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山的夜晚,十分清静。月色弥留在天际,山间起了一层薄雾。端木初夜里睡不着,便下床在窗前倚着。院里的梅树熄了花容,端木初寻思着拎着一壶热茶去了院子里。

    心突然平静似水,薄凉如月。她只着了一件素白色的单衣,风轻云淡的目光失神的望着别处。这庭院显然是有人精心收拾着的,那些万年青一片杂叶也没有,被修剪得十分得当。晶莹月光洒在远处的凉亭上,似是浮着一层淡淡冷霜。

    乍然响起的笛声惊扰了她的神思,素手执着青瓷茶杯,低头浅尝了一口。茶香绕齿生,不觉淡雅。轻轻放好茶盏,端木初站起身来。流淌在耳边的笛声,微微泛着愁思,可见吹笛的人,必然有一段心事。

    端木初寻声而去,转过几道回廊,在一汪镜湖前站定。此处应该是夜来山庄的花园,目光掠过湖面,将对岸的景致一览无遗。那一团团的牡丹含着娇艳的骨朵,月色下的玫瑰也绽着魅惑的花容,空气中混杂着几种花的香味,让人闻久了便觉微微头晕。

    笛声的来源死在花丛深处,袅袅顺着月色升起,回荡在湖光月色之下。

    这就像一幅绝妙的画,月色与水厮缠交融,花香与风翩翩而飞,婷婷而立的花枝,身姿曼妙,像是会舞的歌女,微扬着诗情画意的笑容。

    她呆了呆,提着衣摆从那座弯弯拱桥过去。迈进花圃里,夜露沾了霜华,浸湿了端木初的衣摆。笛声逐渐清晰,丝丝透着淡淡忧伤。这个怀揣心事的吹笛人,心底不知有着对某样东西的渴望,就像爱而不得的眷侣,所以笛声才那么忧伤。

    走近了,笛声近了尾声,几缕音律飘扬后,就变得鸦雀无声了。

    月光轻轻覆在那人的身上,将那身青衣染上冷光。一个青衣的男子,似是身负整个春天的生机,却静静躺在青绿的花丛里,一头乌丝朝着端木初的方向,似是因为她的靠近,笛声才提前止下。

    静谧了半晌,端木初犹豫着要不要扒开那丛牡丹的叶子,瞧瞧那吹笛人的面目。她还在踌躇着,淡淡男音却响起了。

    “姑娘身上好香,淡淡的牡丹香。”他说着,缓缓坐起身来。

    端木初却是一愣,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眼看那人坐正身体,懒懒的回过头来。那道清凉如水的目光偏偏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身体仿佛一下浸泡在清凉的水中,不刺骨,却也感觉不到温度。

    那人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尔后是淡淡笑意袭上嘴角,他站起身来,悠悠然的叹道:“原来是位公子,是方才从花丛里经过才沾上的花香吧!害我说错了话。”

    他的模样渐渐倒映在端木初的眼里,就像随笔的一刀,深深刻进了她的瞳中。该如何形容眼前的男子呢?微扬的唇角,不知是不是在笑。唇瓣轻薄似那层月色,却红艳得像隔壁花圃里精心栽培的玫瑰花瓣;那两道眉,不像是天然生成的,倒像是某位画家精心勾勒,却又透着一股随意;坚挺的鼻梁投下一道浅影,落在似月白色皮肤的脸颊上;那双瞳,仿佛临冬而开的寒梅,无声无息却是不容忽视的美妙光泽。

    就算他上扬着唇角,眉眼间却是一股冷霜环绕着。这个人的脸,举世无双的俊朗,一身远谷幽兰的气质,更是宛若天人。

    他在端木初的眼里看见了一缕又一缕惊讶,唇边的笑意终是绝了。他向她靠近,步履含着冷香,换回了端木初的神思。

    不觉间,她向后退了几步,目光警惕的看着那人。

    察觉她的警惕,傅君荖皱了皱眉头,却也停止靠近,就那么冷冷的问她:“你就是今日随纤月回庄的客人?夜深人静了,怎么还在这里晃荡?”

    阿初的嘴张了张,目光瞥见他手上拿着的那支短笛:“是你的笛声把我引过来的,我只是…。想看看吹得这一首好笛的,会是什么人而已。”

    傅君荖打量着她,目光又冷了半分:“这个理由倒是中听。不过我想奉劝一句,夜来山庄不是等闲地方,阁下好来好走,别指望带走什么。”

    听他的话意,似是觉得端木初不是个善类,莫非他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她是为了藏宝图来的?

    “阁下的意思,在下不太明白。不知方不方便知道阁下的身份?还有,你又为何半夜在此吹笛?”她的目光也变得严肃起来,总觉着眼前的男人身影有些熟悉,可是那张要命的脸,她是绝对没见过的。

    那人拂了拂衣袖,目光幽幽从端木初身上溜过,依旧冷冷道:“我是夜来山庄的少庄主,我叫傅君荖。”

    也来山庄的少庄主?岂不是庄纤月的哥哥?原来他就是传闻中庄柏生收的义子!

    “原来是少庄主,失敬失敬。”端木初抱拳,满脸堆笑的看着他。

    傅君荖却是一张冷脸,丝毫没有回应她的意思。只是将目光定在她的身上,仿佛要瞧出一个洞来才肯罢休。

    端木初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回看着他:“此番多有打扰,还望少庄主万分见谅。”

    那人还是不回话,那双眼睛里像是藏着一片宽广的海,海里埋藏着无数的漩涡,总能将人吸纳进去似的。

    “少庄主…。”端木初犹豫着,在他的注视下,向他靠近了些,接着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突然靠近,倒让傅君荖有些不知所措。他的面上还是没有任何不妥,只是不着痕迹的退开了一些,目光也看向别处:“阁下在说笑吧!我可不记得何时见过你。”

    “是吗?那也许是我想多了。”她笑着,又迈近了一步,“路上去过一家驿站留宿,驿站的老板也是像少庄主一般,对人十分冷淡呢!”没错,就是这股冷漠,像是非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一样。他的身形也是像极了那个掌柜,不过傅君荖应该没有理由去杀南楼才对。

    “阁下的意思是怪傅某待你太过冷淡了?实在抱歉,傅某本性如此,我也相信这天下也不止我一人是这种性子才对。”他这么一说,端木初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笑笑:“是在下无礼了,少庄主不要恼怒才是。”

    “夜深人静了,我送阁下回房吧!”

    他说着,提步向着端木初来时的方向走去。看他这架势,许是怕端木初回房的途中,又跑去哪里窥探夜来山庄的秘密似的。也好,就让他亲自送回去,让他放松警戒。

    阿初转身跟上,却见傅君荖面色不善的站在桥头。她走近了,才听他问道:“你住在哪里?”

    端木初愣了愣,不禁想笑,悠然的经过他的身边,走在前面:“跟我走吧!我识路。”她的嘴角暗暗扬起,笑这位少庄主,冷酷得可爱。

    傅君荖的面色微微一变,却也是什么也没说,静静跟在她的身后。端木初的身子十分薄弱,看起来也是十分瘦小,倒还真有几分不像男子。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回到端木初住的那个院子,房门前静静站着一个人,一定是顾云安无疑。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透着疲惫,目光却望向端木初身后跟着的傅君荖。

    “这位是?”

    端木初径直向顾云安走去,头也不回的道:“那是夜来山庄的少庄主,傅君荖。”

    顾云安向他点了点头,傅君荖狐疑的看了看他们两人,对端木初道:“早些休息!”然后便转身离开了。看着他的背影走远,顾云安将目光转回端木初身上:“你去哪儿了?怎么遇上他的?”

    端木初伸了伸懒腰,绕过他推门而进,忽而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道:“替我把院子里石桌上的茶盏拿进来,谢了。”说罢,径直进了房里。

    顾云安无奈的转身,到庭院里帮她把桌上的残局收拾进屋,“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尽,怎么还四处乱跑。”语气里透着几丝责怪的意味,不过他注定是拿端木初毫无办法的,也只是说她几句罢了。

    端木初加了一件外衫,看了看大开的房门,兀自走到桌边坐下,抬手便要去拎茶壶。顾云安拦住了她,“这茶都凉了,我去换一壶。”说着便要转身出去。

    “不必了。”端木初扶额,又把他招了回来:“我不喝了,还是说正事吧!”

    顾云安看了她一眼,不禁扬唇,回到桌旁,在她对面坐下,道:“我方才去探查过地形了。这夜来山庄的地形尚且不算复杂,只是有几处楼台十分相似,还需仔细辨认一番。东苑里有一处十分庞大的假山,独立在一片湖上,不知道是不是暗藏着什么机关。”

    “你去庄柏生的书房看过了吗?”端木初支着脑袋,指尖不停地点着脸颊。

    顾云安点头:“去过了,没发现什么,倒是有一封奇怪的信。”

    “什么信?”端木初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只见顾云安的表情甚是严肃。

    “一封匿名信,信里说就这阵子会来造访。应该是用左手写的字,有点扭曲。”因为怕被人发现,所以他只是将信抽出来粗略看了看,并没有带回来。

    端木初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似是琢磨着写信的人的来历。

    “庄柏生是江湖中难得的侠士,应该不会与什么坏人勾结吧!”她喃喃,目光不由得望向窗外。

    顾云安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落在天际的那一弯冷月上:“也许他只是个虚假君子而已,那封信里提到了藏宝图,那写信的人应该是朝中之人。”

    “朝廷中的人?南楼?”

    “也许,不过也说不定。”顾云安笑笑,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先休息吧!很晚了。我会想办法让庄纤月多留我们几日,然后再好好查查藏宝图的事。”

    端木初这才想起,近两日顾云安都不曾睡过一场好觉,看他疲惫的模样,该是累坏了才是。

    “那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藏宝图的事不急。”她说着,起身送他到门口。顾云安回身,目光闪了闪,冲她温柔的一笑:“多谢小姐关心!”

    端木初愣了愣,向他摆手:“快走吧!啰嗦!”

    轰他出去,她便关上了房门,看了看窗外的明月,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记得初见顾云安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孩子而已。如今一转眼十年过去,他和她也都长大了。

    他不再是那个被下人欺负的庶出大少爷,她也不是那个面无表情的小姑娘。这些年,她的确成长了不少。那些脑海里深刻的记忆,催促她不断变强,可是童年却也是充满欢喜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顾云安!

    难为他,要帮她承受那些国仇家恨。

    ——

    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破窗而入。

    房门被人莽撞推开时,端木初正穿好衣服,准备洗漱。看见来人时,不禁一惊。

    “端木大哥,你和顾云安能多留一段时间吗?”来人正是庄纤月。

    今日,她换了一身青绿色的衣裙,俨然像是从生机勃然的春天走出来的。端木初愣了愣,不禁问道:“庄姑娘为何要我们多留一段时间?”想来顾云安的动作应该还没这么快,难道这小妮子有什么想法?

    庄纤月的脸蛋微微一红,把弄着发尾在桌边坐下:“是我爹,非要举办什么比武招亲!说是要为我找一个有能力的夫君,也不考虑我的感受。”

    看她一脸委屈的模样,端木初笑了笑,安慰道:“你爹爹想来是为了你好,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也该出嫁了。”

    这么一说的结果是,庄纤月瞪了她一眼:“我才刚回家,我爹又急着把我嫁出去,莫不是他从来就没想过要我这个女儿!他想要的只是那个义子傅君荖吧!”

    听她这么一说,语气里俨然泛着一股醋味,看样子是觉得庄柏生对傅君荖比较好吧!

    “怎么会呢,你毕竟才是他亲生得女儿啊!”

    “总之,我希望你们能多留几天。”庄纤月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白了,正好端木初正愁着没理由继续呆在夜来山庄,这样一来,就什么事都好解决了。

    她点头应下,还想说点什么,却有下人来报,说是傅君荖又是请她去花厅。

    这一日的阳光尚好,想来傅君荖应该不是特意请她离开夜来山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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