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静雪百无聊赖的靠在祈年殿的中的一根盘龙柱上,环顾着殿内墙壁上的壁画。

    壁画的内容是司空皇族的先祖开拓疆土,建立大胡的故事,画面精美绝伦,色彩浓烈,带着浓郁的胡国传统色彩。

    小顺子在一边垂手恭敬的站着,大气都不敢怎么出。

    他已经在祈年殿站了快一天了,从早上过来,一直到刚才,连个换班的人都没有,饥肠辘辘,但是没有司空珏的应允,他也不敢离开半步。

    其实不光只有他,祈年殿里所有的人都是滴水未尽,除了靠着柱子站着的那位大爷。

    他从密室出来之后就享用了一壶小顺子泡好的香茶,吃了几块御膳房的糕点。

    良久,司空珏才带着一身的疲惫从密室之中走出。

    “确认了吧。”纳兰静雪淡淡的一笑,站直了自己的身体,“我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我要的人呢?”

    “纳兰公子从南门出京,前往京郊十里的寒梅坡,在落梅桥边,有一个凉亭,叫风晚亭,你要的人就在那里。”司空珏缓缓的说道,“还请纳兰公子信守承诺。若是取得你想要的,就离开吧。”

    “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们有什么牵连吗?”纳兰静雪淡淡的哼了一声,“只希望你们不要食言才好!”

    “请。”司空珏后退了一步,祈年殿的大门被小顺子打开,今日的最后一道阳光斜斜的从敞开的大门之中映了进来,给暗沉的祈年殿带来了一丝光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竟然短暂的放晴了,夕阳西下,映红了大半个天空,将皇宫也笼罩在一片橘色的晚霞之中,似乎给这个沉寂已久的百年建筑带来了几分生机。

    纳兰静雪信步走出祈年殿,一辆早就准备好的车撵停在祈年殿前,“还请公子上车。”

    一名侍卫模样打扮的人立在车撵之前,为他拉开了车帘。

    “准备的挺充分的。”纳兰静雪回眸看了一眼站在祈年殿门内的司空珏。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斜斜的映在祈年殿内,他凝立,肃穆的看着站在马车边上的纳兰静雪,薄唇紧紧的抿起,不言不语。

    “就此别过。”纳兰静雪还是有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但愿从此不见。”司空珏的声音缓缓的传来,纳兰静雪眸光之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也是,咱们日后相见,必然没有什么好事。”他不羁的一甩宽大的衣袖,潇洒的转身跃上了马车。

    那侍卫躬身对司空珏行了一礼,随后驾车缓缓的离开了祈年殿。

    “我不是怕麻烦的人。”纳兰静雪的声音远远的飘来,“如果有生意做,尽管找我。”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戏虐之意,让司空珏的眉头深深的皱起,与此同时,一只白鸽从皇宫深处升空,扑棱着翅膀,消失在晚霞之中。

    ~~~~

    苏瑞与司空锦相互依偎在一起,不知不觉时间飞逝,不经意的抬头,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风晚亭就座落在山丘的最高处,在几株腊梅的掩映之中,别有几分情调。苏瑞和司空锦走累了,就进来了这里,琉璃早就将这里打扫的干干净净,还在他们的脚边放置了一个碳炉。

    外面虽然天寒地冻,但是司空锦用自己的披风将苏瑞紧紧的裹住,又将她纳入怀里,为她遮挡住了所有的寒风。他们双足被碳炉烘的暖暖的,所以苏瑞一点都不会觉得冷。

    “好奇怪的天啊,下午还飘着一点小雪,这会儿倒晴了天。”苏瑞窝在纳兰静雪温暖的怀抱之中,看着西方那被暮光应的泛着桔黄色的天空,笑说道。

    天上的云层依然不薄,但是阳光透过云层的空隙映射过来,为天空镀上了一层浓重的金色,日暮落处,更是霞光万道,层层叠叠的颜色由淡转浓再转淡,勾画出了一副壮丽的落日美景,大开大合之中,让人的心胸都跟着开阔了不少。

    “真美。”苏瑞看着天边的晚霞,无限唏嘘的说道,“美好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若是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司空锦望着自己怀里露出的那一张小脸,落日的余辉亦将她的脸庞染上了淡淡的绯红,她鲜活美丽的如同天上的仙子,不小心落入了自己的怀抱。

    她的星眸之中是那壮丽的落日美景,而他眼中唯一的美景却只有她。就连她额头的伤疤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还活着,在自己的怀里。

    “王爷。京城来信。”琉璃快步赶来,打扰了这对相互依偎在落日之下的情侣。

    司空锦的面色骤然的变白。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窝在司空锦怀里的苏瑞感觉到了司空锦的腰背一紧。她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将她紧紧拥住的男子。

    “你不看信吗?”苏瑞问道。

    司空锦这才勉强的一笑,腾出手来接过了竹筒,竹筒之中的信笺上没有一个字,只是留有一抹血一样的红色,是朱笔划出的,这抹朱色如刀剑一般,瞬间插入司空锦的心胸,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将那只划了一道朱色印记的信笺狠狠的揉入自己的掌心,让拿到信笺瞬间化成了齑粉。

    “是不是京城有事?”苏瑞缓缓的支起了自己的身体。

    司空锦的披风从她的肩头滑落,她迅速的捞住。

    “你退下吧。不要让人过来打扰。”司空锦对琉璃说道。

    琉璃一点头,退了下去。

    司空锦弹了一下手指,亭子四周被卷起的风帘迅速的落下。将亭子内的人与外界阻隔开来。

    苏瑞有点奇怪的站起身来,白色的布帘落下,亭子里的光线急剧下降,她只能朦胧的看着司空锦,“咱们不回京吗?”苏瑞问道。“难道不是京城有事。”

    司空锦俊美的面容在暗沉的光想之中显得有点模糊不清,但是苏瑞隐约的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的猛跳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不妥的事情即将发生,就连她的眼皮也有点微微的跳动。

    亭子里的气氛瞬间被落下的白色风帘弄的诡异了起来。

    苏瑞的耳畔传来了几声乌鸦的鸣叫,胡国乌鸦多,这并不奇怪,可是现在这种情况,那呱噪的鸦叫之声似乎带了了几分不详的征兆。

    “怎么了?”苏瑞惴惴不安的问道,“为什么你不说话了?”

    “苏瑞。”司空锦缓步上前,展开双臂,将苏瑞紧紧的拥住,声音之中竟带了几分哽咽。

    “发生什么事情了?”苏瑞不安的声音都有点颤抖,她任由司空锦将自己纳入怀里,轻声的问道,”是不是父皇发生什么意外了?我们要不要马上赶回京城?”

    “父皇很好。”司空锦缓声说道,声音之中一片哀色。

    “那是发生别的事情了?”苏瑞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扬起头看着司空锦无限美好的下巴,问道。

    “是。”司空锦点了点头,垂下的眼眸凝视着自己怀里的苏瑞,眼中一片死寂。

    怀里的苏瑞如同受了惊的小兔子,有点惊慌的看着自己。

    望着她清亮的眸子,司空锦感觉自己竟然下不去手了。

    藏在袖袍之中的短刃,深深的割破了他的掌心,一阵阵的刺痛袭来,但是依然抵不过心底的痛。

    “我们回去好不好。”苏瑞有点慌乱的说道,她心底的不安渐渐的演变成了一丝惊恐。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感觉。

    有着这样眸光的司空锦她从没见过,似乎在他的眸中一片幽暗,看不到半点生机。

    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对不起。”司空锦喃喃的说道,“对不起!”

    他终于还是心一横,那把短刃骤然翻出,深深的从后背刺入了苏瑞的身体之中。

    痛袭来的同时,亦带着彻骨的寒。

    苏瑞只是轻轻的惊呼了一声,就用不置信的目光看着依然将自己拥在怀里的男子。

    真的很痛,苏瑞能感觉到那把短刃刺入自己胸腔带来的寒气。

    但是。。。。为什么?

    她没有哭,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的看着司空锦,那双明媚的双眸之中满是他的影像,倒是他的眸中已经蕴满了泪水,恣意的落下,泪水如珠似冰,跌落在苏瑞的脸上,碎裂开来,变成更多细小的滴泪滑下。

    “对不起。”一声痛彻心扉的哭喊从司空锦的胸腔破裂而出,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的落下。

    拥在怀里的身躯在渐渐的变冷,可是她的眼眸如故,只是清亮的看着自己。

    他从自己朦胧的泪眼之中竟然看不出她的悲喜。

    她就如同一尊雕像一样,永远的定格在那里。

    “苏瑞。。。。”他一边呼喊着她的名字,一边将短刃再度狠狠的送入她的心间。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苏瑞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口血从胸口翻涌了上来,她一开口,血就从她的嘴角流下,落在了司空锦的衣襟之上,在他白色的衣襟上染上了触目惊心的赤色。

    “我与你恩断义绝。”苏瑞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挣脱开了司空锦的怀抱,她急速的后退了几步,跌坐在了地上。

    “苏瑞。等着我。此生不能陪你,我下辈子必定偿还。”司空锦已经肝胆俱裂,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么痛,痛的他再难站直自己的脊梁。

    他想走过去,但是看着她渐渐冰冷的目光,他忽然失去了走过去的勇气。

    他那一刀插的极其的精确,直入心脏。

    他多年习武,深知哪里是心脏的所在,所以毫无偏差。

    “不用了。”苏瑞忽然笑了起来,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她笑的十分的轻松,似乎放下了所有的一切,了无牵挂,“若是有来生,我宁愿从没认识过你。”

    苏瑞的话如同一把利刃深深的剜开了司空锦的心,将他切的体无完肤,心也破裂成一片一片。

    “不要这样对我。”司空锦还是扑过去,将苏瑞抱住,嘶吼着“看着我,我下一世必定找到你!苏瑞!”

    可惜苏瑞再也不想回应他,只是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苏瑞!”司空锦的呼喊声似乎要将天地撕裂一样,他放声大哭了起来,他从小到大,恪守皇家规矩,悲喜都不行于色,直到三年前,他双腿残疾,性情大变,但是却从没这样哭过。

    留在外面的琉璃听到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忙不迭的跑过来揭开了布帘,映入眼帘的是已经佝偻成一团失声痛哭的王爷,还有他怀里满是鲜血的苏瑞。

    琉璃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半晌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

    “王爷。。。”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颤声叫道。

    司空锦缓缓的抬起眸子,琉璃惊恐的发现司空锦的双眸竟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王妃她。。。。”琉璃颤声问道,“奴婢这就去叫车,叫太医。”

    “不必了。”司空锦止住了哭声,寒声说道。

    他将苏瑞小心的放在了地上,随后站了起来,“我们走。”

    “可是王妃。。。。”琉璃慌乱的看着司空锦,苏瑞的脸色已经完全惨白,一动不动,似乎是死了一样。

    “走!”司空锦厉声说道,“昭告天下,王妃因病,殒。”

    “王爷!”琉璃急了,想要冲过去,却被司空锦一把拦住,她急切的看着司空锦已经冷若寒霜的面容,“不能任由王妃这样啊。奴婢求王爷救救王妃娘娘。”

    “你若是再说半个字,就随她去吧。”司空锦轻叹了一声,冷冷的看着已经泪痕满面的琉璃,寒声说道。

    琉璃怔住,随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恭敬的跪下,朝着苏瑞深深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恋恋不舍的站起身来,跟在司空锦的身后。

    她艰难的迈着步子,随司空锦走出了风晚亭,那白色的风帘落下,山丘之上,梅林之中,素白的亭子里,独留苏瑞一人。

    夕阳终于落入了西山之后,暮色低垂,一辆马车急速的赶来,马车在山丘之下嘎然而止。

    “公子,上面就是风晚亭了。您要等的人就在里面。”那侍卫停下马车之后恭敬的说道。“卑职只能送公子到这里了。瑞安王爷有话要卑职告诉公子,山水有相逢,恩怨分明,有恩他会报,有仇他日后必定讨还。”

    说完,那侍卫就跳上马车,离开。

    纳兰静雪哈哈的笑了起来,有趣有趣。这么说司空锦倒是认准自己与他有夺妻之恨了?山水有相逢,不错,不过他倒是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很期待。

    日子过的太无聊了,有点惦记着也是好的。

    他缓步的走上了山丘,浓郁的腊梅清香扑面袭来,忽然,纳兰静雪的眉头紧紧的皱起,他不急不许的身影也如同惊鸿一样飞起 。

    那股浓郁的腊梅想起之中竟然夹杂着些许的血腥。

    旁人或许感觉不到,但是他能!

    迅速的跃上了风晚亭,揭开了白色的风帘,纳兰静雪一怔,心猛的一沉,一股怒意袭来。

    “该死的!”他一拳砸在了风晚亭的柱子上,整个亭子似乎都有所摇晃。

    奸诈的司空锦,竟然在这里摆了自己一道。

    他快步上前,将苏瑞扶了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得冰冷,他看了一眼匕首插入的位置,眸光淡了下去。

    “就这样死了?”他喃喃的说道,他精通用毒,也精通医术,一看就知道那匕首插的位置太准了,准的几乎完美。

    “还以为找到一个有趣的人呢。却没想到这快就没了。”他自言自语道,“司空锦也够狠的,宁愿杀死你,也不给你留个活路。这样的人你还喜欢?”他又似乎是对苏瑞说。

    看着苏瑞平静的面容,纳兰静雪的眉头皱的更深,心里隐隐的有一口气堵着,倒不是因为被司空锦摆了一道。

    他素来是个想的开的人,是自己这次疏忽了,也怪不得别人,是他没有挑明是要活的还是死的!算起来,司空锦已经把人交给他了。不过是个死人罢了。

    一丝苦笑浮上了他面具之后的唇角,他拉住了苏瑞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起来。“罢了,你既然死了。我也是有用的!幸亏你才死不久,我还能将你制成傀儡。”他喃喃的说道。

    忽然之间,他的眸光一闪,他惊奇咦了一声,手腕一翻扣住了苏瑞的脉搏,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脉息。

    他想都没多想,出手如电,瞬间封住了苏瑞的几个大穴道。

    他仰天狂笑了起来,“你既然还有一口气在,我就有办法救活你!”他将苏瑞抱了起来,狂妄的笑道。

    他胸口郁结的那一口气似乎随着他的大笑之声,消散在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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