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夜色微凉,暮春将尽天气就带上几分燥热,武琉环一袭火红的裙装坐在凌微湖畔的小亭子里,斜倚着栏杆,望着湖面点缀的灯火,黛眉蹙在一起,嘟着粉唇,两腮还鼓鼓的,甚是俏皮模样,

    凌微湖是勤政殿到遮暮居的必经之路,是这段时日里尉迟枭最常走的一段路,

    也是那一袭火红太过乍眼,尉迟枭才在停下小驻了一会,

    武琉环居高临下却因为亭下的苍翠而忽略了那高高在上之人的存在,仿佛还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随意,对着身边的宫女说道:“浅蝶,我想爹娘了,你说他们是不是也想我了,还有这会雨哥哥是不是也该念书了,”

    “才人,老爷夫人自然是惦记小姐的,公子也是心疼小姐的,公子不是说來年科考他就会來王城见您了吗,时间很快的,”

    浅蝶随武琉环一同进的宫,武琉环被封为才人,她便留在身边做贴身宮婢,自己家的小姐当然要巧言安慰,可是离开武府将近一个月了,远离故土的她自己何尝不是思念家中亲人呢,

    亭上主仆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闲聊,尉迟枭看够了拔足欲走,可是一句“雨哥哥”像一柄锤子砸在心头,心里猛地一痛,

    武琉环倒是无辜,只是恰巧她的哥哥叫武池雨罢了,可是单单那句“雨哥哥”让她成了这次选秀后第一个上了尉迟枭王塌的人,

    还在亭上肆意乡愁的武琉环,突然有小太监上來身前请安,细小拂尘搭在肘间,小太监弯身施礼:“武才人安,王上口谕,着才人今夜宸庆宫侍寝,”

    宸庆宫是秀女初次被临|幸的地方,宫中惯例如是,新晋的秀女也都懂得,

    武琉环的脸上一抹惊慌闪过,葱白玉手指着自己的鼻尖带着不敢置信:“侍寝,我,”

    小公公再次弯腰施礼谄媚一笑:“恭喜才人贺喜才人,王上今夜宣您侍寝,您可是王上第一个中意的人,日后定能一飞冲天冠绝后宫,”

    小太监油嘴滑舌说的武琉环心花怒放,连方才的紧张也忘了,“咯咯”笑道:“就你嘴甜,”

    “浅蝶,裳,”一丝得意越过嘴角,年少的脸上有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恣意,

    浅蝶随身并沒有带上什么银钱,只从腕上退下一个金手镯來交给太监:“小公公,有劳了,”

    太监拿了赏赐退下,心里美美道:果然是富户人家的大小姐,出手就是阔绰,这一趟差果然领的值啊,

    那公公的身影刚沒落过楼台,武琉环与浅蝶对视一眼,收敛了适才的单纯,妖冶的身姿挺直了脊背,脸上是满满的自信和得逞的笑容,

    寂夜薄云遮月,在外人眼里该是翻云覆雨的一夜,可是实际上宸庆宫里朦胧如月的灯火和让人昏昏欲睡的熏香,让武琉环进去沒多久便睡沉在尉迟枭的怀里,

    美人在侧,尉迟枭脸上万年不变的刚毅线条,在阑珊的夜色里也显得柔和了些,

    触手生温的肌肤,一样的莹白如雪,一样的吹弹可破,尉迟枭仿佛沉浸在一个自己虚拟出來的梦境里,怀中抱着的是另一副沉睡的容颜,难得的安静,

    既然庄周晓梦,不放自欺欺人到底,这一夜就让她代替吧,

    临|幸的人庄周梦蝶,被宠|幸的人一无所知,要不是清早有宫女换下落红的床单,武琉环自己都要不信,她真真正正的是王上的女人了,

    浅蝶服侍武琉环梳洗完毕,颐指气使的问一旁的宫女:“这个时辰了,早膳怎么还不上來,”

    “王上并沒有吩咐才人可以在宸庆殿留膳,还请武才人移驾,”宫女回答的毕恭毕敬,

    “浅蝶,别逾了规矩,”武琉环出言喝止浅蝶,

    浅蝶脸上一红低下头去,继续自己手中的活计,

    尉迟枭临朝前确实沒有口谕为武琉环备膳,按规矩武琉环就不能留在宸庆宫用膳,

    这个在晋选之初就有被教导,是武琉环太过自信了,她不是大家闺秀,催梅折枝的手段也是有的,从小被人高高仰望的她,自然沒有想过哪一个男人会不为她的美貌倾倒,

    纵然她沒有被留在宸庆宫用膳,武琉环依旧是王上第一个宠|幸的秀女,心中颇多得意的离开宸庆宫,却沒有先回自己的琉璃居,而是绕道去了倚梅苑,

    碧春伺候梅妃收拾停当,左右看去皆是满意才道:“娘娘,妥当了,这就走吗,”

    梅妃站起身,并不在意镜子中自己的妆容,正欲去往遮暮居看望云裳,可是殿外有宫女进來说是“武才人來了”,

    梅妃的身形顿了一下,问道:“她不是昨夜侍寝吗,”

    “回娘娘,武才人的确是昨夜宸庆宫侍寝,”碧春可定回答,

    正说着武琉环款款而來,亲自掀开珠帘,娇容红润的满是欣喜:“琉环來给娘娘请安,”

    说罢身子福了福,巧首微臻行过礼,抬头时看梅妃不是寻常打扮,遂问:“娘娘这是要出去,可是琉环來的不巧,”

    “沒有,”梅妃拉过琉环坐下,亲切的如同长姐:“快坐下,这一早晨露还沒消又是初识王恩,怎么就急着过來,也不歇歇,打底自己身子要紧,”

    “琉环來谢娘娘指点,琉环今日能承蒙王上恩宠,还要多谢姐姐几日來的教习,”武琉环也是乖巧,最懂得热络人心,

    “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好的,可是如此仓促未免失了体统,你昨夜侍寝,便是多双眼睛盯着你在看,要守住身份,也不能给别人说三道四的机会,”

    “臣妾懂了,”如花笑靥若有所思,最后还是起身告退:“娘娘今日教诲琉环记住了,琉环这就告辞了,”

    “倒还是个聪明的”待武才人走后,梅妃感叹,

    选秀结束之后,尉迟枭几日不曾照拂任何人,宫中妃嫔不免有人按捺不住,只是不敢贸然行事,

    武琉环算是胆大的,直接带上厚礼前來给梅妃请安,一番寒暄过后,话題便带到了王上喜好上,

    二人心照不宣,梅妃也算知无不言,于是便有了凌微湖旁美人思乡的一幕,

    武才人算尽心机博得头筹,打的先入为主的盘算,只想着能够先近王侧近水楼台,

    这一招也算管用,至少接连几日,尉迟枭都是到了琉璃居的,武琉环圣眷优渥也终于得以和王上说上话,

    “王上,今日梅妃娘娘赞臣妾肌肤胜雪,可是美中不足的纵然雪再莹白,却是少了些柔美,”

    “你和梅妃走的很近,”就好像刚才的温存全是假的,尉迟枭的声音依旧平淡,

    还好这几日武才人已经习惯,知道王上真的是对所有人都这样,并不是不喜欢自己才有胆量接话:“嗯,梅妃姐姐就像长姐一样,琉环刚入宫很多规矩都不懂,还是梅妃姐姐教的呢,”

    窝在尉迟枭的怀里,藕臂搭在尉迟枭的胸前,柔弱无骨的素手摸着他下巴上的胡茬,琉环继续道:“梅妃娘娘还说,原本宫里还有一位姐姐,只有他的肌肤才能胜过臣妾……”

    “是她叫你说这些的,”厌恶的猛推开怀里娇躯,尉迟枭的脸上霎时蒙上一层霜,

    半露在空气中的酮|体撞在床帏上,娇躯一阵瑟缩一声呻|吟脱口而出,琉环不知自己哪里说错,眼含秋水的双眸瞬间红了,支撑起还尽是鲜红吻|痕的身体跪在床上:“可是琉环哪里说错了,让王上动怒,臣妾罪该万死,”

    不顾床上花容惊得失色,尉迟枭起身踏着月色离去,临行前冷冷淡淡扔下一句:“她不是你们能说的,”

    “王上起驾,”于修的嗓音在空阔的夜色里久久不散,

    武琉环直到双腿酸软才跪坐在床上,还愣愣的半天回不过神來,

    刚才尉迟枭发怒的样子冷绝的气势,真是吓到她了,一副娇颜如坠寒冰,

    从來爹娇娘宠被珍视惯了纵容惯了,撒娇是她屡试不爽的杀手锏,可是这一次她竟然失手了,还是败在一个不曾谋过面的被打入冷宫的女人手上,

    “她不是你们能说的,”言犹在耳,雷霆振威,委屈的双眼中第一次蒙上了恨,

    夜色凄迷中降了白日里的燥热,出了琉璃居,尉迟枭信步走着,不知不觉脚步停在了暖云阁,抬头望去,书着“暖云阁”的鎏金牌匾摇摇欲坠,原本热闹的地方平添了不少萧瑟,

    “吱呀”一声推开漆红的的大门,入目的不是灿莲烛火,只有门楣上一展褪了色的宫灯还在摇曳,门口的荒草有半人高,参天古木的婆娑曳影,恍若流年,

    是不是那树下该有一对金童玉女,是不是那院中该有郎骑竹马青梅绕,

    “你回去吧,本王独自待会,”忍者身上不适,尉迟枭挥退于修,

    不知为什么,这暖云阁正院中的布局总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曾相识的不仅是这里的亭台楼阁,还有那人熟悉的体温,所有的一切像是锥在尉迟枭心口的一根刺,不拔疼,拔了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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