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韦成惊诧地问道。手中握着的茶盅猛地一震,袅袅的茶烟散乱起来。

    韦义深阶虐仔耄跛估淼氐溃骸敖惨宄錾砥逗罄纯肯闼炔当涞酶豢傻泄墒撬母尤允鞘牛钍茉蟛樵荷匠さ撕颇系挠跋欤诟宦尴卮窗旎蒲蚴樵骸16诨菪私妹袷樵憾即罅ψ手叛e樱诨葜握髡攀颗┕ど滩18兀恍奈衲崩蜗掳僖捣笔傩瞻簿永忠怠!/p>

    “这不是好事吗?”韦成不解地问道:“孙儿在并州平春县为令之时,见县中不少寒门学子为生活所迫,难以维系学业,也曾资助过不少人。治理县政,大力发展农桑,造福百姓,与江安义所为相同。往长远讲,宰相之职也在于治理天下,使民富国强。”

    韦义深意味深长地笑道:“看似相同其实不同。朝堂上有世家的说法,除了我等十大世家外,还有官宦世家、将门世家,乃至书香门第,你可曾听说过寒门家族的说法。”

    韦成想了想道:“那些寒门子弟中举及第之后,处境随之改变,成为官宦人家和书香门第,连带着家人也脱离了贫寒之苦,这也是朝庭开科取士的诱惑所在。”

    “这些曾经的寒门学子一旦身居官位,身享荣华富贵,有几人还会愿意回到贫寒之态,所谓世家无非是富贵延续几代或十几代而已。”韦义深道:“天下财富有数,天子、世家、官宦掌握着绝大多数财富,天下百姓手中有多少财力?财富越来越集中,百姓越来越贫困,矛盾便越来越凸显,动荡必起,天下大乱,朝代更替。新的王朝取而代之,重新分配财富,新的世家又出现,周而复始的循环,这便是所谓的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也。”

    韦义深的话语越来越低沉,韦成的脸色变得苍白,手指紧紧捏住茶盅,下意识地道:“如何是好?”

    “昭帝、宣帝贪图享乐,横征暴敛,致使元天之乱。当今天子是个明君,即位后励精图治,薄徭轻役,大力打压世家,推行‘合税为一’,目的就是将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的财富分摊些到百姓手中,只有百姓富足江山才会稳固,天下呈现中兴之状,江安义等人正是顺应了天子这种需求才趁势而起的。”

    韦成不解地问道:“既是顺应天子意,那为何江安义不可能成为宰相?”

    “哈哈哈哈”,韦义深爆发出一阵笑声,道:“成儿你是当局者迷,这天下最大的世家便是天子。世家之间关系错综复杂,即使是天子也难以理顺关系,所以要借人之力出手。”

    韦成幡然醒悟道:“爷爷是说天子有意借助江安义来削弱其他世家,又要顾忌朝庭的稳固平衡好关系,所以不可能将他放在百官之首,这样朝堂之上便永无宁日。”

    “不错。”韦义深道:“天子削弱世家之心不减,接下来几年世家会进一步被削弱,新人取代旧人,成儿你是驸马,又是世家,才具秀拔,将来天子极可能让你成为左相稳定朝局,张玉诚济事之才,多半会用做右相辅佐,而江安义有如宝剑,用之伤敌亦要防之伤己,天下不到危难关头,天子用他为相的可能性不大,我估计天子多半会让他在外任历转。至于太子及位,更不会把他召在身边,江安义被官场上称为‘二愣子’,太子怕是受不了直谏,只会让他在外为朝庭揽财。”

    韦成叹道:“可惜江安义天纵其才,文才武略样样精通,实是无双国士,用之为相天下之福,难道就这样被浪费掉了吗。”

    韦义深道:“究其根本,还是出身贫庶的原因,不忘出身原是长处,但欲改变现状便要与天下为敌,江安义如看不破这点,终其一生不过上州刺史而已。如若与我等和光同尘,天下不过多出个词臣,无非经营几代多出个官宦之家罢了。”

    韦成摇摇头,道:“我与他是道义之交,将来难道要成为敌手?”

    “政见不同不算为敌,私下未尝不可为友,我刚才说过江安义此人是双面剑,用其锋防其反伤,抛开朝堂之争,诗文唱和亦为文坛佳话,这期间的尺度就要靠你自己把握。至于为相之道,只需记住站在君主的立场上为天下谋,是为良相也。”

    祖孙交谈了近半个时辰,韦义深的精神有些萎靡,韦成心痛地站起身道:“爷爷,说了这么多孙儿要好好细思一番,我送您回去休息吧,等有空我再向爷爷请教。”

    韦义深摆摆手,将杯中茶饮尽,示意韦成倒满,道:“我老了,思绪不如以前,趁着今日清醒,多交待几句,要不然将来想说都可能记不起了。”

    “我方才说了要交好江安义、张志诚、朱易锋等人,还有你姐夫赵叔纶,他们会是你将来执政的助力。今科你是会试同考官,不妨多发现些有用之才,将来以为臂膀。至于余知节、段次宗这些老臣是你的前辈,都是正直之人,你只须秉直而行,他们定然会相助于你。”

    韦成瞪大眼睛,静听着。

    “有些人你却要留神提防,小心在意,头一个便是楚安王。”韦义深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惊恐,他是两朝丞相,熟读史书,深知皇位之下尸骸累累,一个不慎便是其中一员,偏偏韦家事先站在太子一边,太子易位韦家必然势衰。

    韦义深的语调恢复了平静,淡淡地道:“眼下看来楚安王还不能动摇太子之位,不过太子行事荒唐,久而久之说不定生出变化来。楚安王的母族是黄家,黄家在世家之中势力并不强大,给楚安王的助力不大。倒是有一人要留神,暗卫副督统黄喜,听说此人是楚安王的启蒙老师,受过黄淑妃的救命之恩,此人如果相助楚安王,倒不可不防。”

    韦成听过黄喜的名字,但从未把一个宫中太监放在心上,听爷爷郑重提起,暗暗记在心上。

    “对于楚安王,尊之敬之,绝不可亲之。”韦义深交待道:“不要想着两面讨好,那是取死之道。”虽然知道孙儿不至于那么蠢,韦义深还是重声强调。

    “太子身边的周处存等人不过是疥藓之疾不足为患,真到了紧要时分,不妨向天子直言明谏,万岁怎会处置他们。只是柳逸尘、崔元护等人与你同为世家子弟,能顾及一二还是照顾几分,天子虽然在削弱世家,但这些家族的影响犹在,他们如果肯帮你做起事来少了许多阻碍。”

    “我为相二十年,多少有些门生故吏,有些人……”

    苍老的声音在幽深的院落里飘荡,有如长长的叹息声。同样的春光下,太平坊江安义的书房,江安义背着手,在屋中踱着步,指点着坐在书桌旁的范志昌和李东晟。

    接下来的日子,江安义按照田守楼列出的名单逐一拜访了京中官员,又与泽昌书院的同窗欢聚了一场,礼节做完后,江安义便闭门不出,上门求见或行卷一律不见。人红是非多,此次进京,从宋思礼无意流露出的话中,从田守楼有意识的提醒中,江安义感受到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比起九年前无畏的“二愣子”,江安义选择了沉默和回避,他只想着能早些回去,家中妻儿和化州的百姓都在等着自己。

    四月六日,天子依律在紫辰殿召见主考官马遂真和副主考何英杰,勉励他们为国取才。然后天子拿来四书五经挑选出几道题目,亲笔抄录下来,分别装进三个锦囊之中,让刘维国放进密匣,贴上封条,交给主考官马遂真。

    马遂真与何英杰带着二十名同试官一同前往贡院,贡院中监门、提调、受卷、弥封、对读等近五六十名官员早已在里面等候,来到明远楼,将密匣先放在金盆之中供奉在香案上,众人参拜。接着正副主考分左右落座,两边各十个同试官,鞭炮声中贡院落锁,建武元年的会试正式开始了。

    九日,士子入场,江安义总算得了清闲,正想着去趟余师家,宫有来人传旨,着他前去晋见。前次天子召见之时,屯田之法还未细说,以士为首,以农要基,工商并重的想法也没有讲透,江安义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该怎么向天子禀奏。

    御书房见驾,却见石方真头上束着飘带,身着青布儒衫,刘维国也换了身有钱人的锦服,江安义不知葫芦里卖着什么文章。石方真笑道:“今日叫江卿来是护驾,朕久不出宫,趁春光正好四处走走,访查一下民情。”

    江安义大惊,白龙鱼服,恐有不测之虞,自己可担不起这责任。正要劝谏,石方真笑道:“江卿无须慌张,宫中供奉会护卫在暗处,出不了事。朕静极思动,不要碍了朕的兴头。”

    一旁刘维国苦笑道:“江大人,万岁心意已决,您就随行吧。对了万岁化名姓郑,江大人扮成万岁之侄,我便是管家,不要出了漏子。听闻江大人身手敏捷,万岁的安危便有劳大人了,几位供奉离得远,我怕他们来不及救援。”

    事已至此,江安义只得脱去官袍,也换上身儒衫,不敢走正门,从景风门离开皇城,来到坊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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