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才,你出来。(小说文学网)”祝清风只知道马文才是往后山马厩方向跑的,可到底跑去了哪里,她也不知道。

    马厩里养着好些马匹,虽然专门打理马匹的人不住在马厩,但是马厩边上用草搭了个小草棚,桌子、凳子、柜子、水壶都备的齐全。祝清风借着月色在后山转了好大一会儿,也没见到个人影,后山草地空空荡荡的,祝清风本来就怕黑,这里又阴风阵阵的,每次喊出去的声音都有种空幽幽的感觉,没有半点回应。心里有几分发怵,祝清风只能转到草棚里尽量找点心安。

    其实马文才就躲在后山马厩的那张柜子之中,蜷缩着身体抱膝低头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听着祝清风在外面一遍一遍的喊他的名字,就是没去回应一声。自儿时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悬梁自尽,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能为力时,那种无力的挫败感就一直深藏在他心底。他拼命的读书,拼命的练武,拼命的让自己变强,拼命地想倾尽全力小心翼翼的守护者自己想守着的人,没想到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害怕,害怕自己唯一在乎的人再一次离他而去,他也知道抓的越紧反会适得其反,但那种强烈的占有欲却是他自己怎样都控制不了的。他想证明自己有能力去爱一个人,但是当意识到自己这次伤了清风的时候,那种无尽的挫败感却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打击的他措手不及。

    外面好黑暗,可是这黑暗狭小的柜子里面却很安全。马文才自负自傲刚强的外表之下藏着的却是一颗敏感却又带几分自卑的心,祝清风感觉的到。

    看着马文才露在柜子外面的衣角,祝清风走过去轻轻敲了敲柜子的门,小声道:“文才兄,你出来吧,待在里面不闷吗?”

    马文才依旧埋着头没有回应,却能感受到身体里有股暖流缓缓荡漾开来,慢慢驱散了心底深处那丝丝灰暗的凉意。他就知道,祝清风找的到他,祝清风不会弃他不顾。

    “好吧,你不出来也行,我就在这儿陪你好了。”祝清风顺势倚在柜子边上坐下,仰头看着夜空跟马文才说话,“文才兄,真没想到祝家庄的事情你都知道了。你这未雨绸缪的计策真的很有远见,若这次祝家庄能转危为安,那我可是要欠你一个大人情了。”

    马文才悄悄抹了把眼泪还是没出声,撇撇嘴心下暗道:本公子的智慧你今天才知道啊,要是早跟我说,又何苦去找王卓然白白受辱。要说欠人情,那从开学到现在,你欠我的人情数的过来吗。谢就不必了,嫁给我就好了……

    柜子里没有人回答,祝清风也不着急,继续言道:“文才兄,其实我跟梁山伯没什么的,只是英台喜欢他,将来如果梁山伯能接受英台的情义的话,以后说不定我得叫他一声姐夫呢。”

    马文才冷哼一声:最好没什么,要是有什么的话,今晚就把梁山伯赶出书院!再说了,他们两人门不当户不对的哪里有我们两人相配!

    “有时候真羡慕他们两个的爱情,海誓山盟,终生相守,至死不渝。即便化为穿花蛱蝶,也将永远相随,双飞花间,永生永世不再分离。”祝清风说到此浑身一怔,鼻尖莫名一酸。神情有些复杂的看了身后柜子一眼,停顿一刻之后,有些沙哑的自言道:“文才兄,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马文才静静的听着祝清风说的‘终生相守,至死不渝’之时,心底突然就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眼神之中散发出一抹期许已久的光采。刚想推开柜门出去,却又听到了祝清风略显悲凉的声音传来,抬起的手生生停住了。

    “从前有个姑娘姓祝,美丽聪慧,自小随兄研读诗文,慕班超、文姬的才学,因恨家无良师,于是说服父母,女扮男装到异地游学。途中邂逅了一位一同前来求学姓梁的书生,两人一见如故、兴趣相投便义结金兰,相偕同行。从此同窗共读,形影不离,同窗三年,情深似海。祝姑娘深深的爱上了她这位结义兄长,但这位书生天生忠厚纯朴,却始终不知自己的贤弟为女儿身,后来姑娘因故中断学业返回家乡,书生前去祝家拜访之时,方才知道三年同窗的好友竟是女儿身,这才想起前去提亲。”

    “然而此时,一位姓马的太守之子也看上了这位祝姑娘,横刀夺爱提早一步逼迫祝父将女儿嫁给他。祝姑娘多次抗争无果,眼看美满婚姻,终成沧影,最后无奈和书生二人楼台相会,泪眼相向,凄然而别,立下誓言‘生不同衾死同穴’。后来书生应召当了县令,却因不能与心爱之人相守,郁郁而终……”祝清风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竟然再也听不清晰。马文才此时早已听出祝清风是有所指,冷笑一声:“是那书生懦弱没用,连抗争都要靠那位祝姑娘,堂堂男子汉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冷笑之后,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一会儿,等了半天也没再听见祝清风的声音,马文才忍不住推开橱柜,慢慢探出头来,却发现祝清风已经倚着橱柜静静睡去。

    夜色还是那个夜色,只不过因为知道马文才就在自己身边,所以祝清风也不怕了,即使马文才一直都没有出声,但是她觉得心安就够了。

    柔和的月光照在祝清风略显苍白的脸颊上,闭着眼睛睡得安稳。发梢有几分凌乱,疲惫的神色都显现在脸上。马文才的心脏一紧,伸出手轻轻的将祝清风鬓间的碎发拢好,颤颤的拂过被自己掐的明显发青的脸颊,有那么一股酸意涌上心间。脱下自己的外袍帮祝清风披上,小心的将人拦腰抱起,在祝清风额间轻轻一吻,马文才宠溺的笑笑,温声道:“傻瓜,你这故事讲的不对,太守之子是永远不会横刀夺爱的,因为祝姑娘自始至终都是他的,根本没必要去夺。他确实是看上了祝姑娘,但此祝姑娘却并非彼祝姑娘。”

    祝清风,自始至终都是马文才的,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把她从自己身边夺走!马文才坚决的踏着月光抱着祝清风回去的时候,始终没有再看那身后的柜子一眼。因为马文才知道,他这辈子再也不会躲到柜子里了,因为他此生永远不会再感到害怕寂寞了,祝清风就是照亮他心底的那缕阳光,他此生必不会再与黑暗为伍了。

    ……

    梁山伯和祝英台平安回来,书院里的人知道之后都兴奋不已,一切事物都重新走上了原本的轨道。祝英台的品状排行恢复原状,梁山伯依旧去帮王卓然打杂,虽然祝英台还是看不惯王卓然,但是还是陪着梁山伯帮王卓然打洗澡水,王卓然还真的没有再找过他俩的麻烦。

    再说那位心莲姑娘,谷心莲原本就是住在湖边的一位打渔女,和母亲一起相依为命,住在神秘大叔的桃花源的上游。母女两人那日巧合之下救了梁山伯一命,顷其家财找大夫才将梁山伯治好,祝英台可怜两人就将自作主张将谷心莲带回书院,求山长收留她在书院浣衣房工作,赚点工钱,贴补家用。谷心莲长得还算甜美,苏安只看了一眼,就对谷心莲上了心,但是心莲姑娘一颗心好像都在祝清风身上,自从她知道了祝清风也在书院之后,就总是想有意无意的接近祝清风,还好有马文才当着,才少了不少尴尬……倒是梁山伯每次看到,祝清风离着马文才太近的时候都是满脸警惕,十分担心祝清风的‘安全’问题,不过每次都被祝英台以‘多管闲事’为由匆匆拉走了。

    这些事情先不多说,那日祝清风醒来之后得知了两件事后,心情就变得极好,早就将前一日马文才对他不敬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第一件高兴的事就是马文才已经帮她把家书写好,派人将‘土断’一事的解决对策送回了祝家庄,祝清风再也不必提心吊胆过日子了;第二件事就是马文才跟他说的神秘大叔的事,原来这位在桃花源里隐居的神秘大叔就是传说中的五柳先生陶渊明。祝清风听后,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

    “文才兄,你说跟着山伯回来的那位老先生真的是陶渊明吗?”坐在学堂座位上的祝清风,又一次满脸期待的向马文才确认这一激动人心的消息。

    马文才心中虽然有点吃味,但还是宠溺的拍了拍祝清风脑袋,笑道:“真的,真的,你都问了十几遍了!其实五柳先生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他就是个老酒鬼,恐怕你待会儿见了他就要失望了。”

    祝清风将马文才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拉下来,撇撇嘴表示不满:“那日我见过他一次,是个帅大叔,虽然穿的衣服不怎么样,但是气质非凡,就是与众不同,他才不会让我们失望呢。”

    马文才对祝清风这种盲目崇拜很不赞同,轻哼一声道:“好啊,那就听听看,他讲课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咳咳!”马文才话刚落音,王卓然那尖细的声音就从室外传来,陈夫子走在前面为王卓然开道,匆匆走上讲堂就把王卓然请到了讲桌上。陈夫子清清嗓子道:“学子们,陶先生昨天晚上喝醉了酒,今天怕是起不了床了。”

    祝清风听罢嘴角一抽,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陶先生啊,第一堂不要这么不给力啊!看着祝清风吃瘪的样子,马文才嘴角一弯,一本正经感慨:“五柳先生,果然与众不同啊!”

    只听陈夫子接道:“本席是千求万求,方才求得王大人同意,当学子们的一日之师,你们要用心的听讲,知道吗!”

    陈夫子话还没落音,马文才挑起的嘴角一僵,板着脸心想:这还不如那个讨厌的老酒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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