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秦达的话,秦凝心下惊讶,看来,还确有其事啊,倒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竟然敢暗搓搓打听她呢?

    秦凝冷笑:“哦?呵呵,我倒还真不知道,我都有对象了,还有啥人会想和我攀亲,你给我说说,这人哪儿来的,长啥样?你要是说的清楚,我才能信你。”

    秦达皱眉,这人哪儿来的,莫桂花也说不清楚啊,只说是两个女的。

    “小珍啊,我说的都是真的,来了两个人,打听的你娘,小珍,你,你给我一百块钱,我保证不把这个事给你说出去!

    我听你娘说,他们还会再来打听的呢,到时候要是再来,我肯定让你娘跟他们说你好话,那就算今后你的外路小青年不要你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啊!我好歹是你亲爹啊!”

    秦达快速的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可把秦凝恶心坏了。

    原来是变着法子的想跟她要钱啊,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的渣爹。

    秦凝立刻走向自己家院门,在即将关上院门的时候,扔给秦达一句话:

    “我现在的娘今天没提这事。我亲娘早死了,倒是哪儿还来的打听的我娘?我亲爹更是把我卖了,怎么还会向着我呢?你这说的,没一句是真话!你只要不怕烂舌根,爱和谁说我坏话就说去吧啊!”

    门,毫不留情的关上了。

    秦达愣在外头,一脸憋屈。

    这……这个死丫头,怎么油盐不进呢!

    刚才他和莫桂花商量了半天,觉得还是再找秦凝说一下比较好,可结果,秦凝一点机会都不给他啊!

    特么的,死丫头哪怕肯讨价还价也好啊!哪怕给五十也好啊!

    秦达无奈的、一瘸一拐的回了家,刚才摔的一跤,这会儿越来越疼,哎唷,真是太倒霉了,哎唷,怎么脚踩下去也疼呢,哎唷,这可怎么好?

    而秦凝,今天意外的得到宝珠,能彻底治成屹峰的烫伤,她心里放松了下来,一夜好眠,第二天睡到近七点才醒。

    房间外头有许春燕陪着七斤玩的笑闹声,姐弟俩“咯咯呵呵”的笑着,许春燕大声喊着“弟弟来这儿”,七斤含糊的叫着“二叽二叽”,那声音,纯净而愉快,没有一丝杂质,真的很治愈秦凝的心灵。

    隐约的,还有劈柴的声音,斧子劈开木材的“哔啵”声,木材掉下地的“哗啦”声,带着原始的力量和单调的频率,但十分有岁月安好的气息。

    估计是许良保在劈柴吧!秦凝想。

    秦凝默默的听了这些声音良久,才嘴角弯勾着起了床。

    今天说好了去看任贵均,给老人理一下发,她特意换了件半旧的、小袖口的小花衬衫,以防止头发跑到手臂里去,又在外头罩了件半旧的暗门襟的紫色立领外套,也是可以防止头发跑进衣服里头去。

    衣服虽然是半旧的,但都是她自己画了效果图,再让宝生做出来的,可以说在现在的农村是独一无二的。

    这些衣服又合身,又简洁大方,穿在秦凝身上,总有一种高雅大方的气质,且不打眼,就是会越看越耐看。

    之前秦凝每次穿到文化站,陶丽芬就无比羡慕,蒋丹更是早就和秦凝说好了,结婚的时候,要请宝生做几件这样的衣服。

    秦凝自己也是很喜欢的,她理了理小花衬衫的领子,把它翻在立领外套外头,便精神奕奕的出去了。

    院子里,许春燕仰着一张日渐清丽的小脸,愉快的喊:“姐姐早!”

    秦凝应一声“春燕早”。

    七斤便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跟着许春燕含糊的学:“叽叽,叽叽,脚!”

    秦凝看着他扶着凳子努力走路的样子,心都化了,蹲下身体特意和他说话:“七斤早呀,你跟二姐姐玩的高兴不?”

    七斤便挥舞着小手,“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秦凝逗了他一会儿,问许春燕:“春燕,你爹在劈柴呀?”

    许春燕说:“没。爹和娘去自留地里了,爹说新出的菠菜嫩,娘去地里摘回来,给弟弟煮菠菜粥喝。”

    “咦?那是谁在劈柴?”

    “是住猪棚的哑巴大哥。”

    “哦……”

    秦凝有些疑惑,郭军义在帮她家劈柴吗?

    但她也没管,既然许良保和秦阿南都去了地里,那早饭估计还没煮,今天星期天许春燕不上学,但许良保要出工的啊,秦凝便系上围裙煮粥去了。

    农家的早餐一般都是拿昨晚的剩饭煮粥,要是不够再添点别的,秦凝家也不例外。

    秦凝看着剩饭不多,把粥煮好以后,又舀了半升箩面粉,准备做咸面衣吃。

    面衣是十分简便的面食,相等于是北方的烙饼,但江南农村烙的比较薄,面糊在大锅子里能烙成一层薄薄的面皮便拿上来吃,也不讲究形状。

    薄的、或者某样东西上们覆盖的一层东西,江南人称作“衣”,所以这样的面食便叫做面衣。

    面衣一般分甜的和咸的,甜的就是烙好了饼,直接放一点红糖或者蜂蜜,咸的倒是花样多些,可以磕个鸡蛋,放点肉什么的,最简单也会放点葱,比较香。

    临时想的早餐,也不去非要放什么了,但葱总是要的,秦凝便起身出去,想去就在房子不远的自留地里摘葱。

    可她一出门,便愣住了。

    只见黑不溜秋的郭军义,只穿了个背心,挥舞着一把斧子,正在她家院子外边卖力的“劈柴”!

    她眼睛看着郭军义斧头下的东西,嘴张的老大,翕合了几下,终于喊出声来:“你!你在干什么!”

    郭军义回头,擦了把头上的汗,很是讨好积极的招呼她:“早啊,那个,你的柴,我马上就劈好了,呵呵!”

    秦凝快步上前,把落在地下的几块“木材”拿上来拎在手里:“你!你!谁让你劈的!啊?谁让你劈的啊?这是我的宝贝啊!你怎么把它劈了呢?”

    “木材”劈的很好,一块一块很匀称,只是,木材上尚留着花纹,曾经的缠枝莲叶、富贵牡丹纹样,如今以一种割裂的状态呈现,结合着木材上好的品质,此时在秦凝手里,有一种残缺的、凄凉的美感。

    当然,地下还有一堆呢,一个需要两个人才搬动的大箱子,即便破损了,劈成柴火也是一大堆呢!

    郭军义看着秦凝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的黑脸也浮起紧张无措的红:“我,我,不是你说,你买了,当柴烧的吗?我,我,正好没事,我,我帮你劈柴啊……”

    秦凝简直欲哭无泪。

    就那个和成屹峰在一户人家像捡漏似的、买到的那个雕花箱子,已经被郭军义劈成了无数块。

    那么美的箱子啊,堪比工艺品的箱子啊,她好不容易买回家的箱子,她觉得可以有很多搭配很多组合的箱子,她想放在太阳下晒晒就收进空间、能传子传孙的箱子啊,就这样,被当成了柴火!

    真是太可惜啊!

    秦凝不知道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反正她真觉得面对这个郭军义,她简直太挫败了,这家伙简直是个榆木疙瘩啊!

    这么傻的一个榆木疙瘩,她到底还该不该撮合给项月英啊?

    然而,就是这个榆木疙瘩,此时大概已经知道自己闯祸了,他的脸色大变:“秦凝,表妹,那个,我,我赔,你别生气,我赔,你别生气,让我怎么的都可以!”

    表妹?!

    呵呵哒!

    看来,郭军义心里真是非常的着紧项月英,所以,他这是死命讨好她这个表妹啊!

    唉,这让她这个表妹说啥好呢?

    秦凝又气又心疼,说:“你赔?你拿什么赔,啊?”

    郭军义脸红脖子粗的憋出话:“你说,你说什么就什么,只你别生气,别生气。”

    秦凝大力呼气,心里也想故意再考验他一下:“那行!两百块!把你藏着的两百块赔给我!”

    “这个……”

    郭军义顿住,喉头艰难的滚动着,手紧紧攥着,看得出非常为难。

    秦凝气咻咻的说:“你要知道,这个箱子最少有一百多年了,我特特的从人家家里买回来的,整个清溪公社我都没见过这种箱子,你就这么给我劈了,你给两百块都没处买,你懂不懂?”

    郭军义大力呼吸起来,嘴巴抿了半天,挣扎了半天,说:

    “这个,表妹,你,你先别生气,我,我问你个事,我要是赔你两百块,你,你还能帮我吗?”

    他满头的汗,眉头紧紧皱着,睁着一对不大的眼睛,乞求的看秦凝。

    秦凝问:“你帮我劈箱子,就是为了我帮你说合我表姐是不是?”

    “……是。”傻男人可怜兮兮的点头。

    秦凝就觉得自己的气恼没那么大了,只有无奈。

    唉!这人也是个痴情的!

    秦凝摇头叹气:

    “唉!郭军义啊!你吧,唉,我该怎么教你呢?这有些话吧,它不能光用耳朵听,得用心想。尤其是女人,这说的话,它往往不是字面的意思,它还常常口是心非的啊,你得用心去体会啊!你要是不明白,你哪怕多问一声呢,是不是?

    就说这个箱子吧,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我记得我是说,箱子底下有点湿,先晒晒,要实在不行,再劈柴烧吧?是不是?可你看我放那儿晒,我底下还给它垫了布呢!我要是不喜欢,我能这么爱惜它吗?你怎么就……

    算了算了,这个领悟能力它教不会啊!但是吧,郭军义,你可以问的嘛,你先问我一声,要不要劈,我不就会告诉你要不要了吗?所以,你多开口,总是不错的,你不是哑巴不是哑巴不是哑巴啊你!”

    秦凝觉得自己都快成唐僧了,啰嗦了半天,见郭军义低着头像个孩子似的受训,她也说不下去了,最后摆摆手说:

    “算了,劈都劈了,也装不起来了,你走吧,还有,把这些木材拿走,我看见了心疼。”

    可郭军义不敢走,期待的看秦凝:“那,我去把钱拿来赔给你?”

    “不要了!拿了两百块,也没处买这么个宝贝箱子去。”

    “这……表妹,那你还会帮我吗?”

    “我得再想想。你这么笨,我硬撮合你和我四姐,说不定害了她!行了行了,你快点把东西搬走,我受不了了。真是的。”

    秦凝气呼呼的出去自留地里摘葱,没再理郭军义。

    等回来的时候,郭军义没在大门口了,劈成柴火的东西也不在了,秦凝深深叹气,只能接受现实,闷闷的搅了面糊,做面衣吃。

    一会儿的,许良保和秦阿南回来了,一家子热热闹闹的吃了早饭,秦凝便和秦阿南说了一声,要往秀才村去。

    出门的时候,郭军义可怜巴巴的站在猪棚门口看着秦凝,一副哀求的样子。

    秦凝硬着心肠不理睬他,但愿他能不断的反思不断的进步一下,秦凝便只管推着车要走。

    正好周彩凤端着饭出来,看见秦凝,很是兴奋的叫住她:“哎哎,秦凝,你知道吗?昨天晚上县城有人来生产队传话,秦梅芳死了!”

    秦凝瞟了她一眼,说:“嗯,我知道。”

    周彩凤挑眉:“哎,你不高兴啊?”

    “有什么好高兴的。”

    “哎,你这丫头,她可是想杀你全家啊!”

    “嗯,我知道。但我也确实没啥好高兴的。行了,我还有事,我走了,你认真干活是真。”

    “哎哎……”

    秦梅芳最终的死因是怎么样,鲁兆辉那边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定论,秦凝才不想和人讨论这种事情,她骑了车就走,周彩凤还在后边喊呢。

    眼看着秦凝头也不回的走了,周彩凤嘴里嘟囔着“这丫头,到底什么事,一副人家欠了她的样子……”,便走向郭军义,把手里的一大碗稠粥放到他眼皮子底下:

    “哎,哑巴,快吃吧,今天我有点事,迟给你送早饭了,估摸马上要出工了,你赶紧的吃吧。”

    郭军义眼睛还看着秦凝离开的方向,没接饭。

    周彩凤又推了推:“哎,你看什么呢?吃饭了。你赶紧拿着呀,你没看我的财神奶奶今天生气啊?你赶紧吃了给我去出工,我得赶紧到我财神奶奶家干活啊。”

    郭军义这才转过头,闷声闷气的说:“我……今天不吃了。”

    “哟!这是为啥呀?”

    “我今天不给你出工了。”

    “为什么?”

    “我有事。”

    “啥事?”

    “……”

    “哎,又哑巴了!说啊,啥事?”

    “……”

    “问你话呢,说啊,你怎么能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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