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对江云康而言,  并没有真的血缘,而且孟家也不曾照拂过江云康,还在江云康入朝为官时使了绊子。

    无恩也无义,  江云康没理由帮扶孟家。

    他会给大哥透口风,只是不想让自己落个薄情刻薄的名声,大哥是个好人,  在古代这里,  大哥这样的人算是不错的了。

    人无完人,江云康不会去计较太多细节的事。

    不过孟家这次,  是真要倒霉了。

    皇上抬一次手,  但不会抬第二次,马上派了亲信涂世杰去查。

    没多久就查到了孟宏麟头上,当天,孟氏就找来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来江云康这里。之前乔迁设宴,孟氏都推脱生病不来,  现在为了孟宏麟,  倒是硬着头皮来了。

    林姝早就得了夫君的话,朝堂上的事,对外只说不清楚,瞧见孟氏黑脸,林姝只能在心中默默叹气。

    “不清楚?你当真是不清楚,  还是想要唬弄我老了?”孟氏沉着脸,她心中憋着一口气,若不是为了娘家,  她绝对不会登门来,  “你与三郎浓情蜜意的,  这么多年过去,三郎身边就你一个,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这些事,三郎不与你说,难不成都憋在心中?”

    “回母亲,三爷有文老爷他们谈论朝政,回家只说累,当真不与我说那些。”林姝面露为难,夫君这会在上朝,只能由她撑着了。

    若是刚嫁过来那会,她早就吓坏了,不过如今不一样了,她能开府另住,便是夫君给她的底气。

    而且今日大嫂没一块过来,便能清楚大房的态度,就连大嫂都推托的事,他们三房又何必去管。

    “你!”

    孟氏抬手指着林氏,好半天后才放下来,“好,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问你,孟家的事,你们到底管不管?”

    “孟家是母亲娘家,也是三爷的舅家,能帮的自然是要帮。”只是能力有限,涉及违法的那些,也是无可奈何。后边这话,林姝只在心中说。

    “既然你们肯帮,那你现在就去找三郎,让他去找柳城。以他的情面,柳城不会不给面子的。”即使是要人办事,孟氏也是命令口吻,从进屋起,连个正眼都没看过林氏。

    林姝面露为难,温声道,“母亲,能找的,三爷肯定有找过。既然事情闹到皇上那,倒不如听听大哥的意思?”

    “少往你大哥身上推,他在翰林院,权利哪里比得上你家三郎。”孟氏哼了一声,起身欲走,“若是明日事情还没转机,我就去朝廷告你忤逆!”

    “别拿些打哈哈的话来敷衍我,你们的那点小心思,我全都知道。”

    告子女忤逆,那可是不孝的大罪。若是坐实了,江云康的官职丢了不说,还可能受刑罚。

    孟氏为了孟家,倒是不惜拿着承安侯府的脸面给人踩。

    林姝听得心头猛跳,看孟氏匆匆走了,忙让人去宫外等夫君。

    等江云康会来,听到孟氏威胁他,倒是一点不怕,淡定地坐下喝了口茶道,“夫人放心,就是母亲想告,大哥也不会让的。再者,告了我,承安侯府的名声就臭了,大哥的官途就是母亲的命,她不会做影响大哥官途的事。”

    林姝听到这话才松一口气,“不过母亲能找上们来,孟家的事,是不是很严重了?”

    “是啊。”

    江云康点头道,“孟家舍不得那点钱财,眼下招来大祸,孟宏麟的官职势必保不住,会不会牵扯到孟家满门,就看孟家之后的态度了。”

    以他对孟威父子的了解,怕是还看不透,就算大哥再三提醒,孟家也可能守着那份钱财,想着托关系办事。

    如果孟家去托关系,皇上更高兴了,只要有人插手,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历朝建朝也超百年,这么多

    年下来,积弊已久。

    官官相护,各种关系把控权势,长此以往,总有一日要走向灭亡。

    皇上登基前没享受过权势的好,登基后便极其厌恶官官相护的行为。故而这些年,一直想清扫下京城的世家们。

    到了第二天,江云康还是没去找柳城,但孟氏也没上门来,因为孟宏麟已经下大狱,孟威被革职在家。

    孟家出了那么大的事,孟氏去了孟家正伤心,又被哥嫂埋怨不帮忙,当时就气晕了被带回承安侯府。

    江云康是躲着这个事,三司的同僚也没人敢说他,只是在遇到张阁老时,被暗暗地讽刺了几句。

    又过了几日,孟家想拿出银钱填补亏空,皇上却也不乐意了。判了孟宏麟流放,孟威则是罢官不用。

    如此一来,孟家算是彻底败了。

    不过孟家本就不是最显赫的那些,它败不败的,对大部分人影响不太大。

    但这是一个信号,皇上处理施家,还没那么明显,因为施家是谋逆大罪。但孟家这次被重罚至此,还牵连了好些帮孟家的人,让京城的那些世家旧臣有些慌了。

    孟宏麟被流放后,江云康带着林氏回承安侯府探望过几次,不过孟氏不愿见他们,大多是大房在接待他们。

    这日上门时,便又是胡氏出来和他们说话。

    胡氏面上讪讪的,婆母不给三房脸面,但她自个心中清楚,孟家这事真不好办。胡家和孟家也是姻亲,这段日子,她和大郎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三房不好做人,他们更不好做人。

    而且孟家这事,还牵连了一些胡家子侄,她心中对孟家也是不喜,更不想再得罪三房。

    “你们快坐。”胡氏邀江云康他们坐下,张嘴犹豫着要怎么说话,好在林氏先开口,缓解了她的尴尬。

    “近来天冷,大嫂看着消瘦不少,真是辛苦你了,都是你在照顾母亲。”林姝笑道。

    他们已经来了侯府几次,对于母亲的不喜,林姝早就了解。现在过来,无非就是做给其他人看,同时告诉大房,他们还是可以继续来往。

    江云康也跟着说是,既然孟氏不见他们,便起身道,“我去看看两位弟弟,你们先聊。”

    等江云康走后,胡氏便忍不住叹气。

    林姝也有事要说,坐到胡氏身边,让丫鬟们都先退下。

    “三弟妹,你这是?”胡氏停住叹气,拧眉看林氏。

    “大嫂,这话我本来不该说,但母亲不愿意见我们,我就只能和你说了。”林姝压着嗓子,“家里的几位爷刚守孝结束没多久,眼下可是最重要的时候,大哥还长三郎四岁。若是再过个两年多,朝堂上便没有咱们江家的事了。”

    “况且,五弟刚说好亲事,还等着母亲好起来操办呢。大嫂多劝劝母亲吧,孟家倒了是让人难受,可大哥和五弟的前程,母亲就不看重了吗?”

    孟氏的身子本就一般,这次病倒了,若是撑不过去,那江家几个儿子都要守孝。

    现在守孝,对江云康的前程有影响,更是直接断了江云熠的前程。

    孟氏一生就希望她自个的三个儿子有出息,林氏说的这些是直击孟氏痛点,只是这些话,她不好和孟氏说。但胡氏不一样,胡氏本就与孟氏更亲厚一些,又是大房长媳,与林氏是完全不一样的。

    胡氏听完林氏说的,心头猛地一跳。

    这几日她忙里忙外,只想着孟家的事,倒是忘了这些。林氏说得没错,不论如何,承安侯府,再也经不起守孝二十七个月了。

    “你说的,我放在心上了。”胡氏长叹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也就只有自个的亲人才会为对方着想。这些日子,你们大哥为了孟家的事操心劳力,母亲还不理解,我们也是不容易。”

    侯府没有其他人可以吐苦水,胡氏现在便忍不住多说几句。

    另一边,江云康找到两个弟弟时,江云熠正在看江云成读书。

    还没进屋,就听到江云熠在骂人。

    “背书你不行,写文章也不行,江云成,你以后想干嘛?”

    江云康刚进屋,就听到这句话。

    江云成看到三哥来了,如看到救星,赶忙起身行礼问安,然后往边上退了几步。

    “三哥。”江云熠也唤了一声,再问,“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不来,如何能听到你训话?”说话时,江云康已经拿起六弟的文章看。

    一家六个兄弟,每个人都不太一样。说实话,六弟确实不是读书的料。

    看江云熠抿着唇,江云康叹气道,“五弟啊,你好歹温和一些嘛。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莫要太苛责人了。”

    “那三哥你说,六弟读书不行,习武也不行,往后该怎么办?”江云熠自个中了进士后,就一心想帮扶弟弟读书,大哥和三哥都有了本事,他们也不该落下才是。但六弟在读书习武上,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凭他费尽心思,都难看到进步。

    “六弟打算盘不是很厉害?”江云康记得六弟帮林氏看过好些账本,算数是个好手,“不是所有人都要建功立业干大事的,侯府这些大大小小的事,也要有人打理。还有家中那些产业,也不能空着。若是能读书自然是好,可读不出个名堂,也不用逼着读到五六十岁。”

    “你说得倒是好。”江云熠小声嘟囔一句,随后走到木窗边上,确认外边没人,才过来道,“三哥,你和我说句实话,孟家的事,你有没有踩上一脚?”

    “五弟,你这是小人之心了,我可没那么小心眼。”江云康不承认道。

    “切。”江云熠撇嘴道,“就是踩了也正常,孟家那般看不上你,要我就踩两脚。我就是好奇,外边有人说你白眼狼,既然被骂了,我就想知道事实。”

    江云熠分得清楚,孟家于他而言,和于三哥而言,那是完全不一样。

    听到这话,江云康倒是有些意外,“你小子哈哈,说了没踩就是没踩,莫要想太多。你马上就要成亲,别有什么都挂嘴上,有空时,多去母亲跟前看看。”

    时候不早,看江云熠两个都还好,江云康便告辞回去。

    孟家的结果注定改不了,因为这个事,也有不少人在私底下说江家兄弟颇无情,连亲戚都不顾了。

    这样的话,只要不说到江云康跟前来,他也是不在意的。

    不过,也有一些喜欢倚老卖老的。

    这日江云康去临仙阁赴宴,正好遇到了张阁老,张阁老喝了点酒,面颊红红的,看到江云康,便拦住江云康的去路。

    “江家三郎,好一个江家三郎,真是不错。”张阁老哼哼道,“不愧是能平定亳州的人,现在看来,你是真有本事,连自个的亲舅舅都不肯搭手救一下,当真是忘恩负义,绝情到极致。”

    张阁老还没说完时,边上的人就一直拉他,给他使眼色,但都被他给甩开,“拉我做什么?难道老夫说错了?”

    “张阁老确实说错了。”

    江云康没被激怒,依旧淡定,“孟家犯事,证据确凿。张阁老说我不讲情面,我是趁机打压孟家,还是勒索孟家?”

    他摊手道,“都没有吧。更何况,我领的是君恩,是圣上的赏识才让我走到今日,又不是孟家提拔的我,何来的忘恩负义?”

    张阁老眉头紧皱,被江云康问住了,只得一句话,“巧言令色,搬弄是非,我说不过你!”

    “不是说不过,是张阁老你没有道理可言,这才无话可说。”江云康一直好奇,为什么张家父子对他敌意那么大,明明他也

    没得罪过他们。

    “江云康,你放肆!”张阁老面色更红,瞪着江云康怒吼,把走廊两边雅间的人都吸引出来。

    今日是徐敬文约的江云康,他在雅间听到张阁老骂人,忙从雅间出来。

    走到江云康边上后,给江云康使了个眼色,再和张阁老道,“阁老莫要生气,这里那么多人,您是京城的老人了,总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是吧?”

    张阁老转身望了一圈,才发现四周不知何时围了好些人,瞪了江云康一眼,这才甩袖离开。

    张阁老走后,徐敬文便带着江云康进雅间。

    “你倒是一点也不退让。”徐敬文浅笑着说了一句。

    “我占着道理,总不能平白无故由人说了去。”以前自个没地位,才说要忍让,现在他没吵没闹,只是心平气和地讲道理而已。

    顿了下,他问道,“不过这个张阁老,为何这般看我不顺眼,上次孟家宴席时,他儿子看我也颇有敌意,不知徐大人知不知道一些内因?”

    “这个还不好猜吗?”徐敬文笑了笑,“他儿子张行松,当年被皇上派去永平城,但运气不好,加上张行松自己没本事,断了腿后,也害了前程。”

    “后来你又去永平城,不仅稳住永平城,还拿下北狄二十三城。那么大的功绩,谁能不眼红?”

    听到这个,江云康有些懂了,“那他们的心胸,未免太狭隘了。”

    “别人光是听听,就觉得你好处颇多。更何况是张家父子,他们便会想,如果张行松没有摔断腿,往后哪里有你的事,现在你的那些功绩,便都是张行松的。”徐敬文说到这里,门开了下,是文渝进来。

    看到是文渝,徐敬文又继续道,“人啊,看不到自己的短板,只能看到别人的好处。如果张行松真有本事让永平安定,也不会被人陷害摔了腿,不过是眼高手低,一些无能之辈的矫情罢了。”

    文渝坐下后,听到徐敬文最后一句,便知道徐敬文在说什么,“三郎不必多在意张阁老的态度,他对你本就眼红,加上他和宰相走得近,他们都是老派臣子,对咱们这些力挺改革的新派臣子,都带了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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