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凝这才把前段时间仲倚竹告诉她的事,告诉了成屹峰,成屹峰气闷的摇头:

    “你不该瞒着我。要是我早知道有这回事,我早就去找舒风那个混蛋了,这种人,狠狠的打他一顿,他才长心!”

    “你得了吧!这里不是咱们北方,打一顿?那只怕长的不是他害怕的心,长的是他要弄死我们的心了,再说了,真要打他,还是我出手比较好,至少能无声无息的。”

    成屹峰对秦凝大喊起来:

    “老婆,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说这个,显得我特别没有用似的,我不想什么都借着你的能力,我就想像个男人那样,痛痛快快的削他一次,谁让他敢害我的妻子!这种人不该打吗,啊?”

    这还是夫妻俩从认识以来第一次,成屹峰对着秦凝这么大声。

    喊完,他自己有些楞,懊恼的别开脸。

    秦凝揉揉眉头,没出声。

    唉,说来,成屹峰在联谊会看见舒风的时候,知道舒风就是那个总想亲近秦凝的人,他就已经非常生气了,但他心爱妻子,也不想让妻子再说他醋坛子,就努力克制着,尽量不提舒风,倒是有些日子了。这会儿,终于憋不住了。

    小餐厅里,夫妻俩对站着,谁都不说话。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背后传来奶声奶气的一声:“爸爸,你不乖。”

    秦凝回头一看,小小成朵站在大房间门口,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鼓着腮,正看着他们。

    成果也摇摇摆摆的过来,和妹妹站在一起,也歪着脑袋看着父母,两孩子一个表情的表达着不满。

    成屹峰撸了把脸,立刻走向女儿,在孩子们身前蹲下来,笑容要多好看就有多好看:

    “啊,朵朵呀,对,爸爸不乖,爸爸太大声了是不是?那对不起哦,爸爸改,爸爸以后不会了。”

    成朵笑起来,粉嫩小脸宛如天使,她伸出小手,捏了捏成屹峰的头发:“那爸爸就是好孩子。”

    成果也走过去,抱住成屹峰脖子,“吧唧”在他脸上亲一下:“好孩子,去和妈妈玩吧。”然后就拉住妹妹的手,去看电视了,一副小大人模样。

    成屹峰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孩子,再转身,就是走向妻子,再搂入怀中:“对不起,凝,我不该对你那么大声。”

    秦凝靠在他肩头,一时没有出声,任成屹峰的下巴在她的发间摩挲了一阵,才说:“就凭舒风让我们差点吵起来,我也不会放过他的,你要打就去打吧。”

    成屹峰吸气,再叹气:

    “唉,我也知道,贸贸然的打他一顿,并不能解决问题。凝,算了,逞匹夫之勇做什么,不让你担心才是真的,我有家有口的,打了他,最终还不是害了你们,我……也不过一说,怎么处置他,还得另想办法,你比我强,你说说吧,我配合你就是了。”

    秦凝轻轻推开他,一双眼狡黠的看着他,脸上似笑非笑的说:

    “哥,说得很勉强呀!呵呵!虽然你不说,可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生气,从那天联谊会看见舒风开始你就生气,你这气,可生了好些天了,醋坛子都成醋缸了,我现在和你说真的,你要打他一顿你就去打吧,但是,咱们得这么打……”

    秦凝靠在成屹峰耳边说了一阵。

    成屹峰一边听,一边脸抽抽着,最终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在妻子额头印上一吻:“知我者,老婆也!”

    夫妻俩这才高高兴兴的去煮饭,和两孩子一猴吃了,安顿下孩子,开始等蒋兆年把原稿送出来。

    蒋兆年直到凌晨时分才来,蒋丹依然陪着,但父女俩脸上明显轻松了很多。

    蒋兆年在秦凝家餐桌上一字铺开拿来的东西:“原稿,照片,底片……都在这了,小秦,你看看还有什么没有?”

    秦凝把原稿拿过来仔细看过,说:“应该没什么了。蒋叔叔,可太谢谢你了!”

    蒋兆年笑着摆手:“这话该我说,我可真是太谢谢你了,你阿姨说的对,你就是我们家的大福星!”

    蒋丹看着桌上的东西,忐忑的问道:“爸,这画册又是照片又是底片的,别人手里,不会还有这份画册的照片吧?”

    蒋兆年摇头,解释说:“我不能确定,但是不怕了。小秦之前不是跟我分析了嘛,现在我已经把《对这些事情说不》里头的内容换了,那就算出错,也不是我这边的错了。

    你想,按照我们的工作流程上,我只负责印刷这一块工作,如果到时候有人要说我印刷的内容不对,想找我茬,那这个人就得把不对的内容指出来,可现在这个内容没啥不对了啊;

    如果有人要说我印制内容和原件内容不符,那这个人就得把原件内容拿出来。可真到了这个地步,我看这个人就算手里有原件的内容照片,他也不敢拿出来了吧?

    因为那不就是等于他自己招供,明知原件内容有问题,还拿来让我安排印制,这不是明目张胆害我吗?

    而且按照小秦说的,这个替换画册是个半成品,我明天一早就一边安排工作下去,但也马上去跟领导说一下这个半成品的事,这样既不会造成厂里的大损失,还能把搞事情的人找不出,我不会有事了!”

    “那就好了。”蒋丹舒了口气,抓住秦凝的手:

    “凝凝,我和我妈妈都吓坏了,就担心我爸爸会出事,也担心你出事,真不知道什么人搞这种事,太可恶了!”

    秦凝也握住她的手说:“放心,恶人一定会有恶报的。我天亮了就去找出版社的乔主编,要是乔主编对这件事一无所知,那这些恶人可是伪造刊号和印刷了,不管谁是主谋,最起码他们想出这法子来陷害你爸爸,也该付出代价。”

    蒋兆年重重叹息一声,站了起来,略显佝偻的身子向秦凝弯了弯:“小秦,后续的事情,我就要拜托你了。”

    秦凝吓得扶住他:“蒋叔叔,您这是做什么,该我好好谢谢您,要不是您警惕,这个东西印了出来,我都不知道要受什么样的谴责呢,您放心,出版社方面的态度,我一定尽力在您上班前回复您。”

    “好,你有了消息就告诉我,我现在心里还是有点乱,不知道这个事后头,究竟还有没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了,我先回家,等你消息。”

    蒋兆年这才带着蒋丹走了。

    原稿一到手,那秦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只是,一个画册自己又没有脚,它会突然出现在印刷厂,还差点按照正常流程印刷出来,那肯定是有人去做、有合同去签订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

    秦凝总不能凭自己的猜测,认为是舒风就行了的,她还得和出版社那边确认一下。

    还有,印刷合同哪里来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些事,要是深究起来,可是有很多道道的,必须要问问乔主编才是。

    秦凝和成屹峰抓紧时间,在空间休息了两三个小时就起来了,把孩子的吃的用的准备好,便出了门,骑着自行车往沪上美术出版社所在的长乐路去。

    此时,大街上只有勤劳的清洁工人,哗哗的挥着大扫帚,在空寂的街道上扬起一片尘土。

    秦凝带着成屹峰守在一处路口等,等待有跑步习惯的乔主编能从长乐路附近跑过。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因为秦凝可不知道乔主编家里住在哪儿,且印制《对这些事说不》这件事,秦凝也不知道编辑部里有没有别的人参与其中,只能先私下找乔主编谈。

    夫妻俩等了有半个小时,还真等到了乔主编,穿了个白色的背心和黑色的短裤,脖子上挂着毛巾,目光直直只看路的从秦凝身边跑过。

    秦凝把身上背着的包塞给成屹峰,便追了上去:“乔主编,我不影响您跑步,咱们边跑边说。”

    乔主编还惊讶半天才笑出来:“啊……哈,你,小秦,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最近忙什么啊,你怎么会在这儿呢,也不给我们多投投稿……”

    “我啊,我改给美术制片厂画动画片了,哈哈哈,我开玩笑呢,我找您是有这么一件事情……”

    等顺着长乐路跑了一圈回来,乔主编涨红着脸在成屹峰身边停下了,也顾不上和成屹峰打招呼,只盯着秦凝从成屹峰手里接过一个画册看了起来。

    看完,乔主编很生气:“这个《对这些事说不》我第一次见过,根本不可能同意出版和印刷!不是我们编辑部出去的。”

    秦凝说:“我知道肯定是这样,所以,那就只有舒风直接送到印刷厂的可能了,但是,如果没有同意印制的文件、没有刊号,印刷厂也不会随随便便印制吧?还有印刷费的事呢!”

    “以往舒风在我们编辑部工作的时候,和印刷厂联系的事,确实是他办的,但他考上大学就辞职了,这……等等,这个事情……”

    乔主编眉头紧皱:

    “小秦,这个事情似乎不简单,舒风在编辑部的时候,因为我比较严格,好几次我批评了他,他很生我气,现在突然出这个事情,你说,他会不会是想害我啊?毕竟要是东西印出来了,我也难辞其咎,如果往这个方面想,那他说不定会给印刷厂弄出真文件的,他手里可是有过编辑部公章的啊!”

    秦凝都呆了,这个事情,好像越来越大了啊!

    本来秦凝想来找乔主编问问,要是乔主编这里确定没有见过《对这些事说不》,那就能确定有人造假,再让蒋兆年往上级一报,蒋兆年就完全脱出身来了,而印刷厂搞鬼的人要是把舒风供出来,那舒风就是搬石头砸自己脚,有麻烦了。

    但要是真如乔主编所说,舒风手里有过编辑部的公章,那也许舒风让印刷厂印制《对这些事说不》,就是有真实文件的。

    如果是这样,秦凝现在把原稿换掉了,自己脱出身来了,蒋兆年也能脱出身来了,可乔主编就有可能绕在里面了,因为就算乔主编没签字,但作为刊物发行的主要负责人,也是失职啊!

    秦凝想到这儿,张着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成屹峰对出版印刷的事不是太了解,此时还问着乔主编:

    “乔主编,舒风都不在你们编辑部了还能用公章,那他就是盗用啊,对不对?犯法的吧,对不对?”

    乔主编看了看成屹峰,拿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起了汗。

    可他额头的汗好像擦不完似的,一阵一阵的冒出来,他脸色尴尬的说:

    “小秦的爱人吧,我知道你,唉,这个事……真是,我,我再有半年就退休了,却出这个事,唉!”

    秦凝一听这话,心里便有数了,乔主编心里没底气了,尽管知道舒风做了手脚,但他心里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的了,他不明说,是他不好意思说罢了。

    因为,如果确定舒风犯法,岂不也是确定乔主编的失职?

    秦凝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也是不忍,要是她非要编辑部出面澄清这个事,那一定带累了乔主编。

    城市的上空越来越明亮了,路上的行人开始多起来,清洁工人拎着扫帚开始歇息了,乔主编额头的汗越来越密,脸色越来越白。

    秦凝看着垂头丧气的乔主编,说:“乔主编,这个事我有数了,您还有半年就退休了,确实也……不适合再出什么岔子。那,这个事就这样吧,我走了。”

    成屹峰看看她,低喊一声:“小凝……”

    秦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色,郑重的和乔主编告别:

    “乔主编,我得赶紧走了,刚才我和您说了,印刷厂那里还有人等着知道这个事的来龙去脉呢,要是我不过去,可能事情就闹大了。”

    “小秦,我……我……对不住啊!”

    乔主编“我”了半天,终究没有坚持要秉公办理。

    秦凝没再说什么,还向他笑着挥挥手,走了。

    成屹峰拎着包包跟上来,自然心情不畅快:“老婆,你什么意思,就这样放过舒风吗?不让出版社出面了吗?”

    秦凝放慢脚步,趁着行人不多,安慰的挽了他的手,耐心的说:

    “我想过了,这件事,认真不得。你想啊,现在我们把原稿换掉了,等于把对我们最大的危险排除了,那这事儿再怎么闹,也不会把目光聚焦在刊物的内容上,所以我们是安全了。

    如果我们依然要追查下去,最终去确定是舒风搞的鬼,好用法律的手段惩治他,那么,我们只能是把诉求集中在出版印制的程序上。

    可一涉及这个问题,必须查出版社乔主编那边。就算乔主编最终能证明,他并没有对现在印刷的东西签过字同意出版,但是,如果印刷厂那边搞鬼的人能拿出盖有出版社公章的文件来,那么,舒风还没逮出来呢,却先证实了乔主编的失职。

    况且舒风爸爸可是市革委会的,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这事儿真报警处理什么的,程序繁复,牵扯的人多,等真查到舒风那边,再把谁谁的权利义务、谁谁的问题查出来,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可这种事,只要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就算最终查出是舒风的问题,也最多不过罚几个钱了事,但乔主编却是会首当其冲被调查的,他兢兢业业几十年了,眼看退休了,我……唉,打老鼠伤玉瓶的,太不值得了。”

    成屹峰抬头看着远处的一抹朝阳,无奈的点头:

    “我明白了。可是,蒋叔叔那儿怎么办?还有,我们就这么放过舒风了?太便宜他了吧?”

    秦凝也抬头看着远处,朝阳在沪上的高楼间慢慢升起,昭示着今天是个大晴天。

    秦凝低低的哼了声:

    “哼!舒风自然不能放过,这样我们更要执行昨天商量好的事了。至于蒋叔叔,我会帮他分析利弊,让他明白怎么做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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