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明达的迎亲车队行驶在这偏僻的山村里显得特别地扎眼。爱看热闹的村民都朝这边看过来,嘴里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有的女孩就在想,我要是有人这样来娶我那是多么地幸福!

    可是,他们偏偏行至柳庄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件麻烦事。一排小三轮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又是怎么回事啊?”万明达很不耐烦地说道。“这余世宝有完没完啊?他又没能力娶人家,老跟我作什么对呀?”

    有人跑来给万明达开了车门。他皱着眉懒懒地走下车来,像鸭子一样一摇一晃地走到前面。只见为首的是一个黑脸,卷发,浑身又脏又乱,像是几个月都没有洗过澡了,这就是当地有名的“黑匪”,人见人怕,鸭见鸭飞。

    “哟,各位大哥,你们辛苦了!咱们平时井水不泛河水,今天是我万某大喜的ri子,还请各位大哥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万明达虔诚地说一句鞠一躬。

    “得!你甭这样!你明白我们辛苦就好说了。我们都知道,你万老板是这一带有名的鸭子王,人们都很尊敬你,我们也一样!只是,今天你大喜,我们哥们几个也想沾点喜气!”为首的黑老怪yin阳怪气地说道。

    “阿牛,过来,给他们递根喜烟去!”万明达叫道。

    从后面跑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是万明达的堂弟,名叫万明礼,跑过去每人散了一支“中华”香烟。他们还都有礼貌地谢了。

    他们慢腾腾地点燃香烟,深深得吸了一口。

    万明达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像大臣等待皇帝口谕一样,多么希望他们说:“你们过去吧!”

    他等来的偏偏不是这句。只见那为首的大哥说:“咱哥们几个在这一带混得很差,你看我们穿的比你差得十倍百倍都不止啊,你在这大喜的ri子里,是不是也应该做点好事,施舍点什么给我们穷人呢?”

    “你们要什么?衣服吗?”万明达笑着问道。

    为首的大哥摇摇头,说:“不稀罕!万老板,不多,咱哥们几个一人一万块,共八个兄弟,也就八万块,算是你给咱村里做得一件好事吧,这功德哥们几个永世难忘。怎么样?”

    “杨平曜,你竟敢大白天拦路抢劫,你就不怕蹲监狱?”万明达喝道。

    黑老怪扬头大笑,说:“谁叫我背景深厚,你能把我怎么样?你别看你养了那几万只鸭,就算你是个鸭大王,又能怎么?我有的是人脉关系,你不去打听打听,咱zhong yāng还有亲戚呢!”

    万明达知道,其实就是他的一个舅舅在县公安局当局长,凭着这层关系,他在乡下像土霸王一样地活着,到处欺压百姓,百姓叫哭不迭。他也非常憎恨这种小流氓,于是,站直了身板,咳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说完,只见那黑老怪手一挥,三四个人立马奔向万明达,来势汹汹。万明达一看,心里有些着急,想着撒腿就跑,那是不可能的,他们追上来那定是一顿毒打;如果不跑,就在原地跟他们打起来,今天可是他大喜的ri子,如果被打得鼻清脸肿,怎么见人。他越想越气,今天娶个亲,怎么这么地不顺!他咬牙切齿,双手握成拳,恨恨地站在那里。想着怎么平息这件事情,既不打架,也不损失那八万块钱。想破了脑袋,再没见什么好主意蹦出来。他抬头看天,刚才的大晴天,瞬息万变,此时已乌云压境,西边天上已黑成一片。想不到老天也竟像神经病一样,忽好忽坏的。

    眼看着那几个人即将奔至跟前,他急中生智,像指挥他的鸭子一样,两手一挥,大声说:“兄弟们,只要你们肯帮忙,工钱每人再加五千!”

    话音刚落,那些开车的年轻的司机纷纷大声喊着“冲啊”,气势逼人,很快七八个人纠缠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脚,打得每个人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黑老怪直奔万明达而来,万明达西装革履,连忙脱掉西装,扯下领带,冲过去一拳击中黑老怪的脸部,黑老怪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倒。说时迟,那时快,黑老怪纵地一跃,跳起多高,想一脚踢中万明达,虽说万明达已四十岁,但身体依然灵活,往旁边一躲,幸亏这一闪,否则万明达绝对被打趴下。

    就在他们打得乱七八糟的时候,老天爷也来凑热闹。天空中竟洒下豌豆大的雨点,同时伴着今年的第一声chun雷。雷声特别地响亮。那几个坏蛋见势头不利,纷纷逃离。

    万明达站在雨中,看着开车的司机和自己,像落汤鸡一样,一身的晦气,还有一身的狼狈,这样怎么去迎亲?他不禁向天大吼了一声,雨点落进他的喉咙里,咳了几声,又大声喊道:“今天是什么妈*吉ri良辰啊?老天爷啊!我娶个亲就这么难吗?”

    “万老板,怎么办?”一个司机问道。

    “回去,回去冲个澡,换洗干净再去!”万明达无奈地叫道。

    车队又原路返回。村里的人兴奋地迎上前,想一睹新娘的美貌。他们谁也想不到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回来了。各种猜测立即在全村里散播开来。有的人开始幸灾乐祸起来,暗自发笑。

    第一个高兴的当然是余世宝。听到这消息后,疯狂地跑到后山顶上,又是大笑,又是大叫,他太恨那姓万的了,现在那姓万的终于得到报应了,一定是姚淑琴反悔了,把他们都赶回来了。这大半年来,他就像一直在充气的气球,越充越饱,马上就要爆炸了,今天终于可以发泄一下了。

    兰晶晶扭着她那小蛮腰,在村里走来走去,见人就说,那姓万的,就想吃嫩草,都四十的人了,还要娶人家小姑娘,太贪心了,会有什么好下场,当时要是娶了我,哪会这样啊?听的人点头说是啊,你们很般配的。

    万明达在村民面前一下子像矮了半截,各种各样的目光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很不舒服,多想找个地洞钻下去。今天是谁选的黄道吉ri,迎亲路上竟有这么多坎坷,这结婚后会怎么样呢?他都不敢想!他光着身子站在洗澡间的水龙头前,任凭水冲着,半晌没有出来的意思,脑子里一片浆糊。

    女方这边更是乱得一团糟。当时说好,中午到女方来吃酒席,下午将新娘接到男方家去。这下倒好,都下午两点了,还不见男方的人影。客人们都已经吃完酒席了,酒席还摆在桌子上,一片狼籍。姚淑琴在闺房里,也撒起娇来,说万明达不来娶我就算了,我也不稀罕,叫余世宝来,我嫁给他,我要……

    她的母亲听了,连忙叫她闭嘴,说大婚的ri子就开始三心二意,后面还得了?这家会成为家吗?

    姚淑琴不禁失声痛哭,心中的苦水顺着泪水往外流淌。在她的心里,那一丝曙光也被她母亲的话堵死了,非常地不畅快。她为了她的哥哥,牺牲了自己的爱情,这苦现在也只有她自己来承受,她受不了。她的哥哥搂着漂亮的媳妇,却说不出一句宽慰妹妹的话。

    他们给万明达去了三四个电话,最后也不想打电话了。

    一直到下午3:30,车队才赶到。车队停在村口的小广场上。万明达将早就准备好了的红地毯从汽车的停放处一直铺到姚家大门口,像是一条通往天堂的路。

    万明达一到门口,就听到姚淑琴在屋内大声说:“今天我不出嫁了!”

    众人都一愣。万明达更加慌张起来,忙在外应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你是从省城赶过来的吗?这点路,就是蚂蚁爬也早爬到了。万明达,你什么意思?你既然这么不情愿娶我,当初你又何必呢?”姚淑琴非常生气地说。

    姚母在旁边多次以咳嗽示意女儿不要这么放肆。但是姚淑琴视之不理。

    万明达非常尴尬地弯着腰站在门口,感觉背上贴着无数双异样的眼光,他头也不敢抬,直直地看着自己的皮鞋,刚换了一双,之前那双已满是泥土。在这chun意盎然的季节里娶妻,应该是很浪漫的事。可是,今天,他已了无兴趣,现在只是为了完成娶亲必走的流程而已。

    爱,他爱姚淑琴吗?对已经结过三次婚的男人来说,心中还有爱吗?即使有爱,也不是最初的爱了。男人爱女人什么?无非是女人的贞cāo。对他而言,她还是一个干净的女孩,还没有跟男人睡过。可是,这些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不禁摇了摇头,觉得自己非常地荒唐。

    “进去吧!”姚父在一旁催了一下万明达。

    屋里的姚淑琴在母亲的劝说下,已经不再大声说话了。

    姚淑琴极不情愿地被万明达牵着走上红地毯。她蹙着娥眉,双眼四处扫shè,像在寻找着谁,但终无所获,心里一片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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