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观见洪道刀势由急而缓,这一刀中宫直进,凝重非常,当下冷笑一声,并不直撄其锋,银钩一挑,划出一道弧光,要绕过金刀,直取洪道首颅。

    谁知这一钩只到中途,便被一股莫名大力一撞,向上猛地弹出。欧阳观只感手臂酥麻,脸色立变,心道:“这姓洪的好不厉害,居然单以刀罡便能撞开我的绝命钩。”

    他被刀罡一撞,真元剧震,一时气息不匀,只得取了守势。洪道一招占先,金背刀横砍直击,每一道都重如山岳,欧阳观调息片刻,待缓过劲来,又想以快招抢攻,但任他银钩东挑西拉,上下翻飞,却始终无法突破洪道刀上所发的刀罡,他银钩每与刀罡硬碰一下,真元便震荡一番,如此只过半炷香工夫,欧阳观体内已然真元如沸,直欲破胸而出。

    他这时也知无法以快招取胜,便放缓银钩招势,将真元源源送到银钩之上,咬紧牙关,与洪道硬劈硬斫。他与洪道功力本来相当,但绝命钩以招式阴毒见长,钩法重招不重力,以力而与金背刀对拼,自然占不到便宜,加之他方才被刀罡所创,经络已然有损,这时再硬拼几招,立时便觉不支。又苦撑半盏茶时分,只觉真元逆行,直欲破脑而出,银钩只得狂挥乱舞,拼命护在身前,已顾不得什么招式章法。

    洪道见他面色苍白,嘴角也溢出血来,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当下大喝一声,犹如当空打个霹雳,伸手一招,金背刀光华大放,回到他手中,洪道人刀合一,身子高高跃起,一刀猛斩而下。

    这一刀是他全身功力之所聚,刀未至,刀风已卷起一道狂飙,压得欧阳观透不过气来。欧阳观见此刀来势,知道躲闪不开,只得暴吼一声,左脚后撤,跨步如弓,双手牢牢握住银钩,高举过顶,盼能以本命法宝驾住这开山裂海的一记斩击。

    只听轰地一声大响,欧阳观身子一沉,双膝跪地,整个人被这一记斩击生生砸入土中,入地几有半尺,他双臂抵不住这股大力,双腕齐断,再也拿不住法宝,将银钩抛在了地上。

    洪道得手不容情,一刀复又斩落,欧阳观面色大变,嘶声叫道:“洪大哥,饶命!”

    洪道这一刀已斩在他左肩,刀锋入肩数寸,只需再加半分力,便可将他这支左臂卸下,若是金背刀稍稍一偏,斜切而下,便可将欧阳观由左颈直斩至右肋,将他生生剖为两截。

    两派三场定胜负,本来就是即定输赢,又决生死,洪道恼天行教趁火打劫,本不欲手下留情,但听得欧阳观出声求饶,想起两人虽分属两派,但这些年同在中都,着实没什么仇怨,这时忽要对他痛下杀手,心中便微有不忍,当下劲力一收,金背刀微微上抬,瞧着欧阳观惨白的脸轻叹一声,低声道:“洪某初为人父,不愿多造杀孽,既然你开口求饶,洪某便留你一命,也算给我那刚满月的儿子积点德……”

    欧阳观身子一晃,双手扶地,抬头朝洪道看了一眼,颤声道:“多谢洪大哥不杀之恩!”说着以头触地,彭地一声给洪道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洪道没想到他以中都舵主之尊,居然会向自己行此大礼,不由大吃一惊,心中却也隐隐有瞧不起他之意,见他磕了一个头之后,又要以头抢地,忙伸手去扶,口中说道:“欧阳老弟,不必行此大礼……”

    欧阳观不去理他,又是彭地一声磕了一个响头,洪道挥手一晃,将金背刀收归气海,弯腰以双手去扶,忽听背后莫瑶急道:“洪大哥,小心!”

    洪道微微一怔,心中生出警兆,脚下一点,身子疾向后撤,只觉蓝光耀目,有两道细小光华从欧阳观后背发出,疾朝自己胸前射到。

    这光华来势如电,他虽得莫瑶提醒,提前躲避,但终究晚了一步,两道蓝光不分先后,同时命中,这蓝光不知是什么法宝,入体之后,立时汇入体内经络,洪道只觉身子一麻,摔倒在地,那两件物事随他真元而动,所到之处,剧痛锥心,让人难以忍受,洪道向来硬气,咬牙死撑,想要站起反击,可这暗器入体,周身再无半分力气,连翻滚挣扎也有所不能,更不要提运神

    通拼命了。

    欧阳观呵呵一笑,双眼朝地上银钩一瞧,直元到处,那银钩猛地跳起,直朝江道喉头划到。洪道无法躲避,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我一时心软,害死自己不打紧,却让明山刚满月便没了父亲!”

    两人生死之势互易,只是转瞬间事,明若水见洪道命在顷刻,顾不得比武之中旁人不得插手的规矩,祭出法宝便要击出,但她动念救人之时,欧阳观银钩已到半途,她便算祭法宝将欧阳观立毙当场,也已来不及救下洪道的性命。

    眼见银钩距洪道喉头已不过数尺,忽见空中五彩缤纷,无数花瓣飘洒翻飞,犹如下了一场花雨,花瓣绞成一团,织成拳头大小一团,堪堪挡在了洪道喉头。

    欧阳观重伤之下,以神驭钩,这一下劲力本就不强,银钩击在花团之上,便入陷入一团大棉花之中,软绵绵地毫不受力,击又击不下,抽也抽不出。他不知这花瓣是谁人所发,但知自己此时伤势,若再以真元与此人纠缠,当真是凶多吉少。当下不再犹豫,将真元一收,断了与银钩的联系,任自己本命法宝被那花团夺去,同时身形一闪,躲在了孙佳才之后,以防对方趁势追击,那自己无法应付,难免性命不保。

    莫瑶见机极快,在出声提醒洪道之时便祭出冷月葬花魂,驭花瓣笔直而前,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洪道的性命,她收回花瓣,随手将银钩丢在地上,接着拉着叶澜上前两步,两人同时伸手将洪道扶起,缓缓退了回来。

    明若水见洪道本已取胜,却因一时心软,险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她性子本来甚是恬淡,极少与人红脸,这时见洪道痛得两眼翻白,也不知他受的是什么歹毒暗器,居然能叫这位一向硬气的洪大哥痛得如此厉害,不由心中大怒,纵身而前,指着欧阳观的鼻子,方要痛骂几句,还未开口,却见欧阳观忽地圆睁双目,指着莫瑶大声道:“你这小娘皮,到底懂不懂规矩!咱们以三局定胜负,这等比试,绝不容旁人插手,你这般不守规矩,到底是仗着谁的势头!”

    明若水和莫瑶没想到这人无耻偷袭,居然还恶人先告状,不由都为之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莫瑶扶着洪道,见他额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已然痛得昏了过去,这时也顾不得和欧阳观这等小人做那口舌之争,只是瞧向叶澜,目带询问,不知他可有法子医治。

    明若水听欧阳观如此说,再也按捺不住怒气,指着他大声道:“无耻小人!你明明已经输了,我洪大哥一时心软,饶你一条贱命,你恩将仇报不算,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真想不到我正道之中会有你这等无耻之人,便是妖魔一流也未见过如你这般无耻的杂碎!”

    欧阳观怒哼一声,冷冷地道:“江湖规矩,这等约定的比试,只两种结果,要么是一人身死,要么是一方认输,除此之外,别人万不可中途插手,如若插手,插手一方便等同认输。敢问这位姑娘,方才姓欧阳的是被洪舵主宰了,还是开口认输了?”

    明若水怒道:“你明明已开口求饶,怎就不是认输了?”

    欧阳观将头一摇,大声道:“此言大谬,人皆贪生惧死,我欧阳观也不例外,将死之际,开口求饶乃是本能,但我并没说要认输,这求饶是求饶,认输是认输,本就是全不相干的两码事,我求饶不假,却未认输!”

    明若水听他如此狡辩,只觉此人强词夺理,简直不可理喻,但要对他的话加以驳斥,却也难以办到,正如他所言,求饶是求饶,认输是认输,确也无法浑为一谈,明若水平日里口舌甚是灵便,这时听得欧阳观一番胡言,只气得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欧阳观见明若水气得浑身发抖,心觉好笑,低头接好双手断骨,以真元温养,抬头朝洪道看了一眼,见他双眼翻白,昏迷不醒,心中不禁大是得意,暗道:“我本以为老子功力能稳压洪道一头,没想到却输在了他手上,哈哈,大丈夫斗智不斗力,你有几斤蛮力又怎样?在老子这噬魂针之下,不一样是不堪一击?”

    想到得意处,又哈哈一笑,对明若水道:“第一场

    胜负已分,第二场贵派由谁出战,便是姑娘你么?”

    明若水心中怒气不消,圆睁双眼,大声道:“谁说胜负已分?我洪大哥也还活着,咱们可也没开口认输!”说着又朝欧阳观瞪视一眼,接着道:“不但没认输,连求饶也没半句,更别说跪地磕头,大喊饶命了!”

    欧阳观老脸一红,呵呵干笑两声,心知方才那以花瓣救人的小妞只是挡了银钩一下,自己若硬是纠缠说她插手便是认输,那群玉盟众人也可坚称求饶便是认输,如此便是磨破了嘴皮也分不出输赢,当下眼珠一转,已有计较,指着洪道言道:“姑娘说得是,洪舵主没有认输,我也没有认输,咱们两个到现在还都好端端地活着,如此说来,这场比试便还没有分出输赢,不如咱们咱来分个生死如何?”

    说到此处,趁莫瑶和叶澜察看洪道伤势,伸手一招,将莫瑶脚下银钩招回到手中,而手随手挥动两下,带起一片银光,嘻嘻笑道:“现下我身上有伤,洪舵主也在我手下受了点伤损,不妨咱们再来打过。”

    祖玉书见洪道昏迷不醒,上前伸手按在他背心,将真元缓缓渡入,过了片刻,洪道呻吟一声,悠悠醒转,祖玉书面有忧色,轻声问道:“洪兄弟,胜负未分,你可还能再战么?”

    洪道体内犹如万虫嘶咬,痛得他面目扭曲,无法开口说话,听得祖玉书问他能否再战,却仍是勉力点了点头。

    欧阳观见他点头,忽地哈哈一笑,拇指一翘,大声赞道:“洪舵主真是硬气,若是旁人中了我这噬魂针,此时受针上毒性侵蚀,早已痛得七窍生烟,生不如死,没想到洪大哥居然还能再出手来教训我,当真叫人好生佩服,来来来,兄弟舍命陪君子,咱们再来亲近亲近!”

    洪道周身内外无处不痛,如陷火狱,若非由叶澜和莫瑶扶着,便早已软瘫在地,这时听欧阳观要他下场再战,有心想要祭出金背刀,可体内真元半点也不听使唤,自然无法祭出法宝。

    祖玉书见他如此,脸现犹豫之色,可手掌仍是在他背心之上,将真元缓缓送出,盼能助他暂缓伤势,却见明若水忽地一跺脚,大声道:“罢了!这一场我们认输便是!”

    祖玉书听她认输,面色一变,想要开口说话,见她面色决绝,目光冷冽,话到嘴边却终于没有说出口。欧阳观见状,冷哼一声问道:“恕姓欧阳的眼拙,却不认得姑娘是谁,不知你在群玉盟中任何职司?你说认输,不知做不做得数?”

    明若水面色一寒,方要说话,却见祖玉书袍袖一拂,朗声道:“这位明若水明姑娘是我广源分堂品仙湖明仙岛岛主,她说的话,自然做数!”

    欧阳观听了,脸现狂喜之色,点头道:“做数便好,做数便好,久闻品仙湖明岛主是举世难逢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明不虚传,看来这第二场比试,明岛主是打算亲自下场了……”说到此处,转头朝自己左右瞧了几眼,问道:“明大美人亲自下场,不知兄弟们谁愿上去讨教几招?”

    他话音方落,左右各有一人大步行出,一人手持禅杖,身披七宝袈裟,头顶戒疤,显然是个和尚,另一个身着白袍,手持折扇,形貌颇为儒雅,可一双眼睛却骨溜溜乱转,直在明若水脸上身上不住打量。

    欧阳观见两人同时出场,不禁哈哈一笑,说道:“马寨主,莽和尚,咱们这是一对一比试,二打一可不合规矩,更何况你们这两个大老爷们对付一个美娇娘?你二人商量一下,便先退下来一位吧。”

    莽和尚禅杖一顿,方要开口,却见那马寨主折扇一合,啪地一声拍在掌心,冲莽和尚笑道:“莽和尚,你这紫金禅杖太过沉重,下手又没有分寸,你这和尚又从来不懂怜香惜玉,如此绝色佳人,若是让你一禅杖打坏了,岂不可惜?不如你先退下,这一场便让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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