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枝少有异性朋友,何述之也一样,除了裴桓和庄野是铁哥们之外,他并不热衷于交友。

    离开巷子后,趁着模拟考时放的小假,何述之回了趟家,以至于造成裴桓匆忙找上门于过道不断敲门却无人开门的惨剧。

    裴桓身负重大消息,马不停蹄赶来,连微信提示音都没有听到,边敲边喊:“述之,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

    “他不在。”不知何时,裴桓身后的门反倒开了,门上靠着一个黑眼圈极深的女孩,右手拿着画笔,脸颊还沾上颜料,打着哈欠重复:“你朋友不在家。”

    “哦,”裴桓悄悄放下正准备敲到天荒地老的手,傻乎乎地又说了声:“哦。”

    身后那门很快关上,裴桓这才想起来给何述之打电话,微信界面上有新消息,正巧是何述之发来的,说他回家了。

    “鸢?”那女孩衣服上印了一个“鸢”字,裴桓将刚那件事抛之脑后,打车去了何述之的家。

    这回门终于被敲开了,何述之还在收拾房间,让他随便找个地坐。

    裴桓一见到何述之立马清醒了,围在他身边打转转,欲言又止的模样别扭极了。

    何述之没能看下去,率先打破安静:“怎么了?”

    “我听到了一个消息。”裴桓停住话头,按理说这种情况下,何述之应当问一句什么消息,可那人专心地叠着豆腐块,如果不是那声极轻的“嗯”,裴桓甚至怀疑他压根没听自己说话。

    他只能自己接话,“你还记得许西深吧,”裴桓这次没停顿:“我在禾嘉高中的朋友说,有人造许西深的谣,然后沈枝就去帮他出头了。”

    何述之在听到沈枝名字的时候顿了一秒,随后继续忙着自己的事情,又“嗯”了一下。

    叠好被子后他来来回回顺了好几遍,裴桓以一副早就看透了的姿态等着他发问。

    “真相是……”既然是裴桓听朋友说的,未必就是真实发生的,那么真相是什么。

    沈枝有没有为她的发小冲冠一怒。

    裴桓胜了,坐在床边,“真相就是,”他凑近何述之耳边,“沈枝为了许西深打架,挺激烈的,在场的人都被吓到了,就连苏晗,”裴桓巴拉了一下何述之,“苏晗知道吧,沈枝最好的朋友,她也没有直接上手说让沈枝停下,只能在她安静下来后拽她衣服。”

    总结道:“述之,加把劲吧你。”

    何述之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看似毫无波澜地呢喃:“是么……”

    她真的很在乎另外一个人吗,像他在乎她那样。

    何述之也听说过,沈枝并不喜欢打架,更不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可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甚至不需要深入了解真相,又或者那根本不重要。

    因为动了他,所以她要打破常规。

    他们凭什么那样说她。

    他们凭什么这样污蔑他。

    其实都是同一个道理。因为在乎,特别特别在乎,于是打破常态,不顾后果。

    裴桓待到了晚上,两人吃完饭后结伴回学校上晚自习。

    考试的这两天也会有晚自习,但是没有老师来上课,全是由学生自己安排复习及学习内容。

    天色慢慢暗了,树叶被风吹乱,投下飘忽不定的影子,又逐渐与夜晚融合,消失不见。

    何述之坐在座位上,写着最感兴趣的数学试卷,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仍在卡在一道题上,不是不会,而是注意力的集中时间太少,有些题可以一眼看出答案,有些题却连题干都没有完整读过一遍的机会。

    终于,他放下了试卷,在草稿纸上一遍一遍地写着“枝”字,最下面的页角上还画着简笔玫瑰。

    下课铃声响起,裴桓偷偷拿着手机捕捉了几张晚景图,微信上的红点又多了几个,他戳进去又划出来,戳进去又……泄气般将手机揣好,麻木地凑到何述之旁边。

    何述之下意识伸手推他的脑袋,裴桓见状连忙道:“沈枝被罚了。”

    何述之的手停在半空,边收边问:“说清楚。”

    裴桓每次说话都说不全,总想着让人给他接着,偏偏何述之自动将自己排除在这个习惯外,这还是他第一次接。

    “也不算什么大事,”裴桓觉得自己可能是大惊小怪了,“她们班主任罚她跑圈呢。”

    “为……”何述之的话被打断,裴桓继续嚷嚷,“据说是十圈,也不让苏晗她们陪跑,好像要给她一个惩罚,说她做事太冲动。”

    裴桓指着教室正中央的钟表,“现在应该已经开始跑了,她们最后一节课让自习。”

    等裴桓转头过来,何述之已经起身斜挎着书包往门外走了,他拽了一把没拽住,只好跟上,纳闷极了,“你干嘛去?”

    何述之淡淡道:“她不喜欢跑步。”

    不能停止让她做不喜欢的事情,那他至少得陪着她一起。

    当时在烟尾巷,何述之去上学,他表弟来家里玩,那天是逢期,何奶奶让表弟带沈枝去市集上玩,一向很喜欢去玩的沈枝却摇摇头说自己不去。

    何述之问她,到底什么原因,她说,“我不喜欢跑步。”

    可她明明每次和他一起去市集都是边跑边走的。

    裴桓算是懂了,他哥们这是要去陪跑,班主任说不能班里的人去陪,可她限制不了其他人的自由。

    何述之请假离开,班里有人阴阳怪气道:“学霸就是拽,晚自习说上就不上,说逃课就逃课。”

    裴桓踢了一下桌子,他是纪律委员:“安静点。”

    庄野:“管的倒挺宽。何哥上不上晚自习都是第一,某些人就不一样了,有这功夫不如埋头刷上几道题。”

    离开学校后,何述之骑车回到家,穿上禾嘉高中的校服,一路上他的脑子里都在想着裴桓说的那句话。

    在他下楼的时候,裴桓小心翼翼猜测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沈枝不是不喜欢跑步,她只想和你一起去市集。”

    何述之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无措,一片乱麻解也解不开,他固然清楚自己的情感,却对沈枝一无所知,她来的仓促,离开的匆忙,和一场梦一样。

    再然后于补习班重逢,她真的不记得他了,除了窗边的红玫瑰,两人毫无交集,严格地说,沈枝并不知道玫瑰是他送的。

    思绪间,到了禾嘉高中后门口,大门通常在非放学时间都是锁着的,只能从后门进。

    高一学生只有三节晚自习,操场上跑步的人不少,虽然有灯,也有光亮找不到的地方。

    明明暗暗间,何述之停好自行车,站在入口,眸光变得柔和,一点一点亮起来。

    怎么会找不到沈枝呢?

    那么多人里,他就只能看到她。

    橡胶跑道里,沈枝穿着蓝白色校服短袖,浅色裙裤,为了方便跑步,散着的头发扎成高马尾,额头上慢慢渗出汗,脸颊也泛着红,呼吸急促。

    下楼之前,沈枝告诉苏晗说,待会跑完就直接回家了,让她不用等自己,将书包丢在一旁台阶上就开始跑。

    现在已经跑了八圈,就算她体力好,也累了。腿软腿酸,哪哪都累。

    “还跑得动吗?”许西深不知道是从哪出来的,稳稳当当蹿到她身边。

    “你怎么下来了。”明明还没有听到下课铃声。

    “溜了。”班主任管控得太严格,他溜了好几次,趁着班主任回办公室的几分钟得以下楼。

    沈枝冲他摆了摆手,喘着气,手掌看起来软乎乎的,“不行了。”

    说着不行了,却跑的越来越快,在跑步方面,她是那种越往后反而会越轻松越兴奋的人,脸颊通红,耳朵也浮上明显的红晕,许西深眸色深了点,悄悄移开目光,安静的陪跑。

    操场上跑步的人不少,沈枝微微低着头,不会知道有一个人远在许西深之前就陪着她跑了一圈又一圈。

    何述之在同她不远不近的距离处跟随,无限接近无限远离,夜幕朦胧,他差点以为这是一场只有他所拥有的晚梦,时而擦肩而过,沈枝扎好的高马尾不安分,有一下没一下的擦过他肩头,偶尔还会蹭上脖颈,下巴,脸颊……

    可他忘了这里不是烟尾巷,沈枝的身边也不会只有他一个人,哪怕有人下达了禁止陪跑的命令,却依然不止他能够违背。

    何述之并不存在任何的特权,他也不是沈枝的唯一。

    他像朦朦雾霭,有人却可以大张旗鼓地站到她旁边。

    许西深从他面前跑过,落到沈枝旁边,他看到沈枝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和那人说话。

    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竹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除却烟尾巷的一个月,沈枝和许西深两人的记忆远比他要多得多。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缓缓低下头,再慢慢看着两人离他越来越远的,更没有听到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的铃声。

    操场上的人群多了起来,何述之穿着一件别家学校的校服,和所有人格格不入。

    这个夜晚先甜后涩。

    直到何凝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她没有多问,没有和以前一样怼他,扯了扯不平的校服下摆,柔和地说,“回家吧。”

    此刻的何凝,不是被三四张试卷惹烦的高三学生,而是一个心疼自家弟弟的姐姐。

    夜灯依旧很亮,三五成群的学生们吵闹着,姐弟俩却安安静静地回家。

    走到玫音巷巷口处,何凝的步伐跟着身边的人一同停下,她不解转头,却发现自己弟弟静静地看向另一侧。

    那里有一个女孩,书包随意甩在肩上,单手扯下红玫瑰发绳,左右摇了几下脑袋,黑长的头发垂在两侧。

    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右侧站着两个一动不动的人,其中有一个少年眼里藏着她无比期待的爱慕,也没有注意到几米外的另一个少年,眼里也有同样的爱慕。

    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落在眼中,散开的头发遮住了耳朵,隔绝了两侧视线。

    何述之今天才知道,沈枝也住在玫音巷,只不过他们两个人,一个在巷南,一个在巷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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