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三天的时间吧,上官明第二次见到了初九,初九还是没说话,静静站着。莫雪鸳则自袖子里掏出一个瓷瓶,言之里面装的是毒药,虽不致命,却能让人好好疼上一阵。

    至于怎么个疼法儿,上官明很快看到了。

    当莫雪鸳将毒药喂给初九后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初九额头便已渗出冷汗,穿肠刺骨的疼把这么个倔强的孩子压倒了,初九狠皱着眉,双手紧捂在小腹上,半蹲下来,豆大的冷汗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呃……”坚强如初九,也忍不住低吟出声。

    “上官宰相,感觉如何?”莫雪鸳也很疼啊,这么折腾初九她也舍不得,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你若直接杀了他,本相倒省事。”上官明目色平静,淡淡开口。

    “宰相大人别着急,且等疼一会儿,这小子受不住,说不定就嚼舌自尽了,介时本宫也省事儿。”莫雪鸳冷笑,转身离开地窖。

    走出窖门一刻,有阴风拂面,莫雪鸳抬头时,正见恨无殇一袭黑袍的站在自己面前。

    这招苦肉计是莫雪鸳跟叶浮生一起想出来的,是经初九同意的,所以恨无殇并不知情,眼下恨无殇黑面而来,莫雪鸳情不自禁的朝着窥视孔处的叶浮生望了过去。

    “叶浮生,初九好歹也是你的师侄,你这主意出的损啊!”莫雪鸳深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道理。

    “主意是本公子出的,可是你……你怎忍心喂初九服下那么阴毒的毒药,最毒不过妇人心,你真是让本公子太失望了!”叶浮生作扼腕痛惜状时偷瞄一眼莫雪鸳,不好意思,这次本公子先下手为强了。

    “下不为例。”恨无殇最终没有冲动到把初九拎出来,莫雪鸳知道恨无殇心疼初九,但初九既然选择这条路,那么有些苦痛是他必须要经历的。

    地窖里,初九蹲在地上,由着汗珠儿滚滚落下,却强忍着不再吭一声,肺腑似有千万条虫子疯狂啃噬,那种疼,无法用言语表达。

    “莫雪鸳说你会嚼舌自尽?”方桌对面,上官明朝着对面的孩子挑挑眉,狐疑开口。

    “不会,初九还没替母妃报仇。”初九开口时,牙齿都在打颤。

    “报仇?你知道仇人是谁吗?”上官明失声笑道,丝毫没有因为初九脸上的痛苦而有半点不适的感觉。

    “南昭皇太后。”初九狠狠咬着字音。

    “那你又是否知道皇太后在世人眼里是多么耀眼的存在,而你,又是那么的渺小。”上官明摇摇头。

    “初九只知道我爱母妃,而你口中的皇太后,杀了初九最爱的母妃。”‘七痛散’,那是让多少铁骨铮铮的男儿都痛的满地打滚,凄厉嚎叫的玩意,而初九,却只蹲在那里,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也不吭一声。

    窥视孔外,叶浮生眸色渐沉,“在这样下去,初九真要疼死了,莫雪鸳,这招不成,我们就彻底败了!”

    “一个御医能有多大的能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有多大的佛心能在自已满门抄斩的情况下还想着把初九送出皇城?他后面必是有人指使,指使他的人,理所当然能认出初九肩头的印迹!当初费尽心机要救这孩子,现在会不心疼!刀,拿来!”莫雪鸳低声开口,伸手过去。

    “你要干什么?”叶浮生犹豫着将袖内匕首递给莫雪鸳。

    下一秒,只见莫雪鸳踩戾步冲进地窖,眼见窖门‘砰’的摔紧,叶浮生精神一抖擞,急急朝窥视孔看了进去,初九若真出事儿,师兄何止扒他一层皮!

    “姑娘怎么又进来……”上官明本想打个招呼,不想莫雪鸳看也不看他,径直走到初九身边,忽的举起匕首,猛的朝初九的后心刺下去。

    初九背对莫雪鸳,完全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便是连窥视孔外的叶浮生都恨不能从手指宽的洞口钻进去,抢下莫雪鸳手里的刀!

    匕首没入衣裳,有鲜血迸溅而出,窖门紧接着被叶浮生踢开,“初九!莫雪鸳你疯了!”

    眼见初九后心被血浸透,叶浮生脸色煞白的冲进来,方桌对面,上官明缓慢起身,一双眼黑蛰如潭。什么是演戏,什么是真的,他还能分辨的出。

    “初九……初九你没事吧?”上官明跌撞着绕过方桌,脚步紊乱不堪的走过来,行至初九面前,腿一软,半跪在初九身边。

    “既然宰相大人不稀罕,本宫也没必要留一颗废了的棋子,如宰相大人所愿,你省事儿了。”莫雪鸳扔了带血的刺刀,一派轻松的看向上官明。

    “莫雪鸳……莫雪鸳我掐死你!”就在莫雪鸳音落时,上官明疯了一样起身,双手狠掐在莫雪鸳脖颈上,力道之大,莫雪鸳当时便喘不过气来了。

    “我……我没事。”身后传来初九的声音,上官明猛然转身,但见初九正被冷子烨抱在怀里,脸色略有好转。

    上官明微怔的空当,莫雪鸳忽的绕到叶浮生身后。

    “有种你继续装啊!”莫雪鸳揉了揉被上官明掐的生疼的脖颈项,恨恨道。

    ‘七痛散’是真的叶浮生知道,但莫雪鸳的那一刀却在叶浮生预料之外,便是连初九也不知晓,原因是莫雪鸳在初九的衣服上动手脚的时候,没人在场。

    叶浮生没理莫雪鸳,抱着初九离开了。刚刚那一刀着实将他吓的不轻,虽说那刀不致要了初九的命,但他也是真心疼了。

    窖门紧闭后,上官明一脸铁青的看向莫雪鸳,胸腔被气填满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初九的戏本相看出来了,你的戏忒逼真!”上官明负气坐回去,半眼不想多看莫雪鸳。

    “谁告诉你初九的戏是假的?他是真中了‘七痛散’!”莫雪鸳惊讶看向上官明,反观上官明更惊讶。

    “那小子没吭声啊!”上官明不解。

    “那是他骨头硬。”莫雪鸳正色解释。

    “莫雪鸳你损不损,对一个孩子,你怎敢下那么重的手?嗯!”既然被莫雪鸳识破,上官明也不必装了。

    “你不损,亲儿子差点儿死了也不见你哭上一哭。”话说到这个份上,接下来该谈正经事了。

    “初九不是本相儿子,但冲他是苏瑾的儿子,本相就不能让他出半点差池。”上官明端了端身子,脸色肃然。

    “你装的?”莫雪鸳狐疑开口。

    “事到如今,至于么!当年本相当着瑾儿的面斩断情丝逼她入宫,就是怕她一时冲动,非但不能得到想要的幸福,整个苏府都会被牵连。一时情爱与一世亲情相比,孰轻孰重,本相分得清。”上官明脸色还是很平静,但眼底隐藏的悲凉却掩饰不住。

    “上官宰相是怕连累自己的家人?”莫雪鸳挑眉。

    “你跟玄机塔的主人那么熟,她没告诉你本相天生天养,是个孤儿么!”上官明白了莫雪鸳一眼,“可谁能想到,瑾儿爱上老皇帝了,想想都觉得奇怪,她也没怎么缺乏父爱,怎么就看那老东西顺眼了呢!”

    “王八看绿豆呗,这种事很难说的。”就像当初,冷傲天在自己眼里那也是顶好的人。

    “你说谁是王八?”上官明瞪眼过来。

    “比喻错了还不行么!你既早认出初九,为什么还死撑着?”倘若换作莫雪鸳在那个位置上,这是双赢的事儿,她乐得其成。

    “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们总不会珍惜,而且本相也要考验初九是不是做皇帝的料。”上官明道出意图。

    “这么说上官宰相心里已经认定要与雪鸳合作了?”莫雪鸳暗自惊喜。

    “跟你们合作是意外,改朝换代却是必然,自瑾儿被秦卿下药打掉孩子的那一天,本相便开始发奋图强,短短三年,本相从一个八品县官升到一品宰相的位置,可还是来不及,等本相有权有势的时候,瑾儿已经身染重疾了……”提及往事,上官明眼底深沉如海。

    幸福的人大致一样,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莫雪鸳不想挖出藏在上官明心里的疼,转了话题,“宰相大人想怎么与本宫合作?”

    “调虎离山,南诏文臣皆在本相掌控之内,武将里唯狄天事事与本相作对,只要你有办法把狄天调出南诏,本相就有办法在楚墨卿身处泉都的时候,将初九推上皇位。”上官明信誓旦旦。

    “你想带初九离开?这不行!”莫雪鸳听出上官明的言外之意,坚决反对。

    “你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本相,还谈什么合作?”上官明声音渐淡,看着莫雪鸳的眼睛透着嘲讽。

    “这件事本宫说了不算,你要问初九的意思,还有他师傅。”莫雪鸳的确不信任上官明,更没想过将初九交到这个人手里。确定关系是一回事,托付,她不敢。

    “那你安排初九过来见我。”上官明低下头,不愿再与莫雪鸳多聊。

    莫雪鸳亦知再谈无益,转身离开地窖。

    当莫雪鸳将上官明的想法说出来之后,众人同意让初九见他,但带走初九这件事,有待商榷。

    晚膳十分,众人落座,莫雪鸳左数右数都少一人。

    “师兄呢?还在地窖没回来呀?”冷闲庭一语,众人皆惊,且在莫雪鸳急急起身时,恨无殇与叶浮生早已跃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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