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喜滋滋地抱着布,尤其是五娘,一张小嘴叽叽喳喳不停,眉飞色舞地说着让娘做什么样的衣裳,直到出了镇子,大娘的脸色才垮下来,不安地反复摩挲着布,频频叹气,“娘回去,一准要说咱了。(小说文学网)”

    白鑫听她提这个,也颇头疼,觉得无论何时,娘都改不了这种扣扣缩缩的性子,似乎以后买点东西回去,都要让她念上一遍。

    大娘面露犹豫,步子不觉慢下来,“要不,咱还是将布退了吧?”

    “大姐!”五娘听了,可怜巴巴看着大娘,一双小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布,像是有人要夺走似的,十分不舍。

    白鑫既然买了,又怎么会退回去,他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娘那边有我呢,钱的是我有分寸。”

    五娘无忧无虑,光想着这布总算留下了,夸张地松口气,一蹦一跳,大娘却始终忧心忡忡,把眉头皱在一起,路上也不怎么说话了。

    买完布以后,五娘就满足了,也没说再多玩会,所以三人早早就回去了,进村子时,可被好一通围观,不少人偷偷嘀咕,猜测他们哪来的钱。快到了家门口时,五娘才想起怕来,神情萎靡,慢吞吞跟在白鑫后面。

    三人进家,正好满娘抱着狗子在院中溜达,一眼就瞧见了他们怀中鲜艳的布匹,惊得说不出话来,下意识往屋子那边看了眼。

    曹氏听见外面动静,从屋中出来,再看见白鑫三人抱着这么多布,笑容僵在脸上,整个人有些发懵。

    大娘和五娘不约而同缩了缩肩膀,白鑫不想留在院子里让别人看热闹,小声交代一句“先进屋”,于是众人进了屋。

    一进屋,不等对方开口,白鑫先发制人道:“娘,我买了些布,过年给大家做身新衣服,钱的是你不必担心,我有分寸。”他故意咬重最后几个字。

    满娘抱着狗子一脸紧张,屋内四双眼睛齐齐看着曹氏。

    曹氏半响没说话,然后重重叹口气,“你有你自己主意,我说什么你也不听,买就买吧。”

    白鑫见她这样,十分诧异,上次买蜜都能让娘又哭又闹,这次花的钱十倍不止,怎么反而安静起来?

    曹氏并非不心疼,只是忽然一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再管不了这个家了,以后怕是要靠三郎支撑,夫死从子的观念让她在一次又一次的跟钱有关的争吵中败下阵来了,虽说如此,可曹氏还是有点委屈,啪嗒啪嗒掉起了眼泪。

    众人吓了一跳,忙七嘴八舌劝道:“娘,你别气,小叔子也是为了家里好。”

    “娘……”

    大姐最知道娘的心理,这就挨在她身边,小心翼翼道:“娘,三哥也大了,撑得起这个家,不是他不听你话,只是舍不得咱吃苦,三哥管着家里钱,你就全交给他操心吧。你看,自从分家到如今,咱们一顿都没饿着,比以前好多了,都多亏了三哥,他哪做过一件没分寸的事?”

    曹氏心底也是得意这个儿子的,如今听女儿念叨出来,也爱听,便不怎么气了,她抬手摸了摸大女儿的头发,一脸慈爱,“娘不是想着让你三哥省点,多给你攒些嫁妆吗?正好孙婆之前说了个,已经过了草帖子了,生辰八字也都合适,过完年就要来相了,给你做件新衣服,也好让对方满意。”

    这事除了满娘,家里人竟都不知道,主要是曹氏怕过草帖子时成不了,让女儿听了徒增伤心,就没说,如今草帖子已过,就等来年相了,于是也就不瞒着了。

    大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婚事砸懵了,心底有些雀跃,有些紧张,还有对看不清的未来的害怕,脸上时红时白,可这种事到底是不好意思,将脸埋进了娘的怀里。

    白鑫和五娘听后吃了一惊,心中十分不舍,忍不住想若是成了,要不了几个月大姐就要嫁人了,往后很难再见。五娘眼圈立刻红了,跑到大姐身边紧紧搂着她,后来竟掉起了眼泪。

    曹氏见小女儿哭了,反而笑了起来,“你姐姐出嫁,这是好事啊。”说是这么说,可声音里满满不舍,刚擦下去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五娘用手臂圈着大娘的腰,瓮声瓮气道:“我舍不得大姐,我怕她嫁过去后挨欺负。”

    大娘听了,忍不住想起以前在白家时的日子,吓得浑身一抖,雀跃的心情去了大半,心生退缩。

    曹氏察觉到女儿浑身紧绷,知女莫若母,也知大娘的担心,忙安抚道:“那户人家家境不错,大娘若嫁过去,就不用吃苦了。”

    在曹氏心里,以前在白家吃苦,都是因为家里没钱,贫贱夫妻百事哀,若是家里富裕了,定不会如此吵闹,一家人也会和和美美。

    白鑫却不赞同地皱起了眉,他承认自家条件不好,大姐模样又不是多漂亮,男方若是家境好,何至于找个如此穷人家的女儿?图大姐性格好?那也还没相啊,如何得知的?

    买布的事,就算是轻轻揭过了,娘带着大娘、大嫂忙着做新衣,给大姐做了身秋香色的,五姐一身胭脂色,胭脂色的布剩下的多,大嫂就用两匹布剩下的做了一身,两种颜色都十分艳,配在一起光鲜亮丽。檀色的自然是给娘做了一身,原本娘还不要,想着给大姐再添一身,可最后还是叫大姐给做了身老诚的样式,两匹靛青布自然是白鑫和大哥的,又零零碎碎剩了些布,给狗子做了两身。

    一家人老老小小,都得了新衣裳。

    五娘试的时候,简直不舍得脱下来,恨不得跑到河边照一照,又怕弄脏了,一个劲地转着圈子,问好看吗。

    大嫂穿着新衣服,手足无措,步子都不会卖了,大哥实诚地夸了句好看,直叫她满脸通红。

    白鑫家买布做新衣服的事叫白奶奶他们知道了,一个个嫉妒的要命,时不时就要甩几句闲话,“也不知哪里弄来的钱,不定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了。”越骂越难听,后来更是笃定白鑫他们是得的不义之财,纷纷向四邻劝告以后离他家远点,别回来丢了东西都没处哭去。

    说是这么说,可白奶奶一家心头像长了草,都想穿新衣,二娘、三娘、四娘冲自己娘念叨想穿新衣,一转脸,丁氏、徐氏就冲自己男人抱怨,二郎也说来年要进京赶考了,要穿的好点。

    白奶奶也想让自家人穿好点,可没有钱,原先想跟他们家攀关系的人如今也算看出来了,人家二郎压根不打算娶个村女当媳妇,于是一个个也歇了念想,自然就不肯再往里白搭钱。

    白奶奶借不来钱,只能将之前别人送的一些东西拿到镇上卖了,买了匹布,只给二郎做了身新衣服,弄得白家其余人眼热的不行。

    丁氏琢磨过味来,有了危机感,趁三叔回家时,偷偷给他哭诉,“你看自从二郎中了解士,他们一房都恨不得鼻孔看人……”

    “二郎出息,他们这样,也情有可原。”

    丁氏继续哭,“我不怕别的,就怕日后二郎发达了,不管咱们了,你可在他身上花了不少钱,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他亲爹,别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三叔烦躁地翻了个身,越想越不是滋味,他立眉嗔目,吼了一声,“还不都是你?连儿子都给我生不出来!”

    丁氏软软地贴在他身上,哭着嗔道:“那能怪我吗?你一年也在家呆不了多少天。”

    三叔见她这样哭得梨花带雨,立刻软了半边,那股怒气早抛到了脑后,把人一搂,按在怀里兹兹亲了起来……

    时间过的飞快,稀里糊涂就进了腊月,白鑫又慢慢给家里买了肉、蛋、菜等物,过年的东西算是置备差不多了。

    转眼,到了年三十,家家贴门神、对联,一片红火。

    白鑫家也把之前程少爷送的,如今还剩下的酥糖等物摆了出来,供在案前,倒也好看。

    几人换了新衣,围坐在桌边,虽大多都是素菜,但满满当当也凑够了六个,瞧着热闹喜庆。

    这个年在白鑫看来未免寒酸,鸡鸭鱼全无,连酒都没有,只有几个清清寡寡的素菜,但在其余人看来,这未尝不是过的最好一个年,虽没有山珍海味,但不在笼罩在别人阴影下,连多吃一口菜都被骂个没完。

    吃完饭收拾桌子,人人吃了个肚圆,连狗子都吃了快两个角子,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也不知说的什么。原本狗子干瘦的一个娃,这些日子吃的多了,脸都鼓了起来,胭脂红的衣服衬得小脸白白的,眼睛黑亮如星,跟年画里跑出来的招财娃娃,曹氏抱着他舍不得放手,时不时地亲两口,心肝宝贝地叫着。

    出了正月,娘不时地将某某人家要来相大娘的事挂在嘴边,眉飞色舞地准备着,弄得大娘既期待,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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