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去看看爷爷,看一眼就好。”做人要懂得感恩,不管莫爷爷这次死如何的狠心,但是之前,他对自己的呵护和疼爱是发自内心。

    “那好,我们明天一早就去。”世立行微笑的回应着,半年的时间观察,他知道她的内心绝不是像表面那么较弱,也不是懦弱之人,不管什么事情她都能勇敢的面对。

    “好,我去看一眼就回来。”她的确不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是她知道自己真的伤害了老人家,害得他失去看儿子和孙子,所以,老人家才那么的痛恨她,她不知道这次回去对不对,是否能得到爷爷的原谅,可是,为了凌宇,她必须回去。

    有人说过,夫字大过天,在她心里自己这辈子都是莫凌宇的妻子,莫家少奶奶,现在,莫家有困难,夫家有难,她不能袖手旁观,她也相信,莫凌宇一定也在天上看着自己,有了他的守护,她便什么都不怕。

    “你先整理一下,我去启动一下车子,即可就出发。”世立行一直觉得,这样自信勇敢的女孩才是真的申小米,只有回到有莫凌宇存在的地方,她才能快乐幸福。

    世立行下楼准备跟外婆告别时,在大院找了一遍不见外婆的身影便直接去了她的卧室,敲门没有应答后就直接打开了房门,老太太正坐在床边,手里在翻阅着一本相集。

    “外婆,外婆,外婆。”

    一连叫了几声,老太太一点反应都没有。

    怎么会这么巧?她真的是语嫣的女儿吗?真的是自己的外孙女吗?

    老太太的苍目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张发黄的照片,照片的女子大概三十岁,清秀的五官,灵气的眼睛,妙曼的身材,无论是长相,还是五官,甚至连气质都跟小米很像。

    老太太问过小米的年龄,二十四岁,如果语嫣的孩子活着也是这个年纪。

    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小吧?更不会如此之巧合吧?当年语嫣也是因为一个男人而挺着七个月的肚子从观海台跳了下去,二十四年后,她女儿又从同一个地方跳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语嫣,当年是妈妈对不住你,是妈妈太过固执才把你给逼上了绝路害死了你,所以,你才让我遇见小米,让我把对你的亏欠还给她对吗?

    语嫣……。

    “外婆,你怎么又哭了…。”世立行从外婆手中接下了相册,准备合起来时看见了母亲裴语嫣的照片,一身黑衣,人淡如菊的淡雅,这个画面怎么如此的熟悉,似乎前不久才见过。

    对了,想起来了,小米醒过来的那一天就是这身打扮,这个容颜,气质,神态…。

    “外婆,你是不是早就怀疑小米就是我妹妹了?”

    世立行对母亲的记忆也很模糊,只知道她很美,而父亲则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的结合,在乡下方圆五里的人都知道,都说父亲是癞蛤蟆吃到了天鹅肉。

    记忆里,母亲并不快乐,脾气也不好,对父亲也是不冷不热的,可是,父亲一点都生气,一如既往的对母亲好,可是,尽管父亲一直在努力,母亲还是不满足,在立行五岁那年,母亲出走了,再也没有回来。那时候有人在父亲的背后指指点点,说母亲红杏出墙给父亲带了绿帽子,从此,父亲就闷闷不乐,经常都是坐在门槛上抽大烟看着远方发呆。

    后来,父亲因为长期抽劣质的大烟得肺癌死了,立行便成了孤儿,被外婆一直带在身边。很多年以后,立行终于明白,父亲其实不是被病魔带走的,而是在得知母亲跳海后而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因为父亲的死,立行一直不肯原谅母亲,只是随着时间推移,再加上在外婆的口中得知,母亲之所以嫁给父亲就是因为爱了不能爱的人。对于母亲为了爱付出了生命,世立行从无法理解到慢慢的接受,不是因为被母亲的爱情而感动,而是因为外婆,还有外公,因为两位最伟大而无私的老人,他不再记恨母亲。

    (这个老太太是一位很不简单,很了不起,很伟大,很无私的老人,后面慢慢后讲叙一些)

    “外婆,那要不要带着小米去做个化验?”

    “不用了,不管她是谁,有一点不能改变,她是恩公的妻子,当年,恩公不顾被汽油炸飞的危险,从燃烧的汽车座驾里拖出了你,这份恩情我们没齿难忘,照顾小米我们义不容辞。”

    “是,外婆,你真的没事,要不要你跟着我一起去g城,几十年没有去过那里,那里改变了很多。”

    g城,他……

    老太太很想回去看看,想知道他的近况,这些年过得好不好,想告诉他,这些年自己过得很好,就是太想他了…。

    可是,她不能回去,曾经答应过淑娟这辈子都不会让他知道自己还在人世,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我就不去了,人老了,不想动,你陪着小米去吧,好好照顾她。”

    “是,外婆,那我们先走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六个月之后,小米再一次回到了g城,当车子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时,她摇下了车窗,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空气中还似乎有他的余温,有他的气息,她知道只是自己的一种感觉,境由心生罢了,他不在了,不,不是不在了,而是长眠在泥土之下,所以空气里才会有他的气息,原来,他一直安静的守护在这里。

    “世大哥,我想先去墓园。”半年了,她一直在逃避,以为这样真的就能忘记,原来不是的,正如有人说到,当你努力想要忘记一个人时,说明他一直在心里;反之,当你想要去记起一个人时,说明你已经将他遗忘。

    既然回来了,就不再逃避,就要勇敢的去面对,她要去亲自告诉他,自己很听话,很坚强,一直在很努力的活着,很努力的快乐着,幸福着……。

    她还要告诉他,儿子比她还勇敢,还坚强,经历了这么多,还能顽强的活下来,儿子一定也是听了他的话,要出来保护妈妈,守护妈妈。

    墓园里很安静,他的墓前好像刚刚还有人来过,有一些纸钱烧过的残留痕迹,这些痕迹或者在一场大雨后就彻底消失,可是,那些烙在生者心间的悲痛和忧伤,即便是经历了无数的大雨,甚至无数个春去秋来,都难以抹去。

    有人说过怀孕的女人最美,莫凌宇一直认为是扯淡,肚子那么大,走路都是迈着难看的八字步,就跟一只丑老鸭一样,能好看到哪里去?可是,此刻,他看着一身素衣的小米静静的站在墓碑前,淡雅的气质尤其的让人心动,如瀑布的长发绑住马尾在脑后,可能是因为即将要做母亲了,清澈的眸子特别的明媚有光,让人看着就跟着一起融化,只是迷人的小脸染上了一抹沧凉,深深地阵痛着他的心。

    天知道他有多想她,多想见到她,今天,为了见她,他冒了多大的险,轮椅就在她旁边的墓碑前,宽松的衣服完全淹没了他的身材,鸭舌帽挡住了他的容颜,巨大的墨镜将他的目光阻止在墨镜里面,害怕她闻到了气味,他喷了很浓重的防蚊水。

    小米静静的站在墓碑前,纤细的手指在那张笑得很灿烂的遗照上轻轻的抚摸着,一寸肌肤一寸肌肤,一个毛孔一个毛孔的抚摸着,小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因为,他说过喜欢她的笑容。

    老公,我是不是很听话,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生活得很好,我还会努力的生活得更好,努力的幸福着,一定不让你担心。

    只是,老公,我想你,好想你,你听见了吗?

    山坡下面走来了一个人,手里捧着一束的菊花,最近,因为公司,还有家里,他忙得团团转,不知道怎么去应对,他要问问宇哥,问问他,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

    杜言承一边走着一边望着一座座的墓碑感慨,人的一生真的是过眼云烟,不管活着的时候有多辉煌,又或者多么的不堪,到最后,一样只能占有这半平米的空间。

    所以,才会有好死不如赖活这个说话,每天都有生离死别,能够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或者躺在这里的人是凄凉的,但是,相比那些活了一辈子到头来连躺在这里都没有办法做到,能够躺在这里也是一种幸福。

    申小米,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也在在某个他不知道的地方躺着,永久的长眠。

    这就是杜言承最纠结的地方,一方面希望能找到申小米,哪怕是躺着的地方,一方面又希望永远不要找到,或者,她没有喂鱼,而是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着。

    突然,他的修长的大腿提起来在半空久久没有放下去,一双憔悴的眼睛定格在墓碑前的女子身上,即便她的身材有些走样,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消瘦的背影。

    申小米,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

    从他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出她怀孕了,此刻,他没有心思去想谁是孩子的父亲,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还愿意生儿育女,就说明她生活得没有想象中的糟糕。

    七尺男儿明显的感觉到眼角的湿润,不是因为嫉妒,而是,一种很久都没有过的幸福。

    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站在她身旁一直微笑的看着她的男人身上,他是谁,会是孩子的父亲吗?

    这一刻,杜言承的心里被一种酸酸东西填满,心也开始纠结,宇哥死了,她又被外公无情的逐出了莫家,她还那么年轻,没有理由为了宇哥守寡。每个人都有私心的,如果说一定有一个男人站在她身边保护她,他愿意,哪怕是当一个现成的父亲,他也十二分愿意。

    他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她离开了莫凌宇,自己就是她下家的一人选。

    这话,只要他还在人世,就一直生效。

    当然,他不会选择在宇哥墓碑前说这些。

    “杜少,带我去看看爷爷吧?”

    “好!”

    这是小米和杜言承的开场白,一直以来她很清楚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心意,可是,她真的承受不了,所以也从没有给过他一丝的希望。

    “世大哥,你先去酒店等我,我会联系你的。”

    “好!”世立行朝着杜言承微笑的点头后先走了下去。

    “看来,你没有我想象中的糟糕,几个月了?”一同下山时,杜言承见她气色不错,最主要是看着她那肚子就别扭,宇哥尸骨未寒,她怎么就迫不及待的怀上了别人的孩子,难道女人都是这么没心没肺的,这么容易移情别恋的。

    “还有两个月小家伙就要出生了。”她微笑着回答,说话时小手还不忘抚摸着肚皮,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孩子是莫凌宇,他语气这么冲也是情有可原。

    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那,这孩子。

    他是没有结过婚,但是还不至于不知道女人要怀胎十月生孩子,宇哥才走了半年多一点,她的还有两个月就要生孩子了,那孩子一定就是。

    “我外公要当祖爷爷了。”这是老爷子最大的心愿。

    “嗯!”

    “申小米,你…。”想要大骂为什么要瞒着他那么久,但是,有一件事情比任何事情都重要。“走,我们去医院,去告诉我外公这个消息。”

    “好!”

    小米刚坐上车,目光就被像是被沾在了车窗上似的,怎么都移不开,为了防止自己出现幻觉,她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当确定不是出现幻觉时,她奋不顾身的冲下了车子。

    莫莫,那个人一定就是莫莫,一定是他。

    虽然他被人抱着坐进了车里,无法确定身材,鸭舌帽也挡住了几乎全部的轮廓,但就在他伸手去扶住掉下的墨镜时,她清楚的看见了他内敛,沉郁的面容,他就是莫莫,就是他,一定不会错的。

    “莫莫,老公,莫莫……”

    可是,回答她的是车子越来越远,她跟在后面大声的叫着,跑着,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她差点滑倒,幸好身旁伸出一只大手扶住她,她的眼睛还定格在前面的车上,就在刚才自己快要跌倒时,前面车子猛的停下了。

    “老大,嫂子好像看见了你,要不要…”

    坐在车后座专属座驾上的男人,左手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血丝都掐出来,指甲都陷进肉里了,可大腿却毫无知觉。他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后视镜,看着她在奔跑,在追赶,甚至他还听见了她的声音,他比任何人都想像冲下车,紧紧的抱住她,吻着她,爱着她……。

    尤其是看见她差点摔倒时,他的心都跟着碎了,再也控制不住大喊了一声‘停车‘,然而,当车子真的停下了,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他连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都是一个废人,怎么去照顾她,怎么去给她遮风挡雨…。

    乌黑的眸子看着后视镜里,看着杜言承扶着他还在继续的追赶,眼见就要追上了,他颤抖的开口:“开车!”

    后视镜里那个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直到再也看不到,他才重重的闭上眼睛,眼角有湿润的东西滑下来。

    老婆,对不起!不是我不想你,而是我不能让自己成为她的负担。

    “申小米,你在干什么?”

    “我看到莫莫了,我看到他了……”小米的脚被扭伤了,红肿了一片,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继续朝前走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前面,可是,再也看不见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了。

    “你一定是太想念了,所以才会有错觉,来,我扶着你回去。”

    “我真的看见他了,真的看见了…。”

    可是,莫莫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明明看见我了要离开?

    坐到车上,她不停的骂自己,笨死了,为什么跑得那么慢,为什么要摔跤,为什么追不上他…。

    莫莫,可是,你看见我了对不对?

    小米站在病房外看着爷爷安静的躺在里面,他的身上插满了管子,病床边摆满了监护仪器,仪器挡住了面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想象情况一定很差。

    记忆里,爷爷就像是一座大山,永远的屹立不倒,可是,今天这座大山倒下了。就连坐在病床边的忠叔也苍老了很多,看着就让人心发酸,好疼…。

    她轻轻的推开病房门慢慢走过去,忠叔看见她后先是一惊,随后让开了位置,她坐在病床边看着像是沉睡却又不踏实的老人,张了张嘴,竟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像是感应到了,爷爷突然睁开了眼睛,看着小米,他的眼角慢慢的湿润,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唇发颤“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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