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白鑫整日带着五娘进山,名为挖野菜拾柴禾,实际上偷偷挖了不少香附子,都藏在白家那栋荒废的破房里,白奶奶见状,也不会多加阻拦,毕竟五娘还小,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和三郎一起上山干点力所能及的活,挖不来野菜,拾点柴禾也好。【小说文学网】

    白鑫见奶奶对他们放宽了要求,胆子也大了,不再四处寻觅野菜耽误功夫,索性一上山就直往里走,先挖香附子,等差不多了,回去的时候再找些野菜,捡点枯枝烂叶,也差不多能糊弄过去。

    曹氏却不愿意让一双儿女整日往外跑,尤其又是上山,担心他们出事,每晚都要问一遍上山的情况,虽白鑫和五娘都表示没遇见过毒蛇野兽,可曹氏还是不放心,多次跟白奶奶提,不让他俩再上山了,她说起话来毫无底气,比蚊子声只大一点,“娘,您看三郎和五娘都小,万一让蛇咬上一口,不若就让他俩在家帮忙吧。”

    说这话时,白鑫就在一旁,他听了后心里急得不行,就怕奶奶同意,白鑫倒不会由此事埋怨娘,也知她是关心。

    白奶奶拿眼瞟了一眼这个大儿媳妇,看她卑躬屈膝的样子,气儿就不打一处来,更何况现在地里不忙,家里更是没什么事让三郎和五娘帮忙,本来白奶奶见三郎最近挖不到野菜了,也有心叫他回来,但如今见曹氏先提出来了,心底就不想趁她的意,重重哼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上山能有什么危险?又不是让他们往里面去?你那意思我还会害我孙子孙女不成?”

    曹氏慌慌张张,连连说不,她想为自己辩解,但嘴笨,每每刚说一个字,就被白奶奶后面的话压了过去。

    白奶奶见她害怕的样子,心中十分痛快,叉着腰又教训了半天,“就你的孩子金贵,帮家里捡柴禾挖野菜都做不得……有能耐就别吃家里的粮食,他们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

    曹氏闻言,这会是真怕了,以为白奶奶要赶她走,顿时哭了起来,还强忍着,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咯咯的抽噎声,她只想着他们一家子若离开了白家,便再无依无靠,只能饿死,却不想白家若少了白大郎这个苦力,每年连地都耕不完。

    白鑫从旁听着,简直怒火中烧,他当然知道奶奶是在吓唬,可他心里忍不住喊:你要真放我们家离开,保证过的比现在好。

    于是白鑫和五娘仍每天进山,如今处理过的香附子已经有满满一背篓了,白鑫总不放心搁在那破房子里,又怕叫老鼠嗑了,又怕叫人看见,而且香附子越来越多,满满一袋子,也不好藏了,想着就这几日去镇上卖了,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哪里有机会去镇上,白奶奶虽放宽要求,可也不会任他一天没有收获,若是有一天他空手而归,之后,白奶奶必定不让他再上山了。

    只不过白鑫很快就想出了应对法子,接下来几天,他缩短了处理香附子的时间,反而积极寻找野菜,挖的时候带着土,得了不少,却并非全带回家,而是留出一部分藏在破房里,叶子上喷点水,每日留一点,三五天就攒了不少。

    白鑫看差不多,再拖下去,存的野菜都快蔫了,于是这日回家的时候,跟五娘说:“五娘,明个你在家歇一天,我自己上山。”

    五娘并不知白鑫安排,不过她这会对上山也没太大兴趣了,属于出不出去都行,于是爽快地点头应声。

    白鑫不带五娘去,并不是故意瞒着她,而是他积攒的野菜,只够装一背篓的,若是俩人一起去,那就还要再多采些野菜。

    回家后,白鑫冲白奶奶说出一早想好的说辞,“奶奶,我看五娘今天蔫蔫的,身体有些不舒服,明天我自己上山,让五娘歇一天……”

    白奶奶下意识觉得不高兴,白鑫不等她开口,接着说:“省得五娘病了,还要花钱抓药,让她在家,跟着忙和忙和家务活。”

    白鑫抓白奶奶软肋一抓一准,白奶奶一听花钱抓药,立刻心疼起来,还真怕五娘病了,而且白鑫又没说让五娘躺着,而是在家干活,她听着心中也舒坦点,于是转过头看着五娘,倒没有生气板脸,“五娘,哪不舒服?”

    五娘见奶奶没生气,也就不怕了,她早得了白鑫的嘱咐,小声说:“浑身疼,脑袋疼。”

    因是在说谎,她声音若蚊,不明所以的人以为她真不舒服,白奶奶一听,正觉得像出了汗用风拍了的症状,这病可大可小,捂出汗了便没事了,若是一直不出汗,真容易转成大病,于是点点头,“五娘明天留在家吧。”

    曹氏以为女儿真病了,紧张得脸色都白了,吃饭时频频给女儿夹菜,又给她灌了两碗热粥,吃完饭,就将五娘抱回了屋,紧紧围着被子,让她发汗。可怜的五娘根本没病,被子盖上没一会,就出了一脑袋的汗,频繁踢着被子,曹氏见她出汗,心中松了口气,可仍让她捂着,希望再多出些汗,能好利索些。

    转天一早,白鑫就出门了,绕了一圈来到白家那处破房,他从没白天去过,这会还真有些提心吊胆,就怕被人看见,直到将那袋子香附子装进背篓里,走出老远,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白鑫不敢耽误,怕节外生枝,步履走的匆匆,不一会,脸上的汗就跟小溪似的,当他出了村子,走出一段路,他的心才真正落进肚里。

    这附近都是穷村子,闲的时候很少有去县城,白鑫走半天,还没碰上人,只听见草丛里不时传来相互呼应的聒噪蝉鸣,为这夏季凭添一丝暑气。

    纵使白鑫走的再快,他步子小,到了县城也用了一个多时辰,这会他更是里里外外都湿透了,身上的皮肤热气腾腾,散发出一股咸肉味。

    这县城也是个小地方,道路歪歪扭扭,两边店铺也显得有些老旧,街上的行人也不多,便是有挑着担儿的,看起来也是蔫蔫的,走半天才吆喝一声。

    白鑫四下看了看,然后不敢耽误,问了路,很快便找到了镇上唯一一家药铺,他走到了门口,停下来抹了下汗,顺便抬头看了看,只见大门上挂着个小小招牌,黑色的漆面掉了几块,露出里面斑斑白色。

    他下意识颠了颠竹篓,里面的香附子跟着轻轻摇晃,白鑫心中略定,走了进去。

    药铺不大,四面全是一格格的药柜,一张灰白色的帘子阻隔了内堂,柜台后面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上衣着普通,但因身在药铺,不由自主就觉得亲切。

    那男人听见动静抬头一看,见进来的是个半大孩子,先是注意到他表情很平静,一点没有其他病人抓药看病的痛苦或是焦急,就知他不是来看病,下意识又瞄了眼他背后的竹篓,心中有了猜测,男人并没有因为白鑫年龄小或穿着破旧而带了脸色,反而从柜台后面绕出来,笑眯眯地问:“小哥,有何贵干?”

    白鑫没有怯场,他见男人和蔼,心中松了口气,放下背后的竹篓,扒开搁在上面的干草,说:“我这里有点香附子,想换些钱。”

    那人没立刻说话,而是顺势俯了俯身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进袋子里,随意拨弄了几下,然后自底下挑出几个拿在手里。

    他原本以为这种村户只懂得将子揪下来,没想到竟是已经燎去了毛须,而且处理的十分干净,没有残留,看起来竟像是老手所为,男人放下了手里的香附子,又随手拿了几把查看,见都是如此。

    男人自然不会认为这是眼前的孩子处理的,只当孩子家里有懂得炮制草药的人,又想既然对方懂得一些,肯定让孩子来之前就已经预估了这香附子的价钱,所以也没什么糊弄的心态,但他还是解释了一句:“这是东香附,所以价低一些,要收的话便每两一文钱。”

    白鑫心知现在不能跟他的朝代比,再结合当下物价,这一文钱略低,但以这小县城来说,也差不多,对方果然是实在人,没有因为他是孩子而糊弄他,白鑫点点头,“行!”

    那人见白鑫这么爽快,更是认定他来时已经被家人交代好了价钱,于是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帮着白鑫从背篓里将香附子都拿出来,然后用小称一点点称量,最后这袋子香附子十斤出点头,那人给了他一百六十文钱。

    白鑫攥着一百多个铜板,心中颇复杂,累了这么多天,才只赚了这么点钱,这些铜板看似沉甸甸,但却什么都不够,但同时,又为自己手底下有点钱而安心,照此下去,只要不横生枝节,慢慢也能积少成多,白鑫往好的方向想,仔细将钱收好,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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