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艺电视对于自己所作所为的反应耐人寻味,先是含含糊糊地表示,那个爆料有图有真相,能有什么问题?接着摆出了反思的姿态,最后又考虑要做公开道歉。

    叶黎城就此事向高弦汇报的时候,显得有点郁闷,“目前佳艺电视内部比较混乱,八百多的职员里,有四分之一是今年才从竞争对手那里挖过来的,而偏偏这些少数派,掌握着佳艺电视的资源和权力,虽然靠着拿下收视率第一的大目标,暂时控制着整体局面,但暗流涌动却难以避免。那个炮制所谓爆料节目的编导,就属于一个自感被边缘化的佳艺电视老员工,已经被佳艺电视总经理周梁淑怡做停职处理了。”

    高弦悠悠地说道:“看意思,这是一笔糊涂账了。”

    叶黎城无奈地摊了摊手,“周梁淑怡已经在电话里向我保证,佳艺电视会在今晚的黄金时段做出正式道歉,明天她还会亲自到高益银行道歉。”

    高弦点了点头,“周梁淑怡虽然身为女子,但还是很明事理,有些担当的。可是,谣言已经散播出来了,佳艺电视的事后道歉,没什么价值。”

    颇有同感的叶黎城,咬牙切齿地说道:“老板,我建议,让人盯着那个佳艺电视编导,就算现在揪不出幕后黑手,事后此人也有很大可能露出马脚。”

    “我会让人盯着那个家伙。”高弦摆了摆手,“高益银行做最坏的打算,多预备几个应急方案,我很期待这场练兵。”

    叶黎城点头答应,心里则再一次折服于自己老板的镇定自若,竟然把解决麻烦,当成了练兵。

    高弦的真正想法,别人自然难以揣度。

    类似香江前途引发的正治对经济的冲击,终究是躲不过去的一道坎。到时候,股市崩溃,地产业萧条,银行业危机四伏,而高益银行现在早早地经过一番淬炼,不久的将来也能妥善应对。

    有时候,坏事可以变成好事,这是高弦所站高度决定的。

    ……

    谣言这种东西,堪称人类阴暗面的一种体现,带着天生顽强的生命力。

    “高益银行储户存款被老板高弦挪用一空、开始拒绝储户提钱”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开始在香江这个弹丸之地四处传播,而佳艺电视的澄清和道歉,非但没有发挥解释清楚事实真相的作用,反而成了一个佐证。

    “什么工作人员失误啊,肯定是佳艺电视没顶住压力,放弃了新闻公正的本心!”

    “把钱,尤其是养老钱存在高益银行的人,可要小心了,别到时候真落得一个无钱可给的悲惨下场,此前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

    ……

    不到一天的功夫,关于“高益银行储户存款被挪用一空”的谣言,便积累出了相当的能量,除了坊间流传,某些排版简单印刷方便的小报,也开始煞有其事地分析。

    当高兴实业宣布增购三千万股置地股票的目标提前达成后不久,港府证券监理处和收购及合并委员会公开表态,高兴实业的股票交割延缓三个交易日,以等待某些关乎公众利益的事情调查清楚。

    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证券监理处和收购及合并委员会如此反应神速,肯定是针对“高弦为了收购置地挪用光了高益银行储户存款”的谣言。

    如果这个空穴来风被证实,那怡和质疑高兴实业巨额资金来源的合法性,就称得上是先见之明了,而为了保护置地广大股东的利益,认定高兴实业收购置地无效,也就理所当然了。

    ……

    新华人行上空,夕阳余晖越来越淡,云彩似乎开始变得格外浓厚。

    大厦内部的办公室,紧张而忙碌:集团公关部琢磨着如何与媒体打交道;高兴实业要以书面形式,回应证券监理处和收购及合并委员会的质询;高益银行按照常规,准备着将被提交给银行监理专员的报告,里面包含着流动资产比率、资产负债等等硬核指标。

    自从香江银行业在一九六零年代发生大规模危机后,港府监管力度明显增强,不但在法规上制定了新版本的《银行业条例》,还在监管机制上加以改进,比如监管权力从财政司下放到银行监理专员。

    高益银行总经理叶黎城、有利银行总经理陈祖泽二人联合向高弦汇报工作,其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是,从明天开始,总行将会给各家分行提供三倍于平常水平的现金,并可以随时提供有力增援。

    高弦提醒道:“别忘了提高安全意识,虽然这几年廉政公署工作成效显著,十多年前的那种给银行挤兑风潮雪上加霜的混乱未必再敢出现了,可保不准有不知死活的虾兵蟹将爬出来横行霸道。”

    陈祖泽说道:“我们会和辖区警署做好沟通。”

    ……

    怡和总部大厦内的人们,也没有闲着。

    心情不错的亨利·凯瑟克和西门·凯瑟克,特意开了一瓶红酒,庆祝计划取得初步成功。

    西门·凯瑟克幸灾乐祸地笑道:“明天,高益银行只要有一家分行出现挤兑的苗头,高弦就离万劫不复不远了,说不定,还能找到让廉政公署出手的机会。”

    亨利·凯瑟克稍微矜持一点,“高弦闯入置地董事会的时候有多嚣张,被踢出置地董事会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凯瑟克兄弟说得兴起,朗声大笑起来。

    ……

    今晚的电视,除了佳艺电视的致歉信之外,没有了前几天的各种公告、声明,但电视机前的纷纷议论并不少。

    转过天来,出出入入高益银行各个营业网点的人流,明显密集起来,等到临近中午的时候,出现了长长的取款队伍,尤其九龙的分行,压力陡增,甚至发生了些许的骚乱。

    香江的银行数量多得犹如过江之鲫,行业危机也像大姨妈一样,每隔一段时间便来一次。

    所以,无论是银行家,还是储户,都非常敏感,进而开始确定,高益银行恐怕真的出问题了。

    人们的不信任心理可以相互传染,并形成一个滚雪球效应,于是乎,这样一幅壮观场景出现了,人们呼朋唤友,快来挤兑高益银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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