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之中的气氛一时完全被苏文广所掌控,直到李铁的一个动作,气氛才为之一缓,李铁扫了一眼黄天和水玲珑,神情淡然地为苏文广搬了一张椅子,然后站立在苏文广的身后,

    黄天神色复杂地看着水玲珑身上的三个红外线光束,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些人已经被你们控制了,”

    苏文广坐下后,便一脸神情复杂在黄天和水玲珑身上來回巡视,听到黄天的话,他不由多看了水玲珑身上那微微晃动的红点,眼神一缩,心中闪过一抹恐惧,

    李铁看着黄天淡淡一笑,说道:“你不会真的以为你的那个窝点能够隐瞒住吧,”

    黄天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枪,眼中一片失落,从來都只有自己这样俯视别人说话的,沒有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哪怕因为苏文广的暗夜袭杀而躺在病床上,自己对城市的掌控依然充满自信,

    看來就是因为那次安排枪手想射杀胡安而暴露了,黄天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一向自认为冷酷理智心机深沉的自己,最后居然是因为自己冲动下的一个决定而让自己连最后一个翻盘的机会都沒有,

    这是何等的讽刺啊,

    黄天冷冷地看了一眼对面依然被枪盯着动弹不得的水玲珑,眼中有些不解,说道:“这又是为什么呢,让这个女人干掉我不是更好吗,哪怕她和胡长青有些牵扯,但是这件事应该影响不到他的,不会是你们那位太子爷又犯了花痴,怜香惜玉起來了吧,”

    黄天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知道自己的后手也被打掉了后,他的心中反而一片淡然,不过他有些不解,既然自己外边的后手被李铁控制了,那他为什么不让水玲珑干掉自己呢,

    哪怕水玲珑和胡长青有点牵连,但是这种事胡家想要撇开,还不是易如反掌,若是他,他就绝对会顺水推舟,坐收渔人之利,

    但是,李铁现在却分明是阻止水玲珑得手,这让他有些不解,难道胡长青还叮嘱要在死前折磨自己一番,若是如此,那胡二的心胸未免也太窄了点,

    黄天心中冷然一笑,自己还是太高看了胡二,他最多也就是和秦明亮一个级别的,

    面对黄天的一连串疑问,李铁只当沒有听到,在这件事当中他也只是个执行者而已,不然他脸上虽然神色平静,但是心中却思绪繁杂,

    曾经叱咤江城的第一公子黄天,如今也落到了这般任人鱼肉的田地,他无法体会黄天此刻的心情,但是对政治斗争却充满了恐惧,庙堂之争的险恶更胜于江湖,

    而黄天之所以会被这样如秋风扫落叶般凌厉地拍落,只是因为他挑战了那个人的底线,那个如同江城普通街道边卖西瓜的瓜农般的男人,

    “沒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是我來之前,胡安跟我说的,”

    苏文广的话打破了病房内的沉寂,他缓缓站了起來,走到黄天的病床前,对黄天右手5公分处的那只手枪怡然不惧,

    听到苏文广的话,黄天眼中闪过一缕疑惑,他低着头看着右手前面几公分处的枪,心中心绪难平,难道就这样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他知道苏文广的气机已经完全锁定了自己,只要自己有丝毫的异动,这个老人绝对会以迅雷般的速度将自己的异动扼杀在萌芽状态,明知道无用,但是他心中依然不甘,这时,站在床边的苏文广又开始说话了,

    “不知道你师父给你讲解内家拳的时候有沒有跟你讲过内家拳的真谛,所谓气聚丹田,劲动八脉,便是讲的内家拳蓄力和放力,而丹田便是内家拳的力量源泉,”

    黄天一脸骇然地看着苏文广,瞬间他便明白了苏文广即将做的事情,心中顿时涌出一种比死亡可让他恐惧的情绪,他可以淡然地面对生死,但是却无法忍受失去他睥睨芸芸众生的力量源泉,

    可是,随着苏文广的动作,他的一切声音和知觉仿佛都沒屏蔽了一般,只能任由苏文广的手掌如同跳舞一般在自己的身上拍打,不知不觉中,他早已泪流满面,

    眼泪流淌在他张开的口中,他的心中一片苦涩,他好似二十多年未曾流过眼泪了,

    当苏文广最后一掌打在黄天肚脐眼下方三寸处的位置时,黄天身体突然一震,他感觉自己心中某种东西被打碎,他仿佛被抽掉了脊椎骨般瘫软在床上,

    黄天木然地转过头看向依然还站立在床边的苏文广,满是泪水的眼中尽是绝望和愤怒,他狠狠地嘶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为什么,”

    这时李铁走了过來,他扶着苏文广缓缓地回到座椅上,原來苏文广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就刚才这短短的十几秒钟就让他完全虚脱,可见废除丹田这件事是多么的费心费神,

    他闭着眼睛躺在椅子上,用力喘气,三长两短,长吸可以吸出声响,短吸却好似沒有呼吸般就将气吐了出來,他就这样运用着怪异的呼吸节奏调整着自己的气息,恢复体力,

    过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昏暗的房间好似也跟着突然一亮,一直神情紧绷的李铁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赞道,难道这便是内家拳的最高境界暗室生电,

    李铁这次一起來的主要目的便是给师傅护法的,现在师傅睁开眼睛,看來是恢复了一些气力,他一直全神戒备的心终于可以松弛一些了,

    水玲珑看着病床上神情绝望如一条丧家之犬的黄天,心中快慰的同时不由发寒,这是何等逆天的手法啊,居然可以将一个人辛苦修炼二十多年的内家拳废去,若不是亲眼所见,她绝对认为这是个笑话,

    水玲珑自身的内家拳传自道家正宗,对于内家拳的秘辛她知之甚详,但是也沒有听说过这样让人惊叹的手法,最多也只是伤人丹田使人功力大减而已,却不知道真的有一种手法可以完全将一个内家拳高手瞬间变成普通人,

    这个胡长青的师傅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们等下又会怎样处置自己呢,

    莫非真如黄天刚才所言,是胡长青对自己有想法所以才阻止自己杀黄天,想到这里她不由稍稍直起身体,沒有想到哪三个红外线观点也跟着一起动,还是直指她身体的要害,

    她心中一寒,忙收起心中的试探,神情沮丧地等着未知的结果,心中的情绪却是失落到极点,她觉得今晚的遭遇比之上次授首入狱更让她心神受创,今夜,彻头彻尾她都是那位被愚弄摆布的对象,

    察觉到水玲珑的异动,苏文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又将视线转向噬魂落魄的黄天,他的眼神有些复杂,身为江湖人,毁人丹田这种事他还是不愿意做的,毕竟他们那个年代的人身上还带着浓厚的江湖气息,讲究同行之仪,

    但是胡安专门向他咨询是否有这样本事,他又不屑撒谎,这后的结局也就只能自己勉为其难施展一番,

    有些是否连他也看不透那个低调朴素的忘年交,直接杀了不就完事了,费这劲干嘛呢,不过此事之后,他和胡家的渊源应该就此了结了,

    想到胡长青温润又不羁的笑脸,他的心头不由一叹,有父如此,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见黄天眼中依然不甘地瞪着自己,苏文广叹了一口气,有些吃力地扶着椅子的手柄站了起來,李铁想要搀扶他,却被他推开,他颤颤巍巍地又走到病房前,低头看着这个眉宇间依然傲气凌然的贵公子,

    “你现在还沒有明白过來啊,”

    黄天心中一震,眼中迸出一抹凌厉的气势,脸上更是一片苍白,他声音颤抖地说道:“难道是,,,,,,”

    站在身后的李铁本來想要开口劝阻苏文广,但是最终却沒有说出声,虽然跟随的时间短,但是他知道眼前这个老人不仅身手深不可测,智慧更是睿智如海,他既然主动点醒黄天,自然应该是有他的道理,

    苏文广点了点头,说道:“我们这些人本來就惊世骇俗,你偏偏不知道收敛,仗着自己的过人之处在俗世中搅风搅雨,人生在世,又哪里可以肆无忌惮沒有畏惧呢,你既然觉得自己异于常人,可以凌驾在世俗之上,那便将你异于常人的地方拿掉,让你作为普通人接受俗世法律的制裁,沒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偏偏以为自己可以跳出去,唉,”

    苏文广这番话不仅是对黄天讲的,也是对身后的李铁以及水玲珑讲的,如今这个世界已经和刀光血影靠一口气争天下的世界已经不同了,

    蓦然,苏文广心中一动,随即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心中明白了胡长青为何一直拖着沒有过來找他学拳,

    他哈哈一笑,心情突然变得愉悦起來,原來那个小家伙自始自终都是个明白人,反而自己是今晚才明白,果然不愧是父子啊,

    他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缓缓走出病房,李铁深深地看了一眼黄天,便也跟着走了出去,两人却是看都沒有再看水玲珑一眼,

    而水玲珑则完全被这一幕惊住了,苏文广和李铁今晚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那么自己呢,是否太过愚笨所以连处置的兴趣都沒有,

    “你是不是还想继续留在这里看我这副苟延残喘的落魄样子呢,或者说你是想看我等下有沒有勇气自杀,”

    黄天冰冷的话将水玲珑惊醒,她抬头看向黄天,只见他不知何时将那把带着消声器的手枪拿在手中,正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而眼中的疯狂更是让她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而这时她也发现一只钉在她身上的红外线束点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了,

    水玲珑已经沒有力气恨自己的失误了,她神色复杂地看了黄天一眼,便慢慢走向病房的出口,此刻的黄天已经完全情绪失控,她不想和一个疯子在待在同一个房间,

    “记住,女人永远是男人的附庸和玩物,不要再装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你不配,”

    黄天从背后传过來的话,让水玲珑的脚步一顿,她嘴角溢出一抹凄然的笑,便快步走了出去,哪怕已经被打入凡间,这个骄傲偏执到变态的男人依然看不起自己,

    待房间的人都走光了,黄天冰冷的脸上突然露出一缕怪异的笑容,只不过眼中的疯狂和冷意依然依旧,他颠了颠手中的五四,喃喃自语道:“真的以为可以将我吃得死死的吗,哪怕是逼我自杀,我也会让你寝食难安,”

    他抬起头看向门口方向的一个排气口,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凝,随之眼中尽是一片死灰,直起的身子重重地摔在床上,一动不动好似沒有了生机,

    黄天在门口的排气口里面装了一个摄像头,正对着房间,因为角度的关系一般人都是背对着这个摄像头,所以一般很难发现的,除非是站住门口处往上看,但是刚才黄天抬头看摄像头时,却发现摄像头的工作指示灯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闪动,

    若是摄像头记录了今晚的一切,然后他开枪自杀,那么凭着苏文广和胡家的关系,警察至少可以认为他的死是受胡家逼迫的,

    相信在他家老头子的运作下,胡家不死也会脱层皮,沒有想到他们居然连摄像头的事都知道了,这样的话,哪怕他自杀也算是白死了,

    过了不知道过久,黄天了无生机的脸上蓦然闪过一缕光彩,他喃喃说道:“就如那个老家伙的愿,也许,也许那个老家伙也是这样想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的眼中不禁又满是泪水,好似一个孩子突然发现一直关怀爱护他的父亲不在爱他似的,眼中尽是委屈,

    李铁的奔驰车中,李铁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身后的几辆奔驰车,心中很是忌惮,谁也不知道胡安隐退这些年一心经营的东西是怎样的让人心惊胆战,

    苏文广也看了后视镜一眼,轻声叹道:“他这是在玩火,”

    他虽然不懂得高层政治,但是也知道这种攻防一体的利器不应该掌握在私人手中,他有些不理解为何胡安在这件事上如此不智,

    “师傅,黄天会不会自杀,”李铁还是沒有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來,

    苏文广将实现投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有些寂寥地说道:“他不会,若是失去的气功就会想寻死,那普通老百姓还怎么活啊,死亡,沒有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李铁说道:“我不懂,”

    李铁知道绝对不是像师傅说的这么简单,这其中肯定是有其他的内幕,但是李铁却想不透,他并不是个以智计见长的人,

    苏文广转过头來,冷冷地看了李铁一眼,淡淡地说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师傅,那我就告诉你,不需要懂,你只是胡家手里的一把刀,刀是不需要懂太多的,你只需要让自己足够锋利,这样用刀的人就会谨慎用刀,”

    李铁心中一凛,点头说道:“师傅,我懂了,”

    苏文广缓和了一下脸色,说道:“票买好了沒有,”

    李铁脸上闪过一抹羞愧,说道:“姚叔已经买好了你和胡老爷子的票了,我刚刚收到他的短信,”

    苏文广脸色一愣,随即哑然失笑,心中却对胡安的决断敬佩不已,这个人若是在乱世,绝对可以做个枭雄,

    水玲珑离开医院后,神情浑噩地看着车來到了杨杈湖,接着路灯,她看到了紫园大门上面的封条,自从出事后,她便从沒有來过这里,但是今夜她却在心神俱创的情况下來到了这里,在这里她渡过了她短暂的童年以及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她用手抚摸冰凉的大门,慢慢地将门上的封条都撕掉,轻轻一叹,她便跃身翻入院内,才几许日子,这里已经略显荒芜,沒有一丝人气,

    接着窗户玻璃反射的光,她看到别墅墙上的爬山虎因为沒有人打理已经枯黄一片,她顿时感同身受,心中想起刚才离开时黄天说的那句话,

    “女人永远是男人的附庸和玩物,”

    这是真的吗,难道自己就如同这爬山虎一般,沒有了依附所以才会心神不定,犯下如此多可以至自己如死地的纰漏,

    龙九已经弃她而去,黄天如今证明是她所托非人,若是她真的那种需要依附男人才可以存活的女人,接下來她可以依附谁呢,

    情绪激动下,她今夜接连受挫而压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流下來了,她跪在这荒芜人迹的园子里失声痛哭,伤感自己的命运多舛,

    水玲珑浑然沒有发现在院墙的另一个角落正站在一个魁梧的身影,这个身影看着跪在地上伤心哭泣的背影,神情复杂,

    良久,那个身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悄然地跃出园子,除了那声轻不可闻的叹气,好似从來沒有出现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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