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府如何,贾母自然不会多加理会。如今,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宝玉身上,薛家竟是在贾府长住了下来,宝玉还总是往梨香院那里去坐坐。贾母哪里还坐得住,她满心里瞧不上薛宝钗,皇商也是商,士农工商,是为末等,只不过是家底丰厚罢了,可是哪里及得上林家四代累积,就是湘云出嫁那份嫁妆也不会差宝钗多少。贾母随着宝玉的年纪越发大了,就不免有些着急,说起来宝玉如今九岁了,也是时候相看起来了。贾母心中最是看重黛玉,只是贾敏不允,且隔着千里,她又哪里能插得上手,若是林家还在京城就好了。

    想到这里,贾母想到了一个主意,王氏想把薛家姑娘留在贾府里,难道她这个做外祖母的不能把外孙女接过来长住。贾母越发觉得这个主意妥当,宝玉素来怜惜女孩子,这俩个孩子多处处,必能有感情,到时候她再放出些风声,林家就是不愿意也得认了,岂不是水到渠成了。贾母知道贾敏如今虽然身子好些了,可依旧得静心调理,还有林昱以及林晏在跟前,想必无暇照看黛玉 。自己倒是可以借机打着照顾外孙女的名义把黛玉接过来,在和宝玉放在一处养着,这感情都是处出来,到时自己借机再做些布置,届时满京城里都知道林贾有联姻的意思,黛玉可就必然要嫁给自己的好孙子宝玉,她若是能了却这桩心事,就是立时去了,也甘心。

    贾母知道王氏绝不甘愿,王氏嫁入荣国府的时候,贾敏年纪尚小,并未出阁。贾敏素来亲近老大媳妇,自然对王氏有些不满,便有了嫌隙,故而不待见贾敏的女儿,可是她怎么不为宝玉多想想,黛玉不仅有家世,有嫁妆,教养品德更不要说了,自己女儿教养出来如何会差,且黛玉身为嫡长女,林家想必没有少花心思教养黛玉,若不是因为贾敏是自己女儿,自己如何能开得了口替宝玉求娶,将亲事早早地定下。

    贾母想到法子,哪里还坐得住,不过到底得先和贾政通口气。宝玉的婚事得由自己做主,万不能叫王氏办了此事 。贾母立刻吩咐丫鬟把二老爷找来,只是贾母也不愿意先把话说透了,万一露出几分来,可就接不了黛玉来了。贾母有了吩咐,贾政自然丢下清客们,从外书房赶了过来。贾母就把自己想要把黛玉接来的想法细细地说了,她和贾敏母女分隔了这么多年,哪有不思念的道理,倒不如把外孙女接到荣国府,养在跟前,全了自己一片爱女之心。“母亲,妹婿如今好好的,就是妹妹也只是不过身体略虚了些。夫妇俩都好好的,哪有把外甥女巴巴地接过来的道理,岂不是叫妹夫妹妹与自己的女儿骨肉分离,再者为人子女,理当在父母跟前尽孝才是。”贾政听贾母想把林黛玉接来,一时间也想不到贾母打什么主意,然而心里却有些不愿,扯出了好些话来。

    “政儿,你怎么就不明白。我自己孙子孙女那么多,还有侄孙女,自己都疼不过来了,哪里还差一个外孙女在我跟前尽孝。不过是多年没见你妹妹,你妹妹身子不少,不好叫她劳累,她如今身边还有林昱,只怕来不及照料,我又听说你这外甥女长得竟是和敏儿相像得很,才想把人接来玩上几天。”贾母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真正是什么都好,就是在这些方面一窍不通,竟是看不出自己的苦心来。“母亲,孔圣人曾经说过父母在,不远游,哪里有叫外甥女远离自己父母的道理,再者当日元春也是教导了宝玉好些时日,为人子女理应为父母分忧,又怎么能够独自玩乐呢?”贾政并不和贾敏亲近,相反反而有一层隔膜。当日荣国公贾代善在自己和大哥之前很是偏向自己,可是一有了贾敏之后,自己竟也成了个可有可无的人似了。贾敏受宠程度远非自己和大哥所能及得上。若不是贾敏是个女儿身,只怕就是袭爵也是有可能的,故而兄妹俩情分并不如何深刻。此外,贾政就是对林海也有些芥蒂,说起来他的年纪比林海还大些,当年自己连秀才都没考上,而林海却中了探花郎,如今自己还只是在工部这个清水衙门里做些杂务,林海却成为圣上的肱骨之臣,俩人如此天差地别,说是姻亲,叫自己的脸面往哪里搁。因而贾政并不愿意将林海之女接到家中来小住。

    贾母虽然并不完全能把握住贾政的心思,但是倒也能猜测出几分,不由地被贾政几乎气乐了,良久才道:“你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宝玉。只怕我们肯接,你妹夫妹妹还未必同意呢。”“老太太这是从何说起?”贾政知道自己母亲恐怕是生气,可是依旧有些不解,“这怎么又和宝玉扯上关系了?”“亏你还是做父亲的,宝玉如今都九岁了,可不是该慢慢相看人家了。我问问你,你可有什么想法?”贾母不由地拄了拄自己的拐杖,竖起眉毛瞪着贾政。贾政心里就是一虚,他可还没想到这事情,如此底气也短了几分。

    贾母见贾政低下了头,方满意道,自然声气也好了很多,道:“黛玉这个姑娘,家世,门第,根基,嫁妆样样都配得上宝玉。至于相貌,德行等,有你妹夫妹妹在,自然也差不了。我可是瞧中她做宝玉的媳妇,还有一件,林海深得皇帝的信赖,黛玉是他的嫡长女,日后宝玉若是入朝为官,哪有不提携的道理,凭着宝玉的本事,想来日后定能为相做宰的。”贾政听贾母如此一说,倒是有些心动了,只是如今宝玉年纪还小,身无功名,就是想开口也开口不了。想到这里,贾政此时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倒是笑了起来:“母亲,是儿子糊涂了,说起来咱们做舅舅的还没见过外甥女呢。”“可不是这个道理,一家人就得多亲香亲香才是,宝玉若多了个表妹,想来也是高兴的。”贾母见儿子总算是明白过来了,脸上的神色总算是好看了很多。

    既然贾政这边交代好了,贾母心下倒也放心了大半,便修书一封给了贾敏,又让赖嬷嬷以及赖大管家一同前去,务必要把林姑娘给接过来。赖嬷嬷只觉得这趟差事难办的很,这些年老太太压着大房,抬举二房,在府中说一不二,这心思越发拧了起来,浑然不考虑情况如何?就是换做是她,也不愿意叫儿女离开自己身边,见不上一面,更何况贾敏呢,再者林姑娘可是林家的嫡长女,哪有住到外祖母家中的。只是她们是老太太的奴才,老太太吩咐下来,哪有不办的道理,只希望姑太太能顺着老太太的意思,让他们把林姑娘接走。

    贾敏如今有了儿子,倒也不再心有郁郁,对一女两子也是事事周到,妥帖万分,精神倒是比以前越发地好了,就是贾母的书信也不能叫贾敏多分出一丝心神来。谁料,贾母竟是派人想要接走黛玉。贾敏当即就变了脸色,那身气势吓得赖嬷嬷和癞管家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半分都不敢说出来。

    “劳烦母亲费心了,只是黛玉不喜生人,且年纪尚小,不便长途跋涉,我们夫妇二人更是舍不得这女儿,就是林晏林昱兄弟二人也不愿和姐姐分离。母亲的心意我心领了就是。”贾敏捏紧了雕花扶手,良久才弯出点笑意 ,可是语气却冷淡万分,回绝道。“姑太太,老太太说了,她跟前有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和林姑娘的年纪差不多,小姑娘们都是爱热闹,一处作伴,定然合得来,再者林少爷们到底是男儿,又哪里能和林姑娘玩?”赖嬷嬷硬着头皮又说了几句。

    “老太太跟前可不仅有了我的那三个小侄女们,还有孙子们呢。琏儿已经成家立业了,自然不算,可还有宝玉,环儿,更别提还有贾兰,而且史家姑娘也是常常在荣国府玩耍。母亲跟前虽然热闹,可是到底人多,难免也有顾不上,若是为了煦儿,怠慢了其他人可就不好了。”贾敏如今在外人跟前一律唤黛玉为煦儿,就是常常做客的那些夫人诰命也都是煦姐儿,煦姐儿叫的。赖嬷嬷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很是尴尬,良久才小心地陪笑道:“既然姑太太是这个意思,我们做奴才的自然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姑太太好歹回封书信,让我能跟老太太交代一番。”赖嬷嬷并不打算得罪林家,言辞上很是小心。

    贾敏原还打算问问荣国府近况如何,眼下却是没有任何兴趣。贾敏对两位兄长很是清楚,一个满屋子里的丫鬟,另一个则是整日与清客把酒吟诗,虽不上进,可却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贾母,贾敏是贾母的老来女,又得贾代善的喜爱,贾母自然格外疼爱贾敏,母女俩很是亲密。只是在贾敏的亲事上,贾母不是很满意,她原打算让贾敏入宫,挣一份泼天富贵,然而贾代善不肯,贾敏也没有这个心思入宫,因而后来贾敏嫁入了林家,成为林家妇就成了贾母心头的一根刺,只是疼爱这么多年,贾母也不是什么石头心肠的人,依旧待贾敏很好,贾敏心里到底是有些歉疚,格外挂心贾母。可是自打宝玉出世,贾母的心思可就变了,女儿哪有亲孙子可靠,贾敏就靠后了,再有母女俩为了联姻一事的僵持,感情一日不如一日,到了今日,贾敏心里是半丝歉疚都没有了,为母则强,为了黛玉贾敏还有什么不肯做的,书信一改往日的含蓄婉约,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贾母的提议,定不会让黛玉嫁给宝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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