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小说第一门户站▂”忽必烈闭上了眼睛,淡淡道。

    伯颜庄重跪倒,上身却挺得直直的,他抬眼直视着忽必烈:“第一,老臣没有杀死桑哥的理由,第二,即使桑哥是老臣杀的,老臣也不会将他的尸体藏在自己府里,第三,即使老臣将桑哥的尸体藏在自己府里,味道这么明显,怎可以瞒住众人这么长时间?第四,今日是老臣的生辰,老臣在此之前已经将府中上下打扫干净,不可能没有发现凉亭里的尸体。所以,老臣认为,这是有人刻意栽赃陷害。”

    怯薛长月赤察儿见状道:“伯颜大人,这次去凉亭可是皇后娘娘要去的,难道你觉得是皇后娘娘和人一起陷害你吗?”

    伯颜镇定道:“老臣不敢,但此事一定有人暗中指使。”

    赵孟頫也跪倒道:“老臣的确提到要换个地方,可老臣的确与此事没有半点关系。”

    “这不关你的事……”忽必烈无力的摆摆手,然后看向伯颜:“此事是不是你做的?”

    “皇上明鉴,老臣没有杀桑哥。”伯颜也抬起头与忽必烈对视,眼神坦荡,但他或多或少还是心虚的,他想不通会是谁暗中将桑哥一剑刺死,也不明白桑哥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机出现在自己府中,可是,他可以问心无愧的和忽必烈说,刺死桑哥的,绝对不是他。

    伯颜继续道:“皇上,臣与桑哥同朝为臣,共同为皇上效力,为大元效力,臣为何要害死桑哥?”

    “这就要问你了!”月赤察儿上前一步吼道:“据我所知,在我们调查桑哥之时,伯颜大人也在派人调查,你敢说你没有扳倒桑哥之心吗?”

    伯颜见月赤察儿如是说,心中对他在桑哥一事抢了自己风头一直怀恨在心,又知根本瞒不过忽必烈,便承认道:“老臣只是偶然发现桑哥收受贿赂,卖官鬻爵,担心此事会影响大元社稷,便派人调查。”

    “然后呢?”忽必烈垂着眼皮,追问道。

    伯颜咬了咬牙根,狠声道:“老臣愚钝,几乎一无所获。”

    忽必烈看了看月赤察儿,心中也明白几分,然后又看向伯颜,伯颜无奈道:“老臣派人在铁鹰银号和碧装阁调查,可惜还没有查出多少……”

    “那桑哥可知你也曾调查过他?”

    伯颜心中一动,低头道:“回皇上的话,老臣猜测……有人透露给桑哥说老臣曾经派人查过他,将他引来此地然后杀害栽赃老臣。”

    一直沉默的叶李忽然道:“那微臣有个疑问,桑哥即使要报复,也应该去找怯薛,为何来报复伯颜大人?”

    安童道:“如果真的如此,那……会不会是桑哥去找月赤察儿,被人所杀后埋在这里?也不对啊?伯颜大人治军严明,治家也不会太差,那……他怎么会等尸体烂成这个样子才被发现?”

    月赤察儿闻言立刻回敬道:“丞相大人所言何意?是说桑哥来刺杀我,我杀死桑哥后将他的尸体藏起来,趁今日时机藏在凉亭里栽赃伯颜大人?我与伯颜大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栽赃他?”

    “无冤无仇?”叶李眯起眼睛道:“一同调查桑哥,恐怕难免会有摩擦吧?不知调查怯薛调查桑哥是何人出面呢?”

    “自然是我本人了!”月赤察儿昂首道。

    “那……伯颜大人这里呢?”

    伯颜稳了稳神道:“是唐兀卫副指挥使耶律狼弃,如今倭寇侵犯辽阳,耶律狼弃被老臣派往辽阳抗倭,不在大都。”

    “耶律狼弃……”忽必烈想了想道:“是那次被怯薛捉走关了一天,被铁穆耳带出来的那个人吗?”

    “皇上英明,正是此人。”

    忽必烈点头道:“我记得,当时是月赤察儿亲审的,说耶律狼弃纵容兄长行贿,有辱朝廷纲纪,可对?”

    “是。”

    “可臣听说,铁穆耳王爷一出马,就将耶律狼弃给领了出来,这件事月赤察儿如何解释呢?”

    月赤察儿讷讷道:“臣一时不慎,中了伯颜的全套……”

    “圈套?什么圈套?”伯颜正色道:“耶律狼弃求铁穆耳王爷替他带一张皮子的确不对,可你们却说他是找王爷替兄长求官,这分明是在诋毁铁穆耳王爷!”

    “我……”月赤察儿一时语塞,而叶李也道:“桑哥对月赤察儿大人怀恨在心不难理解,但大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失手杀死桑哥后嫁祸伯颜大人。”

    “叶李大人……”伯颜摇头道:“叶李大人的好意伯颜心领了,可是……无论是我杀死桑哥还是月赤察儿大人杀死桑哥嫁祸于我,都太过牵强,还是不要说了……”

    “牵强?”曾经桑哥党人,都元帅药剌罕上前道:“调查桑哥原本就是怯薛的事情,伯颜大人如果对桑哥没有想法,为何要横插一杠呢?”

    “老臣一心为我大元,并没有私心。”

    “没有私心?”药剌罕冷笑道:“没有私心你闲云野鹤当个隐士啊!”

    “住口!”忽必烈冷冷扫过药剌罕:“伯颜有句话说得对,事情讲究证据,没有定论就不要互相乱咬,像疯狗一样。仵作,你验过尸首后,除了死因还有什么发现?”

    仵作低头道:“尸体腐化的太过厉害,所以……”

    “那身上可有什么物品?”

    仵作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慢慢打开道:“除了桑哥大人随身的玉佩以外,小的还发现,在桑哥大人手里握着一串流苏。”说着,便将那串流苏拿起来展示给众人。

    只见那串流苏已经随尸体日久,粘了一些腐化的碎肉和油脂,但还是可以看出本来的颜色和上面一颗晶莹剔透的玉珠。

    叶李忽然道:“着串流苏和月赤察儿大人随身玉佩上的很像啊?记得那个玉佩是夫人送的吧?上面每颗玉珠都刻着夫人的闺名呢!”

    月赤察儿闻言脸色一变,仔细看了看那串流苏,冷汗淋漓而下,立刻跪倒道:“皇上,臣一个多月前的确丢失过一串流苏,可……可臣真的没有杀桑哥啊!”

    仵作道:“这串流苏是被生生拽下的,以月赤察儿大人的武功,恐怕不会察觉不到吧?”

    “我……你,是你将这串流苏放到尸体里的!”月赤察儿忽然看向仵作,嘶吼道:“说,是不是你?”

    仵作叩头道:“皇上,各位大人,小的只是个仵作,借小的几个胆子也不敢啊,而且当时桑哥手里死死握着这串流苏,小的用刀才把流苏取出来,这个所有人都看见了啊!”

    “嗯?”

    随行的护卫立刻跪倒道:“启禀皇上,我等亲眼见到仵作从尸体手中取出此物。”说完,还皱了皱眉毛,似乎想到了让他不快的事物。

    忽必烈又看向仵作:“你看看上面可又字迹?”

    仵作借着光仔细看过,点头道:“有。”

    “月赤察儿,将你的玉佩摘下了给仵作。”

    月赤察儿膝行上前道:“皇上!臣的确丢失过一条流苏,臣冤枉啊!”

    忽必烈不耐道:“解下来!”月赤察儿无法,只得将玉佩解下,双手捧给忽必烈,忽必烈将脸扭到一边,立刻有精明的护卫将玉佩拿过递给仵作,仵作仔细对比后,跪下叩头道:“皇上,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而且这玉佩上的流苏的确有一条颜色稍深,应该是刚换上的。”

    “皇上!臣没有杀桑哥,臣冤枉啊!很有可能是有人抢走臣的流苏,塞到桑哥手里,栽赃嫁祸啊!”

    忽必烈低头看了看月赤察儿,心中也有些犹豫,他知道自己不能被表象所迷惑,可心中却越发相信是月赤察儿杀了桑哥。

    这时,一名原本守在外面的护卫忽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道:“皇上,一直守在外面的刘二被人一掌拍成重伤,找到的时候已经不中用了,他和小的说……看到有人背着一个臭烘烘的麻袋溜进伯颜府,被他发现后拍了他一掌不见了踪影,可他也看清那个人是月赤察儿的贴身侍卫蓝旗……”

    忽必烈扫了一眼月赤察儿道:“也对,今日没有见到蓝旗,他做什么去了?”

    月赤察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到一场惊天阴谋里,跪着身子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此刻,他说什么都是那么无力。

    “皇上!小的刚刚发现,月赤察儿大人的贴身侍卫蓝旗吊死在花园里了!”

    听到这句话,月赤察儿便知自己失去了全部的希望,原本跪直的身子也软软坐在自己脚心上。忽必烈冷冷盯着月赤察儿道:“你还有何话说?”

    月赤察儿颓然垂下头颅,如今他还可以说什么?于是凄然摇头道:“无话可说,不过,臣追随皇上多年,有件事情想求皇上成全……”

    忽必烈见他如此,或多或少有些恻隐之心,便道:“说说看。”

    月赤察儿凄然道:“还请皇上饶恕臣的儿子……”然后看向伯颜,淡淡道:“伯颜大人宽厚,月赤察儿祝大人仕途平坦……”说完,竟然一跃而起,猛的撞向不远处的柱子,他武将出身,身形极快,待众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满脸是血倒在地上。

    忽必烈黯然闭上眼睛,没有说话,而伯颜也垂下眼帘心中急转,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为?是在帮助自己还是另有所图?不过不管怎样,自己和怯薛原本就即将决裂的关系,再也不可能回头。而月赤察儿一直性格豪爽,交游广泛,他这样一死,对自己绝无好处。

    想到这里,伯颜刚刚放下的心又猛的揪起,想要梳理来龙去脉却也毫无头绪,他眼神茫然的转向门外,黄昏将至,入夜似乎更加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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