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在拐角处隐蔽,看着桑代的贴身小厮阿华乔装后,终于出现在这条路口。他很谨慎,确定无人跟踪,才钻进巷子,消失不见。

    “小姐,这就是小的说的那户人家,我昨日假装去找人,谁知这户人家十分谨慎,屋里的婆子连门都不准我进,只露了脸便将我驱散。”

    “那你可弄清楚,这屋里到底住着什么人?”阿黛看一眼那到小门,为了不打草惊蛇,没有靠太近。

    “小的怕被发现,一有他的踪迹就去禀报了。但我留了人在这里观察,那人一会儿就过来。”

    “再等等!”阿黛不着急,头看看周围,淡淡道“狡兔三窟,这小子狡猾的很,你怎知这地方就是他的目的地?咱们还是先观察,慢慢作盘算。”

    下人跟着阿黛,找了一间角度恰好的茶楼,一边饮茶一边等候。

    “对了,有没有巧溪的消息?”阿黛盯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盘苼一愣,连忙摇头,“以帕大哥去几日,还没有消息传来,从时间上看,今日应该才到达寨里。”

    阿黛想想也是,点头不语,是她有些着急了。

    人才走了一两,不会那么快传消息来。但只要他今日到达寨子,阿爹便可以传消息过来。荼家有种巫咒,十分隐秘,可以千里传递消息。

    此事倒还好说,但巧溪去查的,是她的私事,阿黛不确定她为何至今没有来,也无人传信,正感到不安,却见一个男子进了客栈。

    那人朝身旁的手下点点头,快速上二楼,坐到两人桌前。

    店里人不多,二楼更是安静,阿黛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楚面容,这才没有引人注意。

    “如何?”阿黛开口问道。

    “小的在这里观察了一日,发现那小子虽然从这里进去,但从没从这个门出来过。”

    听到这话,阿黛微微一笑,这才对。当日听到阿华还活着,她就觉得不对劲。桑代是他唯一的主子,他既然选择效忠桑代,他的主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一点都不闹腾。

    作为桑代的贴身小厮,身上等于烙下桑代的印记。如此身份,不仅不闹腾,还出现在王府内,帮着操办丧事,这本身就怪异。

    这背后定有古怪!

    推演的结果让她焦躁不安,父亲的警告犹在耳边。阿黛对于眼前出现的情况,每丝线索都不放过。

    她要弄个究竟,看看这波涛底下,到底藏着什么凶险。

    “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动手抓人?”

    阿黛还没说话,却听到楼下一阵嘈杂。盘子碎裂的声音惊扰众人,随后而来的,是一阵粗暴唾骂。

    “你们做的这是什么东西?又酸又臭,是人吃的吗?别拿了隔夜的馊饭,来糊弄大爷我,信不信我当场要了你的性命!”

    如此霸道凶残的官话,对方肯定是个中原人。

    阿黛起身走到楼梯边上,往下一看,果然见到几个凶神恶煞汉子,正训斥店小二。

    店小二年纪轻轻,见对方拿着大刀,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连声说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几位爷,这当真不是什么隔夜的馊饭,实在是我们苗人的本地菜。”

    只可惜,他说的话充满当地口音,对方根本听不懂,越发不耐烦,一把甩开他,“说她娘的啥鸟语,老子听不懂,来个能说人话的!”

    大汉暴躁,一脚踹翻桌子。吓的茶楼里吃饭的人,纷纷跑出去。掌柜的终于从后面出来,见此情景,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连连赔笑,“对不住,对不住!”

    他用一口勉强还算能听的官话,对着几个大汉道,“不知有何地方招待不周,还请几位爷见谅。”

    “老子问你,你这鱼又酸又臭,还有一股子辛辣味,这是什么玩意儿!”一人将掌柜的抓到眼前,指着碗里的酸辣鱼质问他!

    “哎哟喂!”掌柜连连告饶“几位爷,实在对不住。小老儿,不知道你们是中原人,所以觉得口味做的有些偏。可这真是是酸辣鱼,不是隔夜馊饭。若有招待不周小的,这就为几位爷重新做一份,还请几位爷消消气,莫要气伤身子!”

    “呸,你他娘说是就是,老子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酸臭难闻的破菜,辣的老子眼泪都出来了,是人吃的吗?我就不信你们苗人吃这么恶心的东西。”

    他还是不满意,抬手又要打人,掌柜的吓得连连后退。眼看要下狠手,阿黛却不准手下去出头。

    “小姐?”

    “无妨!自有人来料理!”

    话音才落,巡城的守卫便进来,见到这场景,连忙进来劝阻。领队的似乎跟这几个黑衣大汉认识,将人拉到一旁,低声说了几句。

    那人纵然有怨,但也不再纠缠。掌柜的连连作揖,顾不得眼前的损失,眼看他们大步离去,庆幸送走瘟神,劫后余生。

    “小姐,这帮中原人真不是东西,就这么作践咱苗人!”阿黛不理会他的愤怒,抬脚下楼,询问起掌柜的。

    “你这店里最近很多中原人来吃饭不成?”

    掌柜的见她一个女子,无故问这些,神色立刻戒备,阿黛侧脸,手下的人会意,递上一锭银子。

    “这些,足够你补偿你今日的损失!

    掌柜的顿时喜笑颜开,连忙道“小老儿眼拙,这位姑娘有何要问的,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阿黛帏帽后的面容,让人看不清楚,掌柜只听她道“掌柜的还没有答我的问题,您这里最近是否常有中原人出没?”

    提起此事,掌柜的看一眼小二,让他关了门先收拾东西再说。几人找地方坐下,掌柜的这才说道起来。

    自从桑代王子意外过世,王城里便多了许多带刀的中原人。这些人凶神恶煞,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苗人见城里的军爷都不敢管束他们,就更不敢惹是生非,能避则避,能让则让,不会冲上去给惹事。可苗人不惹,不代表中原人会安分。

    “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吗?”

    掌柜的无奈笑笑,“这几日接连如此,小老儿实在有些受不住,明日索性关了店,等王子的丧事结束,再开业不迟!”

    已经逃避十次,可见风波不断。阿黛的手下又追问“掌柜的,这事儿就没有人管管吗?”

    “管?谁管?!”掌柜的苦笑。“虽说这地方是王城,可说句不中听的,自从老苗王死了,桑代王子几乎被架空,当地的百姓谁不知道,这王位啊,迟早要落到旁人手里。”

    他这个旁人指的应该是桑代的叔父,桑瞭,但这话却从无人点破,大家心知肚明便好,没几个人敢挑尖冒头。

    阿黛又细细问了两个问题,这才起身离去,他们一走,掌柜的果断关门,挂了歇业的牌子,可见的确是被这件事情折腾怕了。

    阿黛带着人慢慢往走,一路走来才发现,街道上的行人比往日少了很多。甚至不少店铺,都早早歇业。

    一阵嘈杂声从前方传来,阿黛看过去,不等守卫驱赶,就主动带人躲到路边。

    嚣张的胖子骑着马,带着手下从她面前张扬走过,路边的人纷纷避让,不敢招惹,阿黛在巷子口,看着那人得意走过,心里不觉有几分怅然。

    她虽对桑代只有利用的心思,可也不得不承认,与其让桑瞭这蠢货坐上王位,还不如坐上位子的是桑代。

    至少,这个人还有几分为苗人着想的心思。

    “小姐,这人好像”

    “可不就是他!如今他父亲是王位的热门人物,若无意外,他就是下一位世子。”

    “听说中原人的使者,今天便要入城。丧事一完,就是王位继承仪式,您说,桑代王子他到底会不会出现?”手下人心里没底,忍不住问道。

    “会的!他一定会出现!”

    父亲的卦象,让阿黛无比确认,这场风波少了主角还怎么往下演!

    “那要是王子没出现呢?咱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这父子两人坐上王位不成?”

    直到这些人马走过,街道上的人群又恢复如常,阿黛才道“阿康,你让手下去准备,今天晚上把人抓来。”

    “小姐这是要抓阿华?”

    阿黛点头,“他身上肯定有你我想知道的答案!抓住人审一审再说,如果桑代王子真的不来,那我们也不等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她就不信,其他部族的族长,能容得下这蠢货登上王位。

    阿黛不仅容不下,而且非常反感,说起来也没有太夸张的原因,就因为那个死胖子,曾经对她色眯眯的,想要占她便宜。

    桑跶这货,曾经到族里求婚。幸好被自己狠狠折磨一顿,吓得逃出去,否则还不知道,他要如何恶心自己!

    若是他成了世子,恐怕第一个就要来对付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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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王城开始办丧事,城里到了夜晚,都有巡逻的护卫,里里外外,掌管得十分严实。

    可阿黛发现,四个城门中,只有南城门的守卫,看似稍懈,实则处处有陷阱。

    如此作为,是打算引君入瓮?

    阿黛实在不知用什么话,来形容桑瞭。眼下夜深人静,打更的更夫,敲了几下棒子,高声叫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阿黛的人,却已经准备好引蛇出洞。

    这条街上,她的人随着她的指令,立马展开行动,大约半刻钟过去。阿黛如愿听到有人高喊,“救命啊,走水了,快救火!”

    打更的刚刚喊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听到这声惊呼,先是噎一口气,然后连忙跑过去,确认火势。

    眼看难以阻挡,火还偏偏是从人家院子里烧起来,这户人家居然还从外面锁了门,这不是找死吗?!

    更夫不断的敲锣打鼓,高声叫喊,“走水啦,快来人啦,走水了,救火啊!”

    锣鼓喧天的叫喊,让周围立马一片热闹,不少已经睡下的人,都跑出来查看火势。

    巡城的护卫队快步跑来,男女老少,但凡有把子力气的,都提着水桶过来帮忙,赶紧将火势扑灭。

    否则大火烧起来,这里的宅子相互连接,大火一烧便是一整片,弄不好整座城都要燃起来。

    在热火朝天的扑火行动中,无人知晓,阿华被人套了麻袋,消失在混乱的夜色中。

    当他醒过来,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面前站着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他惶惶不安,连忙问道,“几位大爷,有话好好说,小的若有得罪的地方,我给您赔不是,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莫要伤我性命。”

    眼前的人蒙着脸,根本不知到底是谁。阿华被困在柱子上,吓得瑟瑟发抖,却也只能任对方摆布。

    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面对他的惶惶不安,屋里几个壮汉冷冷一笑,抬手就狠狠给他一巴掌,打得阿华掉了一颗牙,满嘴血腥,敢怒不敢言。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架我?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谁知对方听到他的话,又是一顿打,这次拳打脚踢,打得他鼻青脸肿,话都不敢再说。

    这帮人打完人,见他晕过去,便把人放下来丢在地上。阿华恍惚看到,这帮人走出去关了门,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这是什么人?要对他做什么?

    阿华心中惴惴不安,只能静观其变。对方的样子,上来就是暴打,但并没有要他性命,打的都是皮肉伤,不算伤到筋骨,想来只想弄个下马威,杀杀他的性子。

    迷迷糊糊间,阿华听到一阵响动,门开了,一盆冷水泼在阿华身上。再醒来,睁眼看到的还是三个蒙面人。

    他又累又饿,还浑身伤痛,惊慌不已道“几位大爷,你们到底要做什么?给句话行不行?就算要弄死我,也要让我知道到底得罪了谁啊?”

    他的眼睛,来在三个人身上打量,几人却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很显然只不过是三个喽啰,并不是能主事的人。

    阿华心里有了主意,便继续装傻。

    但这一,对方没有打人,有人率先开口问话,“你主子都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阿华心里顿时警觉,问这句话的人,各种来路都有可能,他一时间摸不清对方的路子,只能谨慎道“大爷,话不能这么说,我家主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死是活。”

    “他出了事,你为什么不去找他?”那人又问道。

    阿华苦笑,几分讨好道“我一个下人,上哪找人去。听到主子出事,我原本就要找人的,谁知谁知”

    “谁知什么”大汉揣他一脚,没什么耐性。

    阿黛忍痛,哆嗦应“我在山里找了好久都没看到人,没办法了就来搬救兵。可你们也看到了,这边才听到消息,就开始办丧事,哪里给我求救的机会。”

    一番话说得含糊不清,责任看似推卸出去,实际上,又留了余地。

    阿黛冷笑一声,赞叹这小子果然是个机灵的,怪不得桑代如此看重他。她抬手在墙壁上敲两下,下人听到暗号,立马开始动手。

    “你你你们要干什么?”对方抽出阿华的手,也不跟他说话,放出黑色的虫子,爬到了他手背上,张嘴就是一咬,痛得阿黛差点咬碎牙齿。

    可任凭他叫得再大声,这些人都没有停下动作,更不曾阻拦他叫喊可见根本不惧怕他呼唤,引来外人。

    此地必然十分荒僻,少有人来!

    虫子蛰人之后,便被收去,阿黛虚弱趴在地上,眼中终于有了惊恐,对方是苗人,会是谁的人?

    他心中想了几个可能,等着对方继续出招,露出破绽。

    谁料对方却忽然打开门,提进来一个孩子。那孩子一看到他,便高声哭喊着爹爹!

    阿华这才害怕起来,“你们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是他疏忽了,对方竟然能用这种方式抓住他,就肯定已摸清他的底细,他的家人恐怕早已被对方握在手里。

    “小子,我们只想要听两句真话。你说了,大家各自安好,我们也不想伤害无辜。可你若不说,那你身上的虫毒,就会在你家人身上出现。一只你就受不住,要是把这孩子塞进虫缸内,他猜,能坚持多久?”

    “你们到底是谁?!”阿华怒吼,一想到孩子要受这痛苦,简直心痛难忍!他想要去抢夺孩子,却被一脚踢倒在地,眼睁睁看着别人,将自己的孩子抱出去。

    这一次,他已经不再镇定。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王府,而不是去寻找你的主子?”

    阿华咽了咽口水,紧张道“我其实其实被王叔桑瞭威胁!他知道我老娘需要中原人的药救命,所以”

    “所以收买了你?”

    阿华不敢再往下说,那人点点头,又继续道“第二个问题,跟王叔勾结的中原人是谁你知道吗?”

    “这这我怎么知道?他哪里会跟我说?”阿华避道。

    黑衣人却轻轻拍手,屋外顿时传来一阵女眷孩童的呼救声。

    阿华吓得连忙求饶,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家人。“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那人见他识相,放出暗号,让屋外的人停止动手。

    阿黛松口气,无奈道“其实我也不太确定,只是有一端茶的时候,从后园园口路过,见到几个中原人悄悄进了王叔的书房。我假装不懂中原话,跟他们搭讪,才知这帮人是孙县令派来的。”

    “孙县令?你确定?”

    “确定,他们有边崖县衙役的腰牌,不小心露出来,我看到了。”阿华极尽可能将细节描述清楚,生怕对方不相信。

    阿黛明白了,背后的人是太子。

    阿黛发出暗号的时候,他们知道需要提起第三个问题。

    黑衣人掏出一样东西,在阿华眼前晃了晃,那是一个女人的珠花,他觉得似曾相识。

    见他有些茫然,一人提醒道“第三个问题,我家姑娘是不是跟你家主子在一起?”

    阿华愣住了,他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过,来的人会是越汐的家人。

    “什么小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一阵耳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家主子我们管不着,可是我家小姐若出事,就是让你们家主子死千遍万遍,都赔不起。”

    这话说的凶狠,阿华脑子一片茫然,只来得及道,“这我真不知道越汐姑娘在何处!我们出事之前,她就已经跟我们分开了,我不知道她有没有跟我家主子在一起,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真的,真的,这事儿我真的没撒谎!”

    几人沉默盯着他,对他的话显然还有怀疑。

    见几人如此模样,阿华的心中一时千头万绪,只能连忙道“越姑娘好像有急事,要去找什么人,我家王子再三挽留,她都不肯留下来,一大早就分开了。哦,对,她去边压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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