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玉儿侧着睡,”孩子真聪明,马上知道反驳,

    “侧着睡,也睡不下,”

    我抬眸看着满怀期待的孩子,想上前将她抱过來,却被他扼住了手腕,面上,依旧笑着:“赶明儿等父皇叫人换大了这里的床玉儿再來,”

    帝姬沉默了片刻,这才重重地点了头:“那,父皇一定要记得哦,”

    送了她们出去,阿蛮也退了出去,

    我略微抽了抽手,他一把拉起來,皱眉瞧了一眼:“沒上药,”

    有些吃惊,他倒是还记得我擦破皮的手,垂下眼睑:“破了皮,不好上,”

    “疼么,”

    我摇头,

    他的指腹用力地擦过我磨破皮的地方,

    “咝,,”叫出來,

    “疼就是疼,沒什么好装的,”那语气,像是教训,又不像是,

    抬眸看着面前的男子,我不觉开口:“皇上不也如此么,”那么多事,都装在心里藏着掖着,

    他不理会我的话,将我拉进去:“朕还去看了非锦,”

    “郡主來了,”

    “嗯,瞧见了,好像朕会吃了她一样,”推我坐下了,他才挨过來,他不提青大人的事情,我也不提,一提,他又得火冒三丈,

    他坐在亭中的整整一个下午,他心里定然想了,想得明白想不明白,我也再无能为力,

    “陵王的事不过隔了一个白天,朕的那些爱卿们,全当什么事都沒发生过一样,”他笑着开口,一面自己解开了扣子,“喝了几杯,倒是热起來了,”

    他的手不再冰冷,我便知道他的身子已经缓过來了,

    “臣妾倒是好奇景王看见皇上会是什么样的神色,”

    他笑:“就和你看见皇后一样,”

    一时间怔住了,用皇后做比较,我不知他的有意还是无心,

    拉我上了床,他靠在身后的垫子上,让我靠在他的身上,

    “朕发现朕还不能死,朕此刻死了,容易得意的人太多了,”

    捂住他的嘴:“皇上别总胡说,”

    他不以为然:“今儿隋华元告诉朕,他找到医治朕的法子了,”

    “真的,”抬眸看着他,

    他点点头:“他说,废了朕这一身功夫,”

    废了,他就不会再提真气了,可,这算什么医治方法,

    他却又道:“喘不上气來的感觉,比死了更难受,可是人啊,在得到过之后,就不想放弃了,朕若是废了这身功夫,昨晚就该死了非锦的手上了,”

    昨夜,确实惊险,元非锦以为过去的是刺客,他出手的时候,也是不留余力的,

    而他的话,亦是在告诉我,他拒绝了隋太医的提议,

    可若不那样,他的病真的就沒了法子了么,

    那只大手伸过來,缓缓拂过我的脸颊,沒有粗糙的感觉,很光滑的掌心,他突然开口:“朕昨晚打你的一掌日后给朕记住了,若是日后再犯,朕把你从观兽台丢下去喂畜生,”

    “臣妾什么都不是,皇上却是不可缺少的,”

    “朕,不需要谁的保护,听明白了么,”那声音,在我的耳畔狠狠地响起,

    不需要谁的保护,那他就该不管我,又为何在那只猛虎过來的时候,几乎是本能地将我压在身下,此刻回想起來,竟全是感动,

    即便,他不会知道那一刻,我冲出去的真正原因,

    …………

    房间里的烛光摇曳起來,幽幽地,晃出了人的影,

    外头的风声也跟着大起來,隔着紧闭的窗户,都依旧可以清晰地听见,抬眸,见他却是闭了眼睛,感觉到我动了,这才睁开眼來看着我,

    我有些尴尬,垂下眼睑,

    他握了握我的手,低语道:“睡吧,”说着,推我至一侧躺下,自己却起了身,

    我忙撑起身子开口:“皇上去哪里,”

    他只淡淡地开口:“朕将圣旨拟了,一会儿让常渠送去给太皇太后过目,”

    我这才想起白日里准备的东西此刻还摊在我房内的桌上,望着他的背影,我不禁想问,那么青大人呢,他又打算怎么处置他,

    这话,终是沒有问出來,

    他已经绕过了屏风,侧脸看着,只能透过烛光瞧见那颀长的身姿,

    忽而,想起他说景王见了他就和我见了皇后一样的话,皇后是害死安歧阳的凶手,我不会放过她,其实,我和元承灏一样,因为我也不能确定她的背后是否还有太皇太后,可,我唯一不想放过的,还是皇后,

    悄然紧握了双拳,我可以劝得了元承灏,却也劝不了我自己,除却安歧阳,还有我的姐姐,

    这道圣旨他拟了很久,后來,我听得常公公进來的声音,

    在床上睁着眼睛躺着,他不來,我也不睡,

    常公公走了好长的时间,他还是沒有进來,是因为杀了青大人而不安,还是因为沒有杀他而心里愧疚着,这些,我都不知道,

    他进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我明明沒有睡着,却不知为何,我忽然不想让他知道,安静地闭上眼睛,感觉男子坐了上來,他迟疑了下,脱了衣服上床來,

    在外头坐得久了,他的身上略带着一丝寒意,

    听得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身子挨着我靠过來,而后,伸手环住了我的身子,我一动都不动,他却是抱紧了我,脸埋入我的颈项,温热的气喷洒过來:“从沒有人敢像你这样,你就不怕朕连你一起杀了,”

    那句“不怕”几乎要呼之欲出了,我才猛然想起,我已经“睡着”了,呵,元承灏,是在诱惑我么,

    “昨日在暗道里,朕听见你跟着來,朕原本想喊你回去,可,不知为何,竟还是沒有阻止,”他长长地睫毛触及我的肌肤,那微微抖动的感觉惹得我有些痒痒的,

    怪不得,我跟着他下去的时候,有一会儿前面的脚步声停下了,原來,是他早就知道了,

    他似是笑了一声,“后宫那些女人瞧见观兽台的群兽都吓得腿软,你怎还敢扑上來,”他柔软的唇覆上我的樱唇,又低低地问,“告诉朕,为什么,”

    心跳略微加快,为何我听他的话,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妡儿,朕每次叫你,就像看到十六年前的自己,”他的话,似是叹息,

    可是我不明白,十六年前,他是他,我是我,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为何要说每次叫我,会让他想起十六年前的他自己呢,

    “朕好累,头也好痛,”他呢喃着,

    我依旧由着他抱着,不说话,也不动,

    后來,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呼吸声才慢慢地均匀下去,缓缓地睁眼,见他真的睡了,抬手,碰了碰他的额角,沒有发热,不是病了,

    有力的双臂忽然收紧,他软软地开口:“不要走,不要骗朕,”

    吃惊地看着他,才知原來不过是他的梦话罢了,

    “不骗你,”低低说着,

    可,元承灏,你敢信我么,他长这么大,都信过哪些人,

    被子,从他的肩头滑落下去,扯了过來,替他盖好,他动了动,又朝我挨紧了些,

    清晨,不必早朝,我醒的时候发现他早就醒了,阿蛮进來服侍我起身,我问她:“皇上呢,”

    “方才钱公公來,说太皇太后请皇上过去,”阿蛮帮我扣上扣子,又道,“娘娘,外头下着小雨呢,您可要出去,”

    已经有宫女进來开了窗户,望出去,倒真是飘着蒙蒙的雨,不大,看着挺舒服的样子,待熟悉完毕,我才开口:“去看看小王爷吧,”

    阿蛮点了头,二人出去,见棠婕妤自外头回來,见了我,脸色一冷,上回去见元承灏,她扑了空,只稍一问便知元承灏是在我的房内,她如今见了我,可仇恨着,

    可,再仇恨,又如何,

    迎面上前,笑着道:“怎么出了宫,棠婕妤还忘了规矩不成,”

    她有些不情愿地朝我行了礼:“娘娘真是羡煞众人,”

    我淡笑着:“皇上龙体不适可不好伺候的,本宫倒是还想他过姐姐屋里去呢,”

    她的脸色白了些,讥讽道:“那也得娘娘舍得,”

    扶着阿蛮的手上前,走过她的身侧,我瞧了她一眼:“本宫怎会不舍得,只是,要皇上去很容易,想留住他,还看你有沒有这个本事了,”

    她猛地回了身,握着帕子的手分明都拧出了青筋了,

    出了别院,问了元非锦的房间在哪儿,去的时候,恰巧见芷楹郡主出他房内出來,见了我,她马上迎上來,我问:“小王爷怎么样了,”

    她笑道:“说要吃点心,我亲自下厨给他做一些,娘娘來了,便进去吧,”

    点了头进去,见外头的桌上,搁着一本佛经,有些吃惊,他当真是去哪里都带着这个么,是怕元承灏随时会罚他抄么,

    想着,不免笑出來,

    元非锦躺在床上,见我进去,他的眼睛亮了亮,惊喜地叫:“阿袖,”

    阿蛮上前扶他坐起來,一面道:“小王爷可不能再那样叫娘娘了,仔细皇上听见了,又罚您,”

    他一脸不服气,却是突然捂着胸口弯下腰去,我吃了一惊,阿蛮也急了:“小王爷怎么了,奴婢去找太医,”

    他得意地笑:“看看,你若再说我一句,我的伤就重一分,到时候叫皇上治你的罪,”

    装的,和元承灏一个样,

    我伸手将阿蛮拉至身后,朝他道:“阿蛮是本宫的,谁也不能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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