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陆水芬一看房秀娟的样子,满脸的惊讶就没掩盖住。

    这,房秀娟以前可是很干练的一个女人啊,走路都要走在男人前面,说话抬着下巴,眼珠子呼呼转,怎么现在歪着个身子,像比以前矮了一个头,还要搬动着板凳才走路,倒是个残疾人了嘛!

    怪不得好些时候没听见房秀娟出来四处的说怎么怎么孝敬老人,任阿山家怎么怎么有钱了,原来是走不动了啊!

    陆水芬身子都向后仰了仰,惊叹道:“啊,秀娟,你怎么成这样了呢?”

    俗话说,矮子面前不说短话。这见了人家的短处,立刻表现得一惊一乍的,总是没人喜欢的。

    况且房秀娟本就不是个良善人,跟陆水芬的交情,不过是看在姻亲面上的套而已,十几年来,不过是大事才来往,现在陆水芬突然的出现,就这么的戳房秀娟的心,房秀娟很不高兴。

    但房秀娟也今非昔比了,自从走路很不方便以后,她性子真是变了很多。

    首先,她对丈夫,是怎么也不敢再动手了。

    毕竟她现在不能出工,赚不到工分了,男人没打她,她就该烧高香了,哪里还敢和以前似的,一言不合就把任东升劈头盖脸的打。

    其次对女儿,也不敢随意的打骂了。

    这死丫头,不知道听了谁的挑拨,一打一骂就躲的远远的,不理她这个当娘的,她只能让自己软和些。因为,儿子真的靠不上啊,男孩子,一有空就不着家,她行动不方便,得指着女儿使唤。

    她也不敢说儿子,儿子再没出息,她以后可还指望儿子养老的啊。

    这个家里,现在她是地位最低的一个。

    唉,没有办法,自己不赚钱了,娘家又没良心,不帮衬不说,以前借的钱也不肯还,她去要没要到不说,还不让她回娘家。

    现在家里不是她作主了,她只能尽力软让,连对任贵均,也比以前好上了很多。

    这个好,不是行动上的好,只是她自己心里觉得,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尽想要刻薄老人了。

    因为她自己的心理承受不起了!

    自从她走路不利索了,才知道身体苦痛带来的不方便,才体谅到人老了,真的很不得力了;也是走路不利索了,感受到了别人对她的怠慢,她才知道,被人冷淡,真的太不好受了。

    想想以前,任贵均对他们一家子真的挺好的,倒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仗着有秦阿南那个老实人来顾着任贵均,并没有对老人照顾,如今自己落到这一步,才知道冷言冷语寒人心,她作不起来了。

    她跌伤的部位和任贵均一样,这一年多过的十分痛苦,房秀娟暗暗的担心,自己要是再薄待任贵均,以后老了,会不会也很孤苦呢?她挺顾忌的。

    房秀娟也还是有点眼力见的,现在家里头经济紧张,房子还是秦凝名下的,任东升也靠到了任阿山那边,她要是再去任贵均那边闹,那,一点好处得不到不说,还有可能被赶出去,她不敢作。

    渐渐的,现在的房秀娟很能忍让了,任东升要给任贵均那边房租钱,她不出声,她冷眼看着,就发现,任东升每次给了房租钱,任贵均总是会陆陆续续的给点肉和鱼,她粗粗一算,他们家没吃亏。

    任雪静偶尔的过去老人那边帮手洗洗晒晒,叫声爷爷,任贵均总是会给点吃的用的,房秀娟再粗粗一算,又没吃亏,再加上任东升说了,任雪静的学费都是任贵均在出,房秀娟便乖乖的选择了闭嘴。

    她再不敢去说什么了,甚至她自己,偶尔有个病痛,她还会去跟任贵均要点药什么的搽一搽,老人会给,就是没啥好脸色,她都能不计较了。

    房秀娟现在倒是很顾忌那个叫费宝生的青年。

    她这边只隔着一堵墙啊,她每天在家听得清楚,那个小子,天天阿公阿公叫得飞起,天天煮好吃的,还要泡参汤什么的给老头子呢,服侍得周周到到的。

    房秀娟十分十分的担心,将来任贵均老了,真的不再要他们这边披麻戴孝当儿孙,那,他们家真是无处容身了啊。

    房秀娟现在倒是总撺掇儿子任雪君去老人那边扮演孝孙,可是儿子自小宠坏了,根本不听她的话,她也没有办法。

    现在,她没有办法的事情太多了,她的心气,就没有以前那么高了,她对着丈夫孩子,能放得很低很低了,低到尘埃里也是可以的。

    但是,她房秀娟的精明和干练还是在骨子里的,对着别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房秀娟见陆水芬用一种见鬼的样子看她,她满心的厌恶冒泡泡。

    她斜了陆水芬一眼,在灶间专门给她坐的一只藤椅子里坐下,淡淡的说:

    “成什么样了?成家大嫂没见过跌断骨头的?我跌断骨头一年了,怎么,你现在来看望我啊?”

    “呃……秀娟,这,就是说啊,我一直不知道,呵呵,现在才来看看你,啊,这个,城里老永斋的糕,好吃得不得了,来来,你吃。”

    陆水芬看着房秀娟的脸色,自知失言,赶紧从陆玉屏手里抢过两包糕点,放到房秀娟眼前。

    有东西不拿是傻瓜,房秀娟看了看面前的东西,就喊任雪静:

    “雪静,那你来拿一下,这是你好伯(大姑姑)那边的亲戚,你跟着你屹峰哥哥叫大伯娘啊,你搬个凳子给她们坐。”

    任雪静不声不响的接了东西,搬一条长凳给陆水芬两个坐。

    拿人家手短,房秀娟受了礼,脸色稍微好看些,她看看杵了半天,虎着脸的陆玉屏,问:“成家嫂子,这个是……”

    陆水芬陪笑:“我侄女!玉屏,快喊舅妈!”

    陆玉屏翻起眼睛看了看房秀娟,低低一声:“舅妈。”

    舅妈?!

    房秀娟眼皮子跳了跳,精明如她,似乎马上明白了什么,她的嘴角立刻勾了起来:“哎唷,不气不气,倒是个标致的大细娘。”

    陆水芬就笑起来,顺水推舟的问:

    “可不是,蛮标致的,是不是?哎唷秀娟啊,我们也好几年不见了,之前我还听你说过,我们屹峰回来了,总是追着阿山表亲家的细娘,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房秀娟楞了楞,心里笑得打跌。

    哈哈哈,陆水芬这是做什么,急吼吼的,想把眼前这个大侄女介绍给成屹峰啊?

    哎哟哟,笑死人了,这个姑娘,看着人模人样的,可这特特的上门来找成屹峰,就已经落了下乘,再说了,精明如她房秀娟,都还没有见过能胜得过秦凝的呢!

    秦凝就是只千年狐狸,什么古怪念头都想得出,得罪了秦凝,诸事不顺。这是房秀娟吃了大亏之后的感觉,有些事她自己也说不清,反正她跌断骨头以后躺在床上想想,就是觉得秦凝不好招惹。

    现在,这陆水芬是想让侄女打成屹峰主意,跟秦凝别苗头啊?

    她可听任东升提起过,成屹峰现在天天的泡在秦凝家,两个人好得蜜里调油呢,那肯定是得手了吧?

    那陆水芬现在再去打成屹峰主意,不是找秦凝晦气吗?

    哈哈哈,好,很好,她就喜欢看别人跟她一样吃亏,那她就心里舒服了。

    房秀娟便不动声色的说:

    “那个事啊,唉,我们这种舅妈,毕竟不亲热的,是气的喊一声舅妈啊,成屹峰回来了,看都不会来看我一眼,他的事情我怎么能知道呢,不知道。”

    陆水芬皱眉:“看你说的,舅妈就是舅妈,哪里有什么气的舅妈,屹峰真的没有过来看你?那我等会儿过去说他!可太没有礼貌了!哎,你说不知道,那,那个秦凝进进出出,也没有来招呼你一声的吗?这也太过分了吧?”

    是挺过分的!

    自从砌了围墙,秦凝从来没有喊过她房秀娟一声。

    但是现在的房秀娟,可不敢随便讲秦凝坏话。

    她家啊,是把钱藏在孩子鞋子里、都会无缘无故不见的情况,她是骂秦凝和任贵均以后才跌断骨头的,她哪里敢随便再骂人?说不得!

    房秀娟冷笑:“呵呵,招呼啥呢,我也不爱见人,这来一个人看见我的样子就大惊小怪的,我也讨厌的很。”

    指桑骂槐的,陆水芬假装听不懂,继续打探:

    “咳咳!那就是真的没来啊?哎哟,这算什么呢,亲戚没有亲戚的样子!哎,秀娟,你只管跟我说说啊,回头我帮你去骂屹峰,舅舅舅妈是最要紧的亲戚,怎么好这么怠慢呢?

    至于那个秦凝,我听说,他们两个连喜糖都没有给人发一下吧?可我刚才来的时候看见,她在帮屹峰剪头发呢,这可不成体统,哪有细娘家对男人这么摸头摸脸的亲近的,你公公也不管管?”

    哟!想来挑拨她房秀娟?她房秀娟都是想骂才骂的,可不是谁挑拨了才骂的,陆水芬你也配!

    房秀娟心里骂一句,当即翻了翻眼皮:“那你这个伯娘,就马上去叫我公公管啊!”

    陆水芬噎住。

    陆水芬觉得,房秀娟变了,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以前的房秀娟,都不用她陆水芬说什么,自然就会把家里的一些事说出来,虽然她知道,那些话都不一定是真话,但房秀娟骂起人来是不会留情的。

    可是现在,她说了这么多,房秀娟楞是一句能让她可以借用的话都没有,她无从入手了。

    陆水芬眼珠子一转,换个好奇的问题:

    “哎,秀娟,你们家干嘛给敞亮的院子里砌这么个墙,是不是阿山跟你们不好啊?那,老头子现在谁养啊?”

    房秀娟身子往藤椅子里一仰,眼角眯了眯。

    陆水芬要是只提成屹峰秦凝的事,她可乐得看好戏,但陆水芬来打探她家养不养老头子的事,这不是存心来戳她心吗?

    说实话,这成家几个妯娌,都不是东西,公公婆婆都丢给任阿山那边照顾,要不然,任阿山肯定能把任贵均接去东北住几年的,那兴许,也就没有这些砌墙什么吵吵闹闹的事情了,任阿山对她,也照样能气气,一年到头寄东西寄钱给他们家,那多好啊!

    哪里会像现在,任阿山只和任东升讲话,成屹峰也只和任东升讲话,都当她不存在。

    陆水芬还偏来提任阿山跟他们家好不好的事,自己都不是啥好鸟,竟然敢来管她房秀娟家的事!

    房秀娟的气怒,已经挡不住了,斜着眼睛说:

    “成家嫂子,那你家呢,你家老太婆谁养啊?你们老太婆生养了四个儿子,怎么老了都是老二一家在照顾啊?你今天来打听我老头子谁养,你是不是来帮我们养啊?”

    陆水芬呆住。

    她可想不到,房秀娟反应这么激烈。

    以前……哎呀,以前就不提了,房秀娟像换了个人嘛,话都说得这么呛了,她都坐不下去了。

    陆水芬扭了几扭嘴,站了起来:

    “秀娟,你说话怎么这么冲呢,你看我可是气气、带着东西上门的呢,我不过看见你们家中间砌了墙,好心问一声,你不想讲就算了。那……我走了,你公公那边有馄饨招待我呢,我过去看看,要不要包馄饨。”

    房秀娟抬着头看看陆水芬,心里更厌恶了。

    一早的时候,她还听见任贵均在隔壁吩咐费宝生买肉、买皮子呢,说什么“我们四个人吃,再多些给东升,你看买六斤皮子够不够”呢!

    六斤皮子那么多,那意思,就是包含着她这边全家的啊,她可等着吃呢,现在突然多出了这个陆水芬和那什么侄女,说不定她家的馄饨就没有了!

    房秀娟就冷声说:“哎哟,老头子看见外孙子回来了,难得吃顿馄饨招待一下,我们家雪静雪君都不好意思过去吃呢,倒还要招待你啊?你的面子可真大!”

    这可把陆水芬羞臊的很。

    农村里吃顿馄饨确实算大事,本来她说那话就是要刺激刺激房秀娟的,谁让房秀娟说话那么冲呢,她就要试试看,任贵均吃馄饨,房秀娟这边有没有,结果还挨了房秀娟一顿抢白。

    今天这是怎么了?她特特跑来受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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