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司狠狠地爆了一句粗口,鼓起全身的肌肉,踩着军靴一步一步地朝超强合金变压室的方向走去。变压室是战舰上用来关押俘虏的一间特殊牢房,里面的装置会让人的肌肉慢慢承受不同压力的撕裂感,但不会致死。

    指纹植入后,冰冷的玻璃门自动从两边打开。从外面看去,一个j□j着上身的男人被困在巨大的透明装置中,手臂、胸前的肌肉紧绷,额上青筋暴起,目眦欲裂,鲜血顺着指尖滴在玻璃壁上。

    肯司锐利的双眸变得十分骇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毫不犹豫地按向调节撕裂感程度的控制按钮。骨肉拉扯的感觉让男人更加痛苦,他嘶吼着,嘴角渗出鲜血,奈何身体被桎梏,除了任人宰割,几乎无任何反抗的动作。

    旁边站着几个半兽人,身躯庞大而粗鲁,兽牙森森地露在外面。

    肯司沉声问:“他怎么潜上来的?”

    其中一名答道:“在底舱发现的,他昏迷了。至于怎么潜上来的”他支支吾吾半天也回答不上来。

    肯司闻言,大怒:“废物!战舰的安全系统都是j□j用的吗?”他来回走了两步,时不时地把眼神移向里面快要晕厥的男人。突然,他脸色一变,凑近玻璃壁仔细观察了几眼:“x的!这人不是司战。”

    确认之后,肯司脸上的表情突然有了些许犹豫。

    “主上,他是塔斯军方的人。”

    肯司横了属下一眼,切断控制源,上一秒还生不如死的男人立刻瘫倒在冰冷的地面,腹部剧烈抽动。看来,痛苦没有减少几分。

    肯司打量着他身上剩下的制服,在看到上面的特殊标识后,轻哼:“一级军官。”他的语气很是不屑,眼前的面孔虽然让他恨之入骨,但也不至于让他蒙了心智。这个男人,留着说不定还能有用。

    他踢了踢男人的身子,在看到背后那片红色的印记后,面色大惊。

    这个男人,和司战到底有什么关系?

    肯司思索了一番,交代手下的人:“叫人来把他医好,暂时制住他的手脚。”语毕,他再次打量着脚下的男人,明明是和司战一样的脸庞,一样的印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呢?

    **

    布鲁的舰队彻底失去了消息。

    北辰颓软着身躯,满头大汗靠在探测器旁,心脏怎么也无法停止狂跳。就在此刻,控制区的警报声突兀地响起,他眼神一沉,强迫自己回神过来,迈着虚软的步子走到微型监控设备前。

    屏幕里,显示的是机舱的第二层。空寂明亮的走廊,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立在尸体成堆的走廊,灰色的制服几乎要被身上的血迹给抹掉。透过帽檐,只能看到他苍白的下巴和微微凌乱的衣领。脸上也是沾了血迹,薄唇紧抿,形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北辰浑身一软,瘫坐在地上。

    灰色制服,最高将领标识,整个塔斯除了言曜,还能有谁?

    被杀害的是一支巡逻的分队,大概有二十来个人的样子。慌乱之中,他想起司霖还在舰上,拿起通讯器,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那个人,怎么会是言曜呢?司战肯定是他!他能幻化成任何人的相貌,装扮成言曜的样子大开杀戒很有可能。然而,北辰打开通讯器后,发现根本无法联系上任何人,连空军基地的信号也无法接收到。

    不好的预感袭上脑海,他猛地抬头,屏幕上的人却已经消失不见。

    **

    战舰靠近“深渊”,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敌方的舰队。北辰深感诡异,将控制室的门锁上后,叫来室内的几名飞行员和副指挥官以及没有被派去底层的科研人员。十几个人俱面呈严肃之色,心里丝毫没有底。

    他们在副指挥室,将言曜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甚至有人目睹了整个杀人过程。加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渐渐与其他几支同行的舰队失去联系。这更让人匪夷所思,背脊骨一阵发凉。

    北辰仔细察看着屏幕上漆黑一片的坐标,转头沉声道:“怎么回事?难道蛇形人的舰队已经撤离了?”他们的舰队明明已经穿过粒子区,按道理说已经进入正常轨道;刚才也的确到达加速站,这么说来,他们本应该在既定的轨道上。

    一名穿着白色科研服的俊美男人扶了扶眼镜,冷静道:“按照我的猜想,我们应该在另一个空间里;而布鲁的舰队,应该抵达‘深渊’了。”

    北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被卷入异次空间了?”

    “对。”他拿出自己的通讯器,“没有任何反应,连电源也无法开启;唯一能启动的,只有磁场探测器。我想,这肯定是一个虚构的空间。”

    众人面面相觑,显然无法相信男人的说辞。不多时,其中一个副指挥官语气略带担忧地说:“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刚才发生的事。”

    “你们怀疑上将?”北辰摘下自己的帽子,烦躁地抹了一把头发。这群言曜一直以来视为心腹的属下,居然不约而同地出现了犹豫的神色。他们也想相信自己的上级,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出色和正义的一个人;但是事实摆在面前,他们善莫能辨。

    北辰看向刚才做出大胆猜想的眼镜男人:“席川,你怎么看?”

    席川是言曜旗下的心腹科研团队领头的老大,当初向萱的模拟实体项目就是他接手的。这个外表清俊的男人,天才程度和在科研方面的敏锐感丝毫不输向萱,所以才能在短时间内将她的项目做得那么完善和出色;当然,在某些方面,他也知道言曜的不少秘密。

    比如,发现地球的事情。那是言曜一手交给他操办的事情,他比言曜本人还熟悉。

    席川:“视频可以伪造,人也可以伪造。但是,我不会发表自己的任何意见;不论那人是不是上将,对于我们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一语中的。

    深渊。

    高速激光炮蜿蜒出一道完美的轨迹,瞄准前方侧翻过陨石流的战机,一阵火光后,四分五裂的高温碎片分散在四周,飞溅起的残骸击中另一艘战机,顿时引起一大片爆炸。

    布鲁略显粗犷的声音响彻整个指挥室:“还没联系上其他舰队吗?”

    “指挥官,一点消息也没有。”

    布鲁看向南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常年跟在言曜身边,怎么说心里也得有个底。

    “布鲁,你知道司战这个人吗?”南星沉默片刻,以一种不大的声音反问他。布鲁知道前些时日东区的事情,也就点点头:“东区的那个罪犯,我知道一些。”不过,这跟今天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南星摇头:“不,他是个魔鬼。”

    “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眼底已经是焦虑一片:“意思是,言曜他们很可能被他给困在某个地方了。”

    布鲁大惊:“什么人这么能耐,连帝国最强的战舰也能困住?”南星不作他言,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

    就在他们沉默的空隙,监测系统的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急速闪动的红点。南星眯着眼,快步走上指挥台,放大目标:“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总之,先看看情况再说。蛇形人的舰队虽然在数量上胜过我们,但装备不如我们精良。加上肯司的军队现在也没任何举动这是什么?”她毫无预兆地惊呼起来。布鲁一眼看过去,面色也骤变。

    屏幕上,一架dc战机正在两方的交战区域徘徊。它几乎是不分敌友,以迅猛的姿态横扫作战区域。火光中,战机巧妙地侧翻,躲过陨石和残骸,其飞行技术令人咋舌。所到之处,周边的战机无一幸免。

    布鲁皱眉,鹰般锐利的眸子映出战机的外形。

    **

    蛇形人的舰队盘踞在“深渊”的边缘地带。舰身沉浮在漆黑的太空中,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生出几分落魄的味道。

    舰身中部,克恩坐在指挥台上,在看到屏幕中那个急速移动的目标后,眼球越发的浑浊,像一只垂死的驴子。

    此刻的他,眼窝深邃到了极点,脖子上的皱纹轻轻颤动着,象征着最高权力的制服下的身躯苍老了许多。他盯着那架来势汹汹的战机,嘴唇剧烈抖动。最后,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蛇尾像是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软搭搭地低垂在半空。

    下面的蛇形怪物都不明白他突来的变化,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不到五分钟,当全舰的警报系统响起的时候,他脖子一梗,垂死挣扎了一下,依旧恢复成原样,瘫在那里一动不动。

    底舱尸体成堆,男人踩着沾满鲜血的蛇尾,缓步走向前面的一堆怪物。

    “开火!”随着一声令下,气氛更加诡异。

    随着激光武器的穿透,男人腹部被打穿。但出人意料地,伤口一瞬间就自动复合。他的步伐并没有因为武器对身体的缓冲而慢下半分,军靴上沾满了血迹,也不知是谁的。总之就在着几堆尸体上,踩踏过去,毫不留情。

    他摘下自己的军帽,露出俊美的面庞:血红色的眼睛、苍白的皮肤、诡异的笑容。俨然一只暗夜的吸血鬼。

    一步一步地逼近自己的猎物,男人伸出右臂,一股强烈的离子波卷起周围的东西。那群人身蛇尾的怪物立刻被腾空,下一秒,身体如饱胀的气球一般,“砰”的一声,舱壁上飞溅起一大片血迹。

    男人没有作片刻停留,军靴在地上摁了几下,脑海里闪过女人凸起的肚子和放在冰冷铁盘里的死婴,攒紧拳头走向控制室。

    克恩的眼角快要裂开,嘴角蜿蜒出一道血迹。

    冷清的室内,底下的人几乎都忙着逃命,还有谁管得着他?他就像一棵被腐蚀完全的枯树,干涩枯老的皮肤开始急速腐烂,只有微微抖动的唇角能证明他还活着。他张大嘴,试图说出几个字,却无力出声。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狰狞着面庞,咬开自己的舌尖,脖子一歪。

    几百年的生命就到此结束。

    男人站在原地,盯着这具尸体,久久都无法移开视线。空气里满是铁锈味,带着令人作呕的黏液味道。他抬起右手,血红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

    **

    两分钟后,布鲁的舰队收到消息:蛇形人的总舰发生爆炸。

    冰天雪地的感觉一瞬间袭上在场每一个人的内心。

    “言曜”南星低声喃着,身体要勉强支撑住才能维持不下坠。她红着眼眶:“布鲁,刚才闯进蛇形人老窝的是言曜?”她不死心,连着问了好几遍,嘴唇苍白,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布鲁沉痛地点头:“dc特级战机,的确是上将的。以前也发生过战舰爆炸的意外,我想上将能够脱身。总之”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叹气,再无法说下去。

    “深渊”对言曜的束缚力有多大,他们早在以前就目睹过。那个时候,他失踪了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身上带伤,脸上的表情也跟平日的冷静大相径庭,失了魂一般,走路都能撞到旁边的椅子。若是这次爆炸,他能够脱险,是要多大的幸运?

    南星低泣起来,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疼痛。周围的人都静默不语,悲伤的气氛流转在众人之间。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

    最后,这场战争以对方总舰的不明爆炸而结束。

    返航的时候,布鲁却收到总部发来的另一条噩耗:消失的舰队,突然出现在塔斯防护圈外,并且被卷入这些天不断长大的未知能量团中。

    **

    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正视在宇宙洪荒中一直流浪的自己?

    言曜双眼紧闭,毫无知觉的身体随着战舰的残骸漂浮在冷清空寂的太空中。他的脸色苍白,俨然一具没有温度的尸体。不知漂浮了多久,久到他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没办法分辨这个世界是否存在。

    漂泊还在继续。外面世界的种种,与他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妈,饭做好了吗?”某个时间,清脆而熟悉的女声传入耳中,他猛地一惊醒,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院子里。

    呵,真是讽刺又让人高兴。言曜就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怕破坏了这份美好。

    远处的砖房里飘出炊烟,院墙外路过的农人挑着一箩筐红薯“哼哧哼哧”地走远,隐隐可以看见他戴着的草帽。院子不大,墙角蹲着一只黑狗,正耷拉着耳朵在阴凉处睡觉。

    正午,太阳有些刺眼,照着地上的水塘,发出**辣的光。远处的知了聒噪地喊叫,热浪翻滚在院子的周围,连树荫下的鸡也竖起羽毛,不声不响地蹲在坑里。

    不多时,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儿穿着拖鞋、半眯着眼从屋子里出来,头发还有些乱糟糟的。她赶好院子里的鸡,又从鸡窝里掏出两个蛋,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廖琴正擦着手从屋子对面的厨房里出来:“过会儿去给你爸送饭,记得让他晚上买瓶酱油回来。”

    余湛把蛋递给母亲,顺便向她伸出手:“你给我钱,我自己去买不行吗?”她的脸上露出几分狡黠,门牙微微露出来。

    廖琴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个小兔崽子,就知道吃回扣。要中考了,也不知道在家看看书,整天睡懒觉。你看看今天睡到几点才起来?让你帮着我赶一下鸡都吼了半天,要是你爸在家,指不定要怎么收拾你。”

    “妈!”她捂着被打的地方,嘴巴瘪起,“前些天我去舅舅家,人家在教书,都说了让我保持好心情,别整天想着考试的。你干嘛管这么多啊?”最后那句话的尾音有些撒娇的成分,正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儿该有的娇媚和得意,挠着言曜的心脏,让他有种流泪的冲动。

    廖琴从兜里拿出一张十块的钱塞到她手里,嘟哝着:“就你道理多,考不好跟着镇里的人随便嫁了,你还不想去大城市里见见世面啊?”

    他站在一旁,听到这句话,眉头皱得比什么都深。

    女孩儿“咯咯”地笑起来,十四五岁的年纪,眼神儿还是清澈而透明的,头发又软又细,在阳光底下泛着诱人的光彩,连尘屑也忍不住在上面跳动。

    “我要嫁也嫁军人,又高又帅的。昨儿在电视上看了,那才叫一个威风呢!”她仰着头,带着这个年龄段女孩儿向往爱情的美好神色。

    廖琴摇头,转身把她推进屋内。

    半个小时后,太阳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周围连一点风声都没有。余湛提着一个保温瓶从屋子里跑出来。

    廖琴站在门边,递给她一把太阳伞:“别中暑了。”

    “我知道了。”余湛撑开伞,眯眼打量了一下远处的滚滚热浪,转身走到太阳底下。

    言曜迷茫地看了一眼屋内,转身跟在女孩儿后面,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他踩着她走过的脚印,小心翼翼地走在石板路上,鞋子却没沾上半点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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