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鑫自从在京城遇见三叔以来,真是宛如吃了苍蝇般恶心,唯恐他们见自家过得好了,黏上来。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没几日,丁氏就带着一双儿女过来串门,只不过是赶在白天,白鑫不知情,那三人坐下后不走了,一直到中午,谁都拉不下脸开口赶人,只得留他们做饭。

    三娘、四娘缠着满娘,丁氏则抽身去厨房,说是要帮忙,可见她只杵在门边,唯有一张嘴动个不停,“大嫂,我瞧着你们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哎呦,炒鸡蛋啊,再多搁一个呗,才三个,炒出来没多少……你们离开村子,就直接来的京城吗?怎么就赚的钱啊?”

    曹氏被她一说,少不得从篮子里又拿出个鸡蛋,敲碎了打在碗里,手指头在蛋壳内壁抠了抠,虽然她极为心疼不舍,可性子使然,也不晓得拒绝。

    大娘猛地截过话头,“三婶,厨房地方小,你还是回前面等着吧。”

    “没什么,我跟着搭把手。”声虽至,人却未动,她并没将大娘的话放在心上,也不认为之前沉闷闷的小姑娘懂得什么,继续道:“大嫂,三郎呢?他是在哪帮工?还是谋了什么还差事?”

    这次回答的仍是大娘,她算是卯上了,手里的菜都择的心不在焉,一双耳朵光顾着听对方话了,“三婶,别人家的事,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丁氏这才面露不悦,瞪她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你这样……”她原本想像以前习惯地用婚姻说事,说你这样没规矩,以后嫁出去也被休,但猛地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不能闹僵,连忙把话止住。

    大娘被她说的多了,早猜出她接下来的话是什么,心中不可避免地一阵刺痛,脸上火烧火燎,恨不得找地洞钻进去,可她咬紧牙关,让自己还站在原地,直直迎上对方视线,“家都已经分了,我们怎么过,就不用三婶操心了,三婶若是不想在我家吃饭,还是回去吧。”直白的赶人话说完,大娘心口扑通扑通跳得飞快,脸上也因吵嘴而红彤彤的。

    丁氏脸色一变,眼中冒出火星,“你……”

    “大娘!”曹氏叹息般叫了一声,只不过她声音小,被丁氏粗声粗气盖住。

    “往别人家来打听如何赚钱,亏你也好意思。”大娘发现,有的话一旦说出口,接下来也就无所顾忌了,“当时我大哥躺在床上等死,你们没有一个人管,狠心地将我们分出去,如今我们刚过上平稳日子,你们又想着从我们身上分些好处?这天下怎么好事全要落你们身上?”

    曹氏被勾起了伤心事,低头抹泪,一想到刚分家的无助,眼睁睁看着儿子等死,她如今想起来还会打冷颤。

    丁氏脸上讪讪的,又是心虚,又是愤怒,强忍着没发火,见曹氏哭哭啼啼一句话不说,也知从这问不出什么了,眼睛骨碌一转,道:“这厨房小,我去前面等吧。”

    大娘在这一刻忽然有所领悟,人要是脸皮够厚,就能过得更好,怪就怪他们一家子之前脸皮太薄,连吵嘴都会觉得羞赧。

    丁氏说完,扭脸就走了。

    大娘原本没动,然后猛地想起前面就大嫂和五姐在,脸色一变,提脚急匆匆要跟过去。

    “大娘……”曹氏幽幽叹道。

    大娘脚步一顿,微微侧着头,“娘不要心软,想想若是如今情况互换,他家赚了钱,我们上门去询问法子,他们会告诉吗?怕是早用扫帚将我们赶出来了。”

    曹氏无法反驳,大娘不在耽误,脚下生风,又黏上了丁氏。

    三娘、四娘在满娘那也没打听到什么,见对方还想之前一样,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一问三不知,心中不免鄙夷。丁氏将主意打到了五娘身上,道小孩子最好哄,刚随口扯了两句闲话,就见大娘缠了上来,她心中一阵气闷,问些什么,都会被对方接过话头。

    五娘最小不假,可她也最为敏感,就是再不懂,也察觉出大姐浑身戒备,不让她说话的意图,于是五娘便躲在大姐身后,唯恐自己说错话,紧紧抿着嘴巴,问什么都是点头摇头。

    丁氏今次来,问不出个所以然,心中早将大娘臭骂一通,又发了恶毒诅咒,中午吃饭时,泄愤似地夹上桌上菜。

    满娘要喂狗子,如今狗子快两岁了,已经能跟着众人喝稀粥,自己就顾不上吃,曹氏不好意思,五娘在心里也有些惧怕三婶,便只顾着喝跟前的粥,那一碟子黄澄澄的炒鸡蛋,转眼就被丁氏母女夹光了大半。

    三房自从从白奶奶要到了五十两银子后,过得算是不错,不敢说顿顿有鱼有肉,却也每顿都能见到油腥,实在不将这盘炒鸡蛋放在眼里,可她们为了泄愤,报复性地胡吃海塞着。

    这几个鸡蛋,对于如今的白鑫家来说,也不算什么,说破天了,十文钱,可大娘就不想让她们占便宜,且自从刚刚有了领悟后,便将维护家庭利益的重任扛在肩上,知道不能指望娘和大嫂,于是一筷子夹向早盯好的目标,夹起一大块鸡蛋,放在娘的碗里,“娘,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曹氏心中烫贴,微微一笑。

    丁氏知道这是大娘的反抗,以为她也只好意思夹一筷子,谁知仅几个眨眼功夫,大娘又接连夹了好几下,“大嫂,你也别光顾着喂狗子,自己也吃点。五姐,别光喝粥,多吃菜。”最后,大娘还给自己夹了块鸡蛋。

    丁氏母女低头再看盘子,只剩下几点碎屑,和绿油油的小葱,三人脸色十分难看。

    一顿饭,几乎所有人都食不知味,丁氏想着今个怕是问不出所以然了,又不敢闹得太僵,只得离开了。

    饶是如此,大娘还觉得愤愤不平,晚上白鑫回来时,冲他告了一状。

    白鑫一听说丁氏来了,心中顿时沉甸甸的,后来听说大娘的对措,又忍不住一乐,总算好受点,冲她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对付这种人就该这样,下次再来,干脆门都不给开。”

    曹氏却不赞同地看着他们,“好歹亲戚一场,若是将人闭之门外,倒是咱们不对,传出去也不好听。”曹氏受礼数教条束缚,做什么都要顾虑着“名声”二字。

    大娘望过去,紧紧抿着嘴,“娘,话不是这么说,他们若天天来,不说吃饭的钱,有他们在,咱们也不好帮三哥研磨药材香料了,研磨不出来,三哥就做不出皂团子,之后就没得卖,难道为了应付他们,三哥的生意都不做了?”

    曹氏显然没想这么多,听了女儿分析后,瞪着眼睛连连摇头,然后又小声问,“那他们来怎么办?你说不给开门是小孩子话,他们在门外梆梆梆敲,难道真就不理?”

    “那来了也不给他们饭吃,我宁愿饿着肚子,也不要他们在咱家吃饭,他们若是问,就说咱家中午不吃饭,几次下来,他们也得退缩了,哼,我就不信他们挨的住!”说到后来,大娘赌气地哼了哼。

    白鑫在心中赞了句,又因家中有大娘守着,多少放心些,但他不得不跟娘好好说说了,“娘,咱们赚钱的法子若是让他们得知,他们定会跟咱们分一杯羹,我赚的少了,咱家怎么过活?”

    “我知道,我懂。”曹氏也并非傻的完全没有成算,或者说丁氏的意图太明显,她并不打算告诉他们自家是如何赚钱的,她难办就在于如何将人拒之门外。

    “你如今可怜他们,可换我们落难时,谁来可怜我们?”

    这话,今天大娘也说过类似的,她下意识看过去,大娘冲她重重点了下头,忿忿道:“想想当初大哥。”

    曹氏一下子没话了,算是默认了。

    白鑫想,比起娘,大姐更适合管着家,至少不会让家人吃亏。他一想到自己不在时,家让人从内部瓦解,就一阵齿寒,态度跟着强硬起来,“娘,以后我不在,你多听听大姐的吧,不要因心软,最后弄得没人来可怜我们。”

    之后,白鑫冲全家人嘱咐一通,满娘因没分家之前的待遇,和自己男人差点死掉,心中是恨透了二房、三房,她是懦弱,却不傻,不敢像大娘那样大吵大闹,但闭口不言还是做的到。

    白鑫主要担心的是五娘,毕竟她年纪小,一个不慎,就被人套去话,大娘被白鑫交付了责任,只觉腰杆更硬,底气更足,冲着五娘三申五令,别人问什么,一概摇头说不知道。

    五娘被说的有点怕了,唯恐自己日后说错话,让家人倒霉,于是将大姐和三哥交代牢牢谨记。

    说完这些,白鑫总算心情好点,他抱起竹篓拍了拍,冲大姐道:“我今天买了新的东西,要做胭脂膏,等做好了,留几瓶搁家里你们擦脸用。”

    大娘一听胭脂二字,嘴角顿时绽放出嫣然笑意,满娘也竖起了耳朵,心中雀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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