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鑫除做了个沁凉水香外,又制出了以木密香为主基调的“夏树苍翠”,气味悠远绵长;以栀子香为主的“玉人香”,清越含蓄;以杜衡制作的“君子香”,温润清爽。

    这香品气味本就一人一个喜爱,有的喜欢浓烈的,有的喜欢恬淡的,说不得谁好谁坏,白鑫制作的几样香,胜在别出心裁,别人常用的檀香、沉香,他很少用,倒是别人用来合香配香的几味香料,让他调出了新的气味,也因此吸引了一些客人。

    这潘楼街也不可能就他一家卖香料的,有的别的香铺,见客人被分走了,在背后咬牙切齿,有的想搞些小动作使坏,见程家二少跟他交好,一个个也就不敢轻易动弹,只得酸溜溜的说天香堂上不得台面,又说他那店一股穷酸样,连正经的沉香都没使过。

    那些人的话很快传到了白鑫耳里,他不以为意,那些人倒没有说错,真正上好沉香,一两万钱都不止,他也确实用不起,便只能用些沉香中,稍次品质的,来调香。

    来送货的阮四郎正陪着笑脸,“白掌柜,你看看这次熟速香如何,这次是从真腊运来的,品质特别好,比占城、渤尼强许多呢。”

    白鑫挨个看了看,幸而他现在生意还不是特别大,都能自个亲自过目,他看的仔细,这就从中挑了一块,用拇指肚刮蹭了几下,感觉触感粗糙,微微刺手,再放到鼻间闻一闻,隐隐问道一股木腥味,非常淡,若不是他仔细闻,真闻不出来。

    他看了阮四郎一眼,对方笑容险些挂不住。

    白鑫没说话,也没将那块香放回去,而是继续检查,又分别挑出两块,个头并不大,他将这三块香单独放在一旁。

    阮四郎张了张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行,这次品质不错,价钱就还按上次谈的。”

    阮四郎见他什么都不说,反而有些臊的慌,诶诶应了几声,就给他结了钱。

    白鑫挑香的动作,大郎也看见了,等阮四郎一走,他立刻问:“三哥,这几块香怎么了?为何单独挑出来?”想了想,那阮四郎平日能说会道,今日好像话不多了,“这几块香有问题?”

    白鑫闻了闻手上沾染的香气,苦笑道:“那三块,并不是熟速香。”

    大郎听了,立刻有些急了,眼睛瞪得溜圆,看那架势,竟是想冲出去找回阮四郎理论,他大声问道:“什么?那阮四郎卖假货?”

    白鑫拿起那三块,“这不是熟速香,而是暂香。”

    大郎气呼呼地看了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同,他不甘心道:“三哥,明知他掺里了假的,你为什么说也不说?上次那赵老三,你还点了几句呢!”

    “上次赵老三混的是仿造的安息香,这次阮四郎混的暂香却和熟速香是同出一树,不过熟速香是自然脱出香体,暂香还存半分木性,你看这香四周有金石削搓,经过雕琢痕迹,就知是被人故意用刀将结合的木材剔去,且气味十分相近,不仔细的人根本辨不出,闻不出,他们这些香商每每都要这样,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我若是跟他戳破,他下次许不参杂暂香了,但他也能变着法子多赚钱,或许卖给咱的香的品质下降了,或许涨了价钱。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却要让他知道,别当我是呆瓜,我自然分辨的出来。”

    大郎那表情像是听天书一般,不等他说完,就摆了摆手,“什么水至清则无鱼?我听不懂,跟他们这些商人打交道可真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这熟速香也是沉香一种品质,气味略焦,但有沉香的精髓,白鑫用甲香、龙脑、麝香草、马牙硝、蜜与之调和,香味氤氲清韵。

    他调出这香后,焦味被掩盖,有那一知半解的人,还以为他用的生速香,喜爱他家价钱公道,因为生速香比熟速香,品质又高一些。

    天香堂名声逐渐响亮,便是光靠胭脂水粉,大家也知他的家的好,何况又有层出不穷香品,生意跟着越来越好,白家便开始有些忙不过来了。光每日供给那些货郎的,就不下几百件,且那些货郎中有看张大郎发了财的,也跟着学了块热闹地段,租了个小小摊子,他们开始固定摆摊,却又介绍亲戚朋友跟着走街叫卖,以前没开铺子的时候,白家还能勉强应付,现下实在分/身乏术。

    这日,白鑫跟家人商量着买人回来帮忙,曹氏听了,起先不太同意,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担心多花钱,“三郎,何必买人?雇两个人不好吗?每月给一两百工钱,买人的话,要不少钱吧?”

    “娘,买人虽花的钱多,但日后就算咱家人了,天长地久的,也就跟咱们一条心,当咱家是依靠了,你雇的人却不知他品性如何,外面交际如何,若是时间长了,眼热咱赚钱,他在背后使坏怎么办?”白鑫这么说也是吓唬娘,他本性还是习惯将人掌控住,是以想要买人。

    曹氏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也不敢再说雇人,都随了白鑫。

    白鑫找了牙侩,转日,那牙侩就领了八个人来,六女两男,一个个都面黄肌瘦,年龄看着也不过十二三。

    曹氏见了,悄悄拉了拉白鑫衣服,小声问:“三郎,咱买男娃还是女娃?”

    “女娃吧。”

    曹氏脸色有些怪异,下意识问:“为什么?咱们买人来干活,还是男娃有力气。”

    白鑫道:“女子性定,且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会怎样,男子总归是有野心的。”

    曹氏点点头,扭过来将那六个女娃好好打量一番。

    这六个女子中,也有一两个模样端正,听说被卖来干活,又要有力气,脸上便带上了不快,也不看向这边,故意将头瞥向别处。

    那牙侩也知卖给白鑫卖不上太好价钱,带一两个长相过的去的,充门面,实际上并不想让白鑫挑走她们,于是故意装作看不见。

    白鑫也不是买人来当摆设的,那俩人首先剔除了。

    剩下的四个中,有一人模样不好,却频频向白鑫递眼色,白鑫更加不喜,也不看她,仔细打量起另外三人,这剩下三个女娃年龄稍小,也没长开,跟豆芽菜似的,身上破衣烂衫,白鑫观其眼角眉目,最后选了两个看起来呆板内敛的。

    曹氏这时又小声说,“三郎,我看那个不错。”

    她说的,是最后三人中的一个,却是白鑫没看上的,只因她眼中含着泪,如惊弓之鸟一般。

    只听曹氏又说:“看着她就可怜,瘦成什么样了?她一掉眼泪,我就想起当初……”说完,紧紧搂过五娘。

    白鑫知她说的是曾经白奶奶欲卖掉五娘的事,白鑫这人,本就不喜欢柔柔弱弱的女人,性子跟小鹿一样,声音大一点,就要掉眼泪,简直让人头疼,且他买人是为了干活,也没存什么腌渍心里,宁愿要那呆板的,日后好调/教弹压。

    “娘,我看另外两个不错。”说完,指了指。

    曹氏本就是提个建议,没说非要儿子买那个女娃,听白鑫这么说,就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好好看了看儿子选中的人。

    心中有了计较,白鑫又问了牙侩那俩女娃的出身。

    牙侩手里的孩子,多半是去乡下买来了,这俩人出身也类似,都是家中女娃太多,过不下去了,这才被家人卖了。

    那两个女娃声音若蚊,说到是被家人卖了时,这才掉了几滴眼泪,而另一个柔弱女娃,没被问话,反而呜呜哭了起来。

    白鑫又问,“那你们还记得家住在哪吗?”

    那俩女娃表情茫然,想了想,一个说记得家门前有棵枣树,一个说村后面有条大河,却早不知具体地点了。

    白鑫听后十分满意,当即拍板定下,牙侩手里的契约俱是官府盖了章的,双方按了手印,这俩人的卖身契,算是攥在了白鑫手里。

    那俩女娃见被买下,当即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叫曹氏吓了一跳,忙将人让了起来。

    牙侩做成了买卖,且卖掉了两个呆板不讨喜的,这就美滋滋地领着剩下的人走了。

    “买下你俩,只是为了跟着干活,手脚勤快些,自然不会亏待你们。”

    两个女娃不知未来是福是祸,小鸡啄米地连连点头。

    “我家倒是有几间空房,你俩就住一间吧。”

    那俩听说还有屋子住,喜不自禁,表情也活络了些。

    白鑫看她俩身上脏的厉害,凑近了都有股酸臭味,“大姐,你带她俩去厨房,让她俩烧些水,洗濯一番。”

    大娘没有什么主仆自觉,也看两个女娃可怜,自告奋勇说:“她俩刚来咱家,哪都不认识,怕是眼睛都聋了,我去给她俩烧水,娘,你给她俩安置个房间吧。”

    要说这俩女娃真是木讷,但凡有些心眼,这时候该赶着表现,抢着做事,俩女娃只感激地看着大娘,然后乖乖被领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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