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正式成了珠玛的师父,任杰从她那里得到的尊重和照顾多了,但却少了许多温情和随意。

    没了以前的担心紧张,也淡了那种偶尔的心悸和令他脸红的遐想。轻松中,又像是少了一丝说不清的愉悦。

    聪明伶俐的汉族管家,借老夫人六十岁之机,按照汉人的讲究,大张旗鼓的张罗一场寿宴,为主子搜刮了不少钱财,又请戏班名角联唱两天的戏。

    今天戏文里演的是老夫人年轻时英勇善战,带着族人抗击外族侵略的故事。虽然演得悬乎夸张,但老夫人却高兴的合不拢嘴。

    主角还是那个被称作京城第一角的‘赛嫦娥’。也不知男扮女装反串唱戏始于哪朝哪代,反正,‘赛嫦娥’是男身,但装扮起来却比女人还女人。戏迷们都叫他赛老板。

    戏中正演到老夫人身陷敌人包围之中,独自奋力与多名敌将激战毫无惧色,枪挑脚踢,将几面飞来的刀枪雪花般的挡回,场面精彩,技艺高超,场下一片欢呼喝彩声。

    不知是赛老板大意,还是看到老夫人身边如花似玉的思璇走了神,竟将一支迎面投来的长枪挑飞台下,并且直冲老夫人而来。台上台下顿时一片惊呼。

    就在众人双眼都盯在那只飞枪,揪心胆颤之际,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思璇腾身而起,一击漂亮的‘倒挂金钟’,便将疾速而来的飞枪稳稳还给了赛老板。

    经验丰富的赛老板伸手接枪在手,趁势做了几个舞枪飞花,便接着打演了起来。倒好像刚才的插曲是有意安排的精彩片段似的,与思璇竟配合的天衣无缝。顿时,引得台下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和叫好声。

    自此,看戏人的眼睛便一只在台上,一只却落在了思璇身上,而她却像没事人似的,继续看戏和老夫人说笑。

    戏尽人散,赛老板顾不上卸妆就急匆匆走下台,冲思璇躬身行礼,说不完的千恩万谢,道不尽的技高倾佩。老夫人耐不住絮叨,便温笑道:“晚饭赛老板过来一起吃,有你们说话的时候。”

    饭菜才上齐,便见管家身后跟着一身着白净长衫的男子,手摇折扇,面如冠玉,一派风流倜傥之态,隐含娇柔做作之嫌,一脚尚在门外,两眼已然盯在了思璇脸上。

    当管家介绍这便是赛老板时,真是语惊四座,令人瞠目。就连一向见多识广沉稳老练的姑臧夫人,都惊异的张大了百皱红润的嘴。想不到,世间竟有比女子还要白净漂亮的男人。

    酒席宴间,赛老板虽然礼节性的和老夫人搭讪几句,但话题和眼神却多半落在思璇身上。那温润含情的眼神软软飘来,像细雨润物般渐渐融化着思璇的身心,她想抵御,却无力抵御。

    因为,自她情窦初开以来,还从没遇见过如此温润得让她心悸身热的眼神,那里面像是有种魔咒般的力量。瞬间让她失去原有的心智,而变成一派温馨惬意的空寂。

    席散人尽,赛老板还像是意尤未尽的冲思璇喋喋不休,老夫人清楚年轻人的心思,便冲思璇暖暖一笑道:“我困了想睡会,你陪赛老板到后花园走走。”说着,还目光怪怪的瞅了思璇一眼。

    不知是正合心思,还是鬼使神差,反正思璇是面如桃花染红,身似杨柳微风,冲老夫人俏皮的撇了撇嘴,便引赛老板径直朝后花园走去。

    任杰虽说无福与思璇一起陪老夫人吃饭,茶余饭后还是能和思璇见上几面,没事找事的被思璇捉弄一番或是骂上几句,便舒服满意而去。

    见思璇和一个不男不女的家伙有说有笑,旁若无人的去了后花园,任杰的心顿时紧张不安起来。但他又深知思璇脾气,她若正在兴头上,是不愿让任何人打扰,因此,只能心怀忐忑的暗暗跟着。

    赛老板从餐桌到现在,无非尽说些谄媚甜蜜的话讨思璇欢心,见花园四下无人,一双美目便更是秋水波动,如摄魂魄。粘稠的在她脸上飘来抚去。

    见思璇只是抿嘴含笑,赛老板温声道:“想不到思璇妹子人生的娇艳如花,弱似春柳,却不但武功高强,身手不凡,单就那临空一脚,我十年也怕是练不来。”

    思璇‘吃吃’笑道:“那都是小时候玩沙包练得,一帮师兄弟们谁都踢不过我。”

    听说思璇会踢沙包,赛老板顿时欣喜道:“我们练习摆枪也用沙包,我这就去拿。”说着,便拧身一溜烟的跑去,真像个受惊的兔子似的,全没了先前的儒雅。

    见思璇站在开满殷红花朵的茶花树下痴迷呓笑,任杰刚想显身过去,却见赛老板气喘吁吁的手拿沙包飞奔而来。只好又将伸出的头疾忙缩了回去。

    赛老板将做工精致讲究的羊皮沙包递到思璇手里,已气喘的不能说话,只是将一双热切期待的目光黏黏盯在她的脸上。

    思璇将沙包在手里掂了掂,微微一笑便轻扭细腰,平踢、侧踢、前挑、后插的玩耍了起来。你还别说,沙包在思璇脚上来回飞舞,就像把戏人手里的皮球一样安闲自如。

    见赛老板喘息已定,正拿过热盈水的眼睛盯视着自己,脸上露出欣喜佩服而又垂涎三尺的样子,思璇扭身一脚挑踢,便将沙包稳稳送到赛老板的脚下。

    赛老板略一懵愣,愉悦的接着弹踢几下,便又反踢给思璇。就这样,他来你往的嬉笑传踢,倒也显出了孩童时的乐趣。

    刚开始赛老板还踢的专注,可渐渐就变得木呐迟缓了起来,几次沙包飞来都未接,竟让沙包直直落在身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思璇踢来的沙包直飞面门,他也不避不当,像个木桩似的任由沙包重重击在额头,才欣然一笑,又将沙包抛向思璇。

    思璇清楚赛老板的眼睛和心思全在自己身上,而且,目光中已露出热切期盼的成分。心里暗自一笑,就想捉弄他一番。

    前踢挑摆的自己玩了一会,趁赛老板两眼直勾勾盯着自己之际,突然将沙包踢过头顶,随即一击漂亮的‘旋子摆腿’,便将沙包猛然踢向赛老板,若不躲避,定会被打个趔趄。

    然而,赛老板也不愧是唱戏练武之人,见沙包带着风声呼啸而来,疾忙侧身躲过,见思璇伸舌瞪眼,显出失手紧张的样子,赛老板暖暖笑道:“妹子这一脚,可见了功夫,若换做别人,还不给打成重伤。”

    思璇抿嘴一笑,香腮微红,正不知说啥才好,就听身后有人嚷道:“多一人玩耍,岂不更加热闹?”

    话音才落,就见任杰手持沙包,面带不太自然的微笑,先略显笨拙的自己踢了几下,便突然飞起一脚将沙包炮弹似的踢向赛老板。

    但不知是任杰不长此道,还是故意,那沙袋从赛老板头顶飞过,竟然落在院墙外面没了踪影。

    见赛老板目光愣愣瞅着自己,任杰咧嘴‘嘿嘿’一笑,也没瞅思璇一眼,嘴里嚷着:“我去寻来!”身影已然树叶般飘出院墙。

    赛老板目光狐疑胆怯的在院墙和思璇脸上扫来扫去,思璇‘吃吃’笑道:“是我哥,别理他。”

    顿时,赛老板面显轻松的讪讪笑道:“我就觉他神色有些古怪,原来是令兄,难怪他轻功如此了得。”说着,便热热凑了过来。

    思璇抿嘴一笑,优雅侧身目视远方,似显羞涩道:“好多女人都喜欢你吧?”

    赛老板微一懵愣,继而讪笑道:“她们和你比,就像是野地里的草和这院子里的花,而且,你还是这朵最美的山茶花。”说着,便伸手摘下一朵谄媚多情的递了过来。

    思璇掩嘴一笑轻声道:“你真的喜欢我么?”

    赛老板迫不及待的上前一步,喘息道:“我愿意为你去死”说着,伸手就想将思璇揽入怀中。

    思璇软软闪身躲过,低头莺语道:“你是想做长久夫妻呢?还是”说着,还羞涩的瞅了他一眼。

    赛老板更显燥热不安的颤声嚷道:“当然是长久夫妻,心肝宝贝,就从了我吧。”说着,侧目瞅了眼果实累累的桃林,便要伸手搂抱。

    思璇猛然闪身冲前两步,突然回身将脚下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子踢飞,不偏不倚直冲赛老板裆部疾速而去。同时,恨声道:“那你就去死吧!”随即拧身几个腾跃便飞出墙外。身后,只传来一声赛老板哀号般的惨叫。

    夕阳乍红,草木生辉,一弯难得的溪水,正羞羞怯怯流向院内池塘。百年沧桑的老槐树下,任杰像个没娘的孩子似的,手握沙包,目光愣愣瞅着远处一动不动,不知是在凝视着什么,还是他眼睛根本就是一片朦胧。

    思璇悄然进前,抓块石头冲他面前水中投去,顿时‘噗通’有声,水花四溅。任杰猛然打个激凌,才听身后是思璇银铃般的笑声。

    任杰内心欣喜,但却故作不悦的嘟囔道:“你还知道来找我?”

    思璇撇嘴笑道:“想的倒美,谁来找你?我是来寻沙包,夜里还要和赛老板玩哩。”说着,目光沾沾自喜的瞅着任杰。

    任杰倪眼一瞪,二话不说,跃身而起,伸手就朝思璇的头顶拍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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