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若真如此,你可知那人是谁,”凉穆才不管白熙的表情有多热烈,只是一如往常的用低哑的语气回应,仿佛内心如一深井未起波澜,

    “哼,还能有谁,除了白弃,徒儿不做其他猜想,”轻哼一声,想到那日白弃一出现,就把自己在府中费了几个月,耳濡目染使那些蠢货心里形成的对白映儿的排斥给抹得精光,大少爷白熙脸上更是阴霾,

    几年前一个低贱的丫鬟爬上父亲的床,还安然顺利的生下府中最后一个男孩,最后竟然好运的在自己还沒來得及动手的对付她的时候,一命归西,父亲看那小孩可怜,指了个暗卫在白弃身边,也是因此自己几次动手欲斩草除根都沒能成功,

    他汲汲营营费尽心力,最后还是被人钻了空子,与其说是恼恨白弃,更多是觉得自己思虑不够周全,包括起初对这位大人的好感,彼时凉穆一副恭敬的样子,使他不由自主倍生亲切,可等到他全心信任以恩师尊之的时候,凉穆的态度就越发多变了起來,

    有时候他也在想,或许这才是自己师傅真实的样子,庆幸苏泽月把他点醒,却还是对这位母亲的情感复杂,

    凉穆隐在黑色面巾下的脸古井无波,略带不屑的眼光看向白熙:“给你十日,杀了白映儿,”

    大少爷眸光闪烁不停,出口便是万般为难的语气:“徒儿幸不辱命,只是......”说道这里顿住,白熙抬眸看向面前的身影,企图看清他的样貌,却发现入眼总是一片模糊,

    “说,”凉穆皱眉盯着白熙支支吾吾的神色,仿佛再耽搁一秒他就会不耐的自行离开,心中也暗忖到底不是在皇家长大的孩子,半点沒有那些人的杀戮果决,这般还真是让人心生不喜,

    “徒儿身边无趁手可用之人,”大少爷像是下定决心,咬咬牙开口道,白熙对带任何人都是试探居多,可凉穆是个例外,但如今,他不得不打破这样的例外,他想知道,起初带着皇伯伯的信件來到自己身边的人,底蕴如何,

    而凉穆听完这句话,便悠然转身,离开之前传來他死沉声音:“明日,”

    白熙听得仔细,忙躬身作揖:“徒儿谢师傅,”眼睁睁看着凉穆身影消失,他才直起身子,面上早不见诚惶诚恐,留在眼底的只剩如冰的冷意,

    轻嗤一声发泄不满,走到书童身边,抬脚踢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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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城城主府内,上一任城主夫妇住的院子空置一段时间,负责打扫的丫鬟小厮总是被吩咐,那里须得每日一尘不染,可今日府中管家刘伯却带话过來,说以后院中打扫可如城主在世时一般,

    下人们又喜又惊,大胆猜测城主是否有了婚配的对象,才这般下令其实是要与未來的城主夫人同住,甚至有的还开始惋惜,觉得这城主与老城主夫妇的关系到底不若平凡人家亲情可贵,谁知下人们等啊等,却始终沒等來城主换院居住的消息,倒是几个月前住在府中被城主百般纵容的司扶公子,领人走了进來,

    “那些下人们看本公子的眼神怎么怪怪的,”司扶收回为床上之人把脉的手,抹了抹额上虚汗开口道,

    木苍站在一边抽了抽嘴角:“司扶公子多虑了,许是公子住在府中却不常出來走动,那些小厮见到您觉得奇怪,”

    白衣白发的男子皱眉,惑人的桃花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仓鼠你胆子怎么变得这般大,以为随意编个谎话就能糊弄我,”那些下人的视线如芒在背,令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说不定又被那破孩子摆了一道,

    “小的不敢,”木苍撇嘴弯腰,面上却保持了淡然:“既然那些人惹得公子不高兴,小的这就去解决了他们,”前些日子司扶硬是从主子手里把自己要了过去,木苍自是万般不愿,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司扶想要做的事情又有几个人能够阻拦,

    司扶本來还勾起唇角等着合理的解释,听完木苍所言笑意僵在嘴边,直到那只仓鼠消失在他的视线,司扶才回过神來,袖中的手握紧,心情抑郁不已,

    他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云子桑就彻底不怕自己的逗弄,反倒是一有玩闹的心思,自己就被气得半死,那时他还想反正是个黑心的,也沒什么可惜,于是这位遗世而立似仙似妖的白发男子把目标对准了破孩子身边的小仓鼠,起初还能看到小仓鼠张牙舞爪却无可奈何的可怜模样,但随着相处时间越來越长,木苍不但沒了害怕胆怯,还比云子桑更懂得捉弄自己,司扶眯了眯眼,不管如何,自己可不能在这里失了面子,

    “司扶公子,白老爷的情况如何,”片刻之后,木苍绷直身体走了进來,他不介意司扶对自己的称呼,也深谙对待这种人,少言少语是最好的办法,确是多亏了主子的指点,

    白发男子状似无意的看向木苍身后,心道这只仓鼠刚刚肯定在门外偷笑,哪里会真的修理府中下人,叹息一声,司扶慢悠悠的坐上一旁的椅子,沒有答话,周身一片静谧,让人不忍打扰,

    木苍好似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卖关子,见司扶沒有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心下稍安,耐心的等着,

    半晌,木苍心中天人交战,想起云子桑的吩咐终是忍不住开口:“莫不是情况严重,公子难以表述,”

    司扶身子慵懒的半靠在椅背,抬起眼皮看向他:“仓鼠觉得什么是情况严重,”

    “将死,”木苍回答得很快且毫不犹豫,虽然心中疑惑司扶突然的转变,但这般情况对自己來说只好不坏,他也乐得配合,

    司扶闭上双眼淡笑一声,头颅后仰沒有再开口的意思,

    木苍皱眉,凝着司扶的双眸变得凝重,莫不是白真的情况太严重,司扶才沒了玩笑的心思,想到这里浑身一颤,急忙转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云子桑來得很快,他知晓司扶虽喜好捉弄人,但绝不会无的放矢,况且白真应该是小白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他不得不看重,

    “舍得來了,”一袭青色身影背光而立,尽管气息收敛,司扶还是一瞬就睁开眼睛,在他还未开口时先声夺人,

    云子桑只是抿紧嘴唇,脸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我以为苏泽月狠不下心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根据那些关于苏泽月的情报,使他莫名对这个人有种同情,因而才会差点酿成大祸,

    “你以为,小破孩,这世间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运筹帷幄,”司扶笑容滟滟:“首当其冲便是人心,”

    “那时心间一丝侥幸,”青衣少年颔首表示赞同司扶所言,同时也开口解释,

    其实昨晚棐那边有些变故,他确被琐事缠住无法脱身,只能吩咐枭前去相助,却沒想到最后只救來一个昏迷不醒的白真,那些精英包括白谚全都被抓不知送去了哪里,他派人暗中加派人手,却收效甚微,

    “你未听说过黄蜂尾后针,女人狠起來还真是可覆天地,”司扶每回怒意越甚笑意便越深,此刻便是如此,他以前沒把苏泽月这样的小角色看在眼里,自然也是因为知道这位愚笨的郡主痴情相付,

    可苏泽月根本是个不值得相信的人,十年前白真信她,她被当今皇帝利用害得小映儿在鬼门关不知游荡了几年,十年后自己信她,她又惨无人道的把白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若说世上最该死的人,司扶觉得非苏泽月莫属,以爱之名的伤害,最可恨,

    云子桑皱眉:“白真沒有性命之忧,”肯定的语气,似是安抚,

    司扶闻言嘴角勾起的弧度更大了些:“恐怕他宁愿自己有性命之忧,好过一息尚存受尽侮辱,”

    “何意,”青衣少年心中不好的预感更甚,他起初觉得好歹白真还是个大活人,虽然昏迷不醒却比被抓走生死不知要好,可看到司扶这般反应,方觉自己想得太过简单,

    这时的司扶已经收起笑容,桃花眼里满是严肃:“先前我问仓鼠,觉得对于行医者來说何种情况最为棘手,”

    云子桑抿唇不语,抬步走到桌边的床沿,凝视白真青灰面色,感受那微弱的呼吸,

    “他回答将死之人最难治,”司扶勾起手肘托额看向面前少年的侧脸:“你说呢,”

    “了无生趣,”云子桑起唇,复又摇头:“白真不会如此,”

    司扶挑眉,对他后半句话很感兴趣:“何以见得,”

    “他有未竟之事,要为小白的爹报仇,”云子桑答得很快,也理所当然,这个人的一生很简单,除去在隐世白家的童年际遇不为人所知,白真从仕以來大概只做了三件事,其一建功立业,其二找寻唯一的亲人白琦,其三养大白映儿,

    “一半一半,苏曜皇室那么欺负人,你以为他不想为自己出口气,”司扶迫不及待插话,可说完之后面上又带着不解,眼中隐隐有些失落,明明任谁都知道白真还有很多事未完成,可他……

    一时间房内无声,云子桑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俯首看向面前的白衣男子:“你是说他如今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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