“既然你说的半个月,那接下来这段日子,每天该你过来的,你也别偷懒,事情既然交给你来做了,那就小心点千万别给我出了差错。 ”

    左泽钊轻轻的摩挲着左手大拇指上那枚羊脂玉雕琢而成的扳指,眯着眼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老者,意味深长道:“我这个表弟啊,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一点的苦头,所以,你那些本事尽管都使出来吧,弄的越好看越好,不管以后怎么样,这半个月,尽量给他看见点值得高兴的东西。”

    “左少吩咐的,我全都记住了!”姓宋的老者忙不迭的点头,低垂的脑袋,额头上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面前这位左大少的语气虽然清淡,但是其中的威胁意味,他又如何听不出来。再想想这位大少的手段,不禁背脊之处涌起一阵凉飕飕的寒意。

    “记住就好,放心吧,做好你该做的事,结果我满意了,自然也是不会亏待你,到时候想要什么酬劳,尽管提出来就行了。”左泽钊满意的点了点头,出声道。

    老者闻言,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多少惊喜,反倒愈发的诚惶诚恐起来,把腰弯的更低了,赶忙道:“能替左少办事,是老朽的荣幸,左少说这些就是太客气了。”

    对于老者的态度,左泽钊没有做出任何应,只是眯眼低眉,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不过老朽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宋大夫抬头看了眼沉思中的左泽钊,犹豫一番,还是开口沉吟一声道。

    “说吧。”左泽钊抬了抬下巴。

    “老朽按照左少的要求,对廖公子现在所用的法子,终究是在杀鸡取卵啊,这对于廖公子的病情而言,反倒是有害而无利”宋大夫摇了摇头,有些忧心忡忡道:“我虽以金针封闭了廖公子臂上的几大脉络,暂时缓解了毒性的对于神经的肆虐,但是这毒终究是已经侵入骨髓,这种情况堵不如疏,如现在这样越堵,到最后反倒情况只能更加麻烦”

    “哦?然后呢?”左泽钊眉头一挑饶有兴致看着宋大夫问道。

    “如果真的按照这个方法治疗下去,廖公子的左臂以后不仅会彻底残废,甚至可能保不住啊。”宋大夫继续无奈摇头道:“老朽学艺不精,做不到替廖公子彻底根除病痛,但是用现在这个法子,虽然短时间可以缓解他的病痛,但是换来的却是更加糟糕的后果,却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啊。”

    “我说过,做好你的该做的事情便是,至于别的,是该需要你考虑的吗?”左泽钊淡淡反问。

    “可是,作为一名医者,本该以救人为己任,现在这种做法,却着实是庸医所为啊。”宋大夫一声叹息,表情复杂。

    宋家世代为医,甚至祖上出过几位入宫专门为皇上妃子们看病的御医人物,代代相传至今,从未断绝。

    只是宋家的医术讲究一个剑走偏锋,有时候能够取得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稍有差错,却也有可能适得其反。也正是这个原因,几十年前因为给以为大人物诊治时候出现了差错,导致原本宋家这个医门望族家道中落,时至今日,到了宋岐这一代,虽然宋家依旧存在,却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

    在京城那片地界上,如今依旧知道有这么一个中医世家的,不过只有少数人而已。

    既为医者,自然都有一颗悬壶济世的心,宋岐也不例外。

    这次之所以不怕麻烦大老远的出诊苏杭,更多的是碍于这位左大少的行事手腕,他根本不敢拒绝,所以来也就来了,至于其它,并未多想。

    只是,这几天下来,他却愈发的开始发现,情况远比自己之前所预想的要复杂的多。

    左泽钊对他的要求是,不管将来的结果如何,力求短时间内把廖延庭左臂的情况稳定下来,甚至要做出一番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的样子。

    廖延庭左臂的情况,宋岐作为一名有些本事的医者,自然能看得出情况到底多么糟糕,甚至说想要治好,根本不可能。但是做到左泽钊的要求,或许对于其它医者来说困难,可对于向来追求剑走偏锋的宋家医术传人而言,却是轻而易举。

    知道左泽钊和那位廖公子的关系,宋岐一开始只是以为这位左大少是担心他这位表弟受不了打击,所以才会让自己用这个办法,权且是出于好心的权宜之计,让他这位表弟不用承受太大的心理负担,以此争取更多的时间另求他法。

    可是,越是到后来,等一步步察觉到这位左大少的态度之后,之前那一番猜测宋岐只觉得越发的站不住脚了。

    这哪里是什么好心,根本就是在害人啊。

    宋岐不知道左泽钊让自己这般做法意欲何为,但是作为一名谨记着家族千百年传下悬壶济世祖训的中医世家传人,在明知道这样下去会是什么严重后果的情况下,若是依然不表达出自己的质疑,他良心难安。

    “我的话你听不清楚吗?”左泽钊眼中一抹冷芒一闪而逝,灼灼的盯着宋岐,冷笑道:“最后说一次,做好你该做的事,其它的事情,不该你来过问!”

    “左少,抱歉,我是一名大夫,救人的事我义不容辞,但若是明知道会加重患者的病情,却依旧一意孤行只求眼前成效,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宋岐咬了咬牙,沉声说道。“虽然廖公子的情况本就不容乐观,可以说是救治无望或许左少也是出于好心才有此决定,但是你我身份不同,追求的结果也不同,这种事情我若是继续做下去,着实良心难安,还请左少可以理解。”

    “理解?”左泽钊一阵冷笑:“既然你已经做了,这时候想收手,未免也太迟了吧。”

    宋岐脸上浮现出一阵愧疚,低声道:“虽然廖公子的手臂我治不好,但是我也定当会竭尽所能,至少,我可以将他那条手保下”

    然而,若是依旧按照自己之前的办法,宋岐清楚,廖延庭唯一的下场只有半个月后后毒性彻底爆发,毁掉整条手臂,最直接的结果便是截肢!

    “保下他的手?”左泽钊哈哈大笑:“我有说过让你保下他那条手了吗?”

    “左少你”宋岐闻言,目瞪口呆,身体仿若雷击,心里突然涌起一阵难以置信的大胆想法,却怎么也无法相信。

    “不该问的最好别问!”左泽钊表情再次变成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看着宋岐道:“宋大夫,多做事少说话,只有聪明人才能活的更久一点,不是吗?”

    宋岐眉目阴沉,表情这一刻十分难看,面色铁青。

    之前面对这位手段著称的京城左少,宋岐的姿态多少有些战战兢兢,因为他只是一名医者,这种人他是得罪不起的,所以不介意让自己的姿态谦卑一些。

    而这一刻,面对对方赤裸裸的威胁,宋岐的腰板却是挺的笔直,掷地有声道:“只能和左少说声抱歉了谁都想活的久一些,但是,寝食难安的活着,活的久了,反而是个负担!”

    不是他不忌惮眼前这位行事手段凌厉狠辣的年轻人,只是相比于那一份忌惮,家族传承百年的医者风骨,却更为重要,不能丢失,给祖宗蒙羞!这是一名医者底线和坚持。

    “你不怕死?”面对宋岐突然的强硬态度,左泽钊不见丝毫生气的样子,反倒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有些倔强的老头儿,饶有兴趣的问道。

    “自然怕死。”宋岐答道,然后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谁都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希望左少能够理解。”

    “左少想要做什么,我不过问,我也不想知道丝毫,但是还请你另寻高明吧至于今天的事,我可以发誓一个字也不对外提起,但也不想继续参与。”

    “想法很美,却也不现实。”左泽钊摇了摇头。

    “左少到底想怎样!”宋岐脸上青筋爆现,低沉喝问:“我只是一名治病救人的大夫而已,何必为难于我。”

    “我不想为难你,但是现在却是你在为难我啊。”左泽钊摇头轻轻一叹:“能做到我所想要看到的结果,也唯有你宋家的手段可行,你若是不配合,我的计划又怎能顺利的实施”

    “我不关心你到底有什么计划,更不想听。”宋岐急忙皱眉摇头,赶紧打断对方的话,他清楚,自己听到的越多,就意味着越是难以脱身。

    “但是你终究知道了一些,不是吗?”左泽钊也没继续往下说,反倒是玩味一笑。“知道我为什么敢告诉你这些吗?”

    宋岐:“”

    “你年纪大了,又加上这么迂腐,冥顽不灵,拿你我当然没有办法了,总不能真的把你弄死吧,这样一来我接下来的事谁给我去做。”左泽钊声音悠然,继续道:“不过我记得你的小孙子,今年应该上幼儿园了吧”

    “你”宋岐脸色大变,苍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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