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深知自己得了赤玄遗宝之事不可随意告诉旁人,但他这玄冰离火扇是从龙鳞岛上偶然得来,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这时听上官沁发问,便将如何在龙鳞岛上巧遇众太虚弟子,如何与众人一起山腹寻宝,如何在分宝物时自己随手取了这件乌木扇等情简略说了。

    上官沁听罢,微微一笑,赞道:“叶兄弟真是有大福缘之人,与一众太虚门高徒寻宝,随手拿了一件不起眼的扇子,便得了一件不世出的神器……”说到此处,转头瞧了莫瑶一眼,轻叹道:“阿瑶,你的一众师哥师姐苦苦寻觅宝藏,忙碌了半年有余,却让偶然路过的叶兄弟拔了头筹,当真是命数向来由天定,成败半分不由人啊!”

    莫瑶微微一笑,淡淡地道:“由他拿去和由我一众师兄师姐拿去还不是一样?他早晚总归是我太虚门的人。”

    莫瑶此言,是指叶澜和罗文琪有二十年之约,言明二十间期满,便会拜师太虚,后来她与叶澜相识相恋,自然便将份约定更敲定了三分,但此事叶、莫二人并未向群玉盟群豪提及,众人只知莫瑶是太虚弟子,而叶澜是海外而来的散修,当过几年天宁国师,并不知他将来也会拜师太虚,是以上官沁、明若水等人听莫瑶说叶澜早晚是太虚门的人,都以为她说得是自己与叶澜的亲事,叶澜既然早晚是太虚门的女婿,自然也算是太虚门的人。上官沁听她这般说,不自禁与明若水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禁莞尔,上官沁心想:“阿瑶妹子真是好豪爽的性子,你和叶公子情爱虽笃,毕竟还未成亲,你现在便随口说他将来必是太虚门的人,未免有些轻浮了……”

    莫瑶见了上官沁和明若水对视的眼色,猜到了二人心中所想,不禁觉脸上发烧,但心中却隐隐也有一丝甜意,便也懒得再向二人解释。

    祖玉书目不转瞬地瞧着叶澜手中乌木扇,看了良久,忽地轻叹一声,又转头朝莫瑶瞧去,微一沉吟,缓缓道:“莫姑娘,昨夜洪兄弟被欧阳观那小人暗算,身中暗器之后,已全无还手之力,眼见要被绝命钩一钩穿喉,幸被莫姑娘以神妙法宝救下,祖某平日里对天下各色神兵多有涉猎,见到神妙法宝,便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不知莫姑娘是否方便将昨晚所用法宝取出来让祖某一观?”

    莫瑶和叶澜对明若水、王宝秀、洪道夫妇都深有好感,一月相处下来,与这几个可说已是生死之交,但二人对群玉盟这个门派却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二人对群玉盟这等坐地收钱的行径都不太瞧得上眼,昨夜肯出手相助,纯是看在明若水和洪道面上,并非有心为群玉盟出力,二人与这祖玉书只是初识,可说是全无交情,这时听他要看冷月葬花魂,莫瑶心中便极不乐意。这冷月葬花魂是在神器谱是排名第十位的顶尖神器,莫瑶虽自负神通不弱,却也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与明若水等人倾心相交,不用将这神器藏着掖着,但若是让别的不相干的人知道这宝贝在自己手里,难保不会起意抢夺。她有心想要一口回绝,一时却不知如何措辞,正犹豫间,忽听祖玉书幽幽地道:“姑娘手握如此神器,不愿轻意示人原是人之常情,姑娘与叶公子是本派贵宾,又先后数次对本派施以援手,可说是有大恩于本派,祖某虽非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岂会觊觎姑娘的法宝?只是我于天下各路神兵所知颇为不浅,若亲眼见到诸般神器,便忍不住想一开眼界而已,姑娘若不肯成全,那也没什么……”

    莫瑶听他如此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心中仍不愿轻易将冷月葬花魂示于此人,祖玉书见她仍是犹豫不决,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姑娘昨日出手之时,繁花飘散,五彩缤纷,虽只惊鸿一瞥,也足以醉人,天下能以轻柔花瓣而生如此大威力者,除了那件东西,此外更无别物,祖某能亲眼见得这人间春色,已是足慰平生,至于这件冷月葬花魂的全貌,能见最好,若是无此福缘,祖某也不奢求,姑娘倒不必为此介怀。”

    在场诸人之中,明若水、王宝秀和洪道夫妇因与莫瑶交好,都见她用过这件花篮法宝,但他们四人对天下诸般神器少有涉猎,因此都未识出这花篮便是那天下排名第十的神器,这时陡然听到冷月葬花魂之名,想起传说中这件神器的种种无上妙用,脸上都不禁变色,那副堂主刘金豹吃惊过甚,手一松,将手中酒杯摔落在地,啪地一声,跌得粉碎。

    众人循声向刘金豹看去,只见他面色煞白,嘴唇发抖,连呼吸连变得粗重了,喘息数下,颤声问祖玉书道:“堂主!你……,你拿得准么?这位莫姑娘所用法宝,真的……,真的便是冷月葬花魂?”

    祖玉书静静看着莫瑶,淡淡地道:“未曾见其全貌,如何能拿得准?但祖某精研天下神器千余年,实想不出天下还有第二件花瓣样法宝有如此威力!”

    刘金豹听完,咽了一口唾沫,转眼瞧着莫瑶,眼中光华灼热异常,刺人眼目。

    莫瑶此时已将幻颜纱摘下,脸上也未施惑尘诀,众人看她时,所见便是她的真实相貌。刘金豹这等灼热目光,她从小到大也不知见过多少次,但莫瑶心知,此时这刘金豹心中所贪恋之物,却非自己的绝世容颜,这于她而言,倒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她淡淡瞧了刘金豹一眼,目光中微有不屑之态,接着轻哼一声,转头看向祖玉书,冷冷地道:“祖堂主当真好眼力,我昨夜只祭出花瓣,一收而回,并未拿出银铲和花篮,祖堂主却仍能一眼便瞧出我所用的是冷月葬花魂,这份见识,实在是让人佩服。”说着手腕一翻,手上已多了一个精巧花篮,她随手将花篮往桌上一放,接着道:“一件兵器而已,无非是御敌防身的一个物件,也没什么了不起,祖堂主既然想看,那看一看又有何妨。”

    祖玉书听了,微微一笑,伸拇指赞道:“莫姑娘好气魄,半点也不小家子气,倒是祖某小人之心了……”

    说着珍而重之地拿起花篮,仔细端详半晌,而后伸手入篮,抓起一把花瓣,放在鼻端嗅了几嗅,最后拾起冷月铲,以指尖在冷月铲刃锋上轻抚几下,满脸赞叹神色。

    莫瑶见他如此把玩冷月铲,心中也不禁佩服他的胆气。这祖玉书虽是元婴境第四层的修为,但以功力而论,在同境界之中并非拔尖之人,明若水曾说她与这位祖堂主曾切蹉过几次,若真的各出全力,明若水未必便输,若是祖玉书大意轻敌,便如昨夜天行教那马建业一般,那明若水要杀他更是不会费什么力气。莫瑶资质超卓,天下除云丹儿以外,几无人可与之匹敌,加上手中神器之利,战力便丝毫不弱于明若水,因此若是莫瑶对上这祖玉书,胜负之数也殊难预料,而这人居然敢把冷月铲凑到面前赏玩,胆气不可畏不大,若是莫瑶想杀他,只一动念间,冷月铲便可直朝他喉头抹去,以两人不相伯仲的功力,莫瑶猝然发难,祖玉书绝难幸免。他这般把玩冷月铲,便等同是将自己性命交在了莫瑶手中。虽说莫、叶二人与群玉盟是友非敌,但祖玉书毕竟与二人只是初识,便毫不犹豫地这般将性命交于彼手,便只这份胆色,便不愧为群玉盟广源分堂主一方执掌。

    刘金豹见堂主端详这冷月葬花魂神器,他脸上现出极为艳羡的神情,想要伸手也去摸一摸花篮,一双手抬起却又放下,终究鼓不起勇气,似是怕自己一碰到这件神器,便再也舍不得放手一般。

    祖玉书将冷月铲在手中把玩片刻,又将银铲放入花篮,而后将花篮轻轻一推,送到莫瑶面前,接着站起身来,朝莫瑶一揖到地。

    莫瑶忽见他行此大礼,心中不解,但她身为太虚弟子,自不能在群玉盟这等大派的一方执掌之前失了礼数,当下忙起身上前,将祖玉书扶起,皱眉问道:“堂主忽行如此大礼,叫小女子如何敢当?”

    祖玉书直起身,又低头瞧了花篮一眼,接着抬起头来,缓缓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修行之人寿元修长,平日除修炼神通,忙些俗物之外,仍有大把时间要打发,因此修士多有一些自己的小癖好,比如若水妹子喜欢侍弄药草,沁儿抚得一手好琴,洪舵主于围棋一道颇为痴迷,常醉心于黑白方圆之间。而我别无所好,便只对天下各色神器感兴趣,想当年赤玄神尊制定神器谱,为天下诸般神器排座次,这等识见气魄,实是令人神往,他老人家誓言集齐天下十大神器,我祖玉书敬慕先贤,也立下了一个誓言……”

    莫瑶听到此处,不禁与叶澜对视一眼,两人都以为这祖玉书也要立誓集齐天下十大神器,心想这家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却听祖玉书接着道:“姓祖的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自然不会得了失心疯去立志集齐天下十大神器,因此便退而求其次,只觉此生能亲眼看一看天下十大神器便心满意足了。只是这志向已立下千余年,却连一件也没见过,我只道必然抱憾终生,没想到今日居然有缘见到了这冷月葬花魂,当真是死亦瞑目,姑娘能让我一偿夙愿,祖某对你感激涕零,狠不得要向你三拜九叩道谢才好,只这深深一揖,又如何算得上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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