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玉有些意外,强打着笑问詹祺:“怎么跑这儿了?”

    詹祺意外清玉的态度,扬眉反驳:“怎么,你二哥来看看你,不欢迎?”

    “谈不上。【小说文学网】”清玉笑着请他进门,叫/春白来,低声吩咐她去备茶。

    春白端着香茶上来,清玉浅笑着伸手相让,请詹祺饮用。

    詹祺闻到熟悉的茶香,微微皱眉,疑惑的端起茶碗,品一口。茶香清幽,初入口时味微苦,入喉甘,回味浓厚,必是攒林茶无疑。意识到这一点,詹祺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清玉眨着眼睛,笑问詹祺:“怎么,二哥不喜欢这茶?春白,再泡龙井!”

    “不必了!”詹祺面色稍稍好转,却依旧是惨白。他紧握着茶碗,慢慢地吐字:“我好久没有喝此茶,趁此可以细细的品味。”

    “我说我记性没那么差,攒林茶是二哥的最爱。”清玉轻笑,目光一刻不曾从詹祺的脸上移开。攒林茶,产于林木中,吸取精华,饱食云雾,山人披荆方能采得,味道绝佳。詹祺就曾拿此茶来比喻过她,说她就好像攒林茶一般,令人品之忘俗,回味无穷。

    清玉好想问她,现在他的‘回味’去哪了?

    詹祺迟疑了半晌,方缓缓道:“此茶是我以前的最爱,前些日子戒掉了。”

    “好可惜,我倒觉得它回甘很好,”清玉端起茶杯,鼻子慢慢地靠近杯沿,闻了一下,而后饮了一口:“好茶,令人品之忘俗,回味无穷!”

    詹祺猛然坐直了身子,惊恐的瞪圆眼看着清玉,端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他慌张的放下茶碗,咬着牙,极力抚平自己的情绪。

    “二哥,你没事吧?”

    “没事,四妹,我来也没别的事,就是为刚才跟你见面没打招呼的——”

    “二哥不必放在心上,我理解当时情况,嗯,有点紧急。”清玉略微尴尬的笑着,同情的看向詹祺。

    詹祺收到四妹怜悯的目光,肚子里顿时起了怒火。本来若是自家院里的事儿,他受点欺负不打紧。但是叶香玉那个泼妇,竟然叫他堂堂一个男人在妹妹跟前丢脸!以前詹祺仗着她是女人,又是詹府世交之家的千金,才让她几分,可不能再惯她臭毛病!

    詹祺匆忙起身和清玉告辞,风风火火的冲回自家院子。这是他的院子,这是詹府,姓詹,就算躲也该是那个姓叶的走!

    如霜等见着二爷回来,赶紧进屋禀告二奶奶。叶香玉还怄气,以为詹祺又像往常那样回来哄她,遂故意叫丫鬟把门关上不见。

    詹祺本就怒不可揭,见着丫鬟竟敢关门,气得直接抬脚狠劲儿踹开了门。屋子里的丫鬟们没想到素来温柔的二爷会来这一出,吓得大叫。叶香玉也傻眼了,躲在丫鬟后头,看着恶狠狠瞪着自己的詹祺,心虚的大喊:“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休了你!”詹祺本想抬首打这个可恨的女人,转念想自己是个斯文人,当即吩咐丫鬟去拿笔墨,他现在就要写休书。如霜见情况不妙,赶紧悄悄地退出来,撒腿便往二太太处报信儿。

    研好墨,詹祺当即执笔书写休书。

    叶香玉看见“休书”两个大字,当即眼前就黑了,众丫鬟合力掐虎口、人中,方弄醒了她。詹祺已经写好休书,直接将纸拍到桌子上,指着叶香玉道:“签了!”

    “二爷,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不该为叶姨娘那点小事儿和你置气,求你,别——”叶香玉哭得泪如雨下。

    “写!”詹祺早不吃叶香玉这套,这个女人乍一看还挺漂亮温柔的,日子一久真是连个狗屎都不如,他怎么就那么命不好,人家娶婆娘都是娇滴滴软柔柔的,怎么到他这成了个悍妇。

    怪不得她们叶家当初嫁一个送一个,合着两个里有个瓜坏心了;可算有个稍好点的,却是个早死的命。詹祺脑子里突然闪过叶姨娘那张娇容,又想起当初他二人温存之时许下诸多柔美的誓言。詹祺便越加愤恨眼前这个女的,甚至把前几日刚刚遗忘的那些怀疑,又重新翻腾出来。叶姨娘怀着身孕,身体本来好好的,怎么就能失足摔死了?怎么就没个丫鬟看着她?一切怎么就那么巧?保不准真是眼前这个毒妇害了她!

    众丫鬟帮着二奶奶说软话,詹祺就是不听,执意叫叶香玉签休书,甚至要亲自动手逼着她画押。叶香玉吓得大叫,不停地挣扎,奈何力气抵不过詹祺,眼看着他硬掐着自己的手腕挪向休书……

    “干什么呢!成何体统!”二太太一进门就看见屋子里一团乱,更看见了那张写着休书的醒目的白纸,气得头发晕,使劲儿全身力气大喊。

    二太太不愧是二房的主母,一声喝令,谁都不敢造次了。二太太气得全身发软,由红衣、步摇两个丫鬟扶上座,缓了会儿,第一件事便是打眼色给范老六家的,所有涉及这件事儿的知情者,里里外外的都必须封口。这种闹剧绝不能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否则二房离失宠就不远了。

    二太太听了两厢陈述,眉头皱的更深。

    叶香玉跪在地上,双腿爬着凑到二太太跟前,抱着二太太的大腿求道:“姑母救我!”她故意没叫太太,用的以前在娘家时候的称呼,就是为了提醒二太太自己跟她才是一家的,都姓叶,自家人该照顾自家人。

    二太太当然明白叶香玉的意思,可那边是她的亲生儿子,哪边轻哪边重她分得清楚。再说她这个内侄女是有些刁蛮了,平日使个小性儿也就算了,竟敢叫自家男人没面子。二太太打发走詹祺,单独留着叶香玉训话。“这事儿是你办的不对,那丫头都已经死了,不就是在树下面埋了几张纸,你至于和死人较真么?”

    叶香玉哭得梨花带雨:“姑母,您是知道我的,我是那种小气的人么,再说小七生前,我哪点对她不好了?我可是把她当亲妹妹看的,纵是这样,是她失足摔死在我门前,竟白白冤枉了我的名声,我不委屈么。二爷为了他,跟我闹了好几天的变扭。后来在我老太太跟前解释清楚了,这才好了几天,陈姨娘这三字儿又在我耳根子边上晃悠。为了她我白白受了那么多冤枉,心里总会有怨气,再听她的名儿我就有些激动了,再说、再说那匣子里写得话真真是太不堪入目了。”

    “什么话,叫你这样难受。”二太太问。

    叶香玉听二太太终于问起这个,哭得更凶:“别的还好,不过是些情诗,有一个是他们两个人签字画押的誓言,什么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什么彼此心中只有彼此,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有——”

    “够了!”作为正室,二太太理解叶香玉为何发疯了,这些话确实很伤人。关键如今惹事儿的死了,罚人都没处罚去。二太太在心里咒骂一顿惹事儿的叶姨娘,扶起来叶香玉,好言劝慰道:“这事儿确是他不对,回头我说他,但你这性子也得改一改。你见过哪家做妻子的敢顶撞丈夫?女人啊,就得在男人犯倔的时候,柔着点哄他,就跟哄调皮的孩子似得。这样他才能念着你的好,惦记着你。你呢,可倒好,总跟他硬碰硬,难不成你叫他跟女人似得哄着你?”

    叶香玉抽泣的点头,委屈的表示明白。

    “再有,子嗣的事儿抓紧了,也不知道你一天想什么!”提到孩子,二太太也有怨气,悉数往媳妇身上撒,都怪是她肚子不争气!

    叶香玉被戳到痛处,打个激灵,吓得哭都忘了。二太太一走,叶香玉立时喷出一口血来,晕死过去。

    詹祺听母亲的训骂,冷静许多,突然听说叶香玉吐血晕了,以为她也会死,吓得赶紧扑到叶香玉床前赔罪。叶香玉朦朦胧胧的听见自己的丈夫说话,伸手扯着他的衣襟,哭着念叨:“我错了,我错了。”詹祺见叶香玉可怜,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心更痛,握着他的手诚恳的道歉。

    二太太见夫妻俩总算好了些,稍稍松口气。

    陈大夫诊脉之后,行至外屋,道:“二太太、二爷请安心,二奶奶因急火攻心,致气血不畅,现在已并无大碍了,养几日便可痊愈。”

    ……

    清玉听了缪嬷嬷打听回来的二房消息,心中冷笑。她重生以来送给叶香玉的第一出戏还不错,气血不畅么,清玉摩拳擦掌,以她了解的草药方子,倒正有一味儿合适的,只要给她的吃食里掺点料,立马可叫她吐血力竭而亡。只是这样简单地叫她去死,未免太便宜她了。清玉真盼着她能长命百岁,这样她就可以爽快的折磨她一辈子。

    生前,她不是没有心机,而是不屑于玩心机。叶香玉,还有那个承诺犹如狗屎的詹祺,你们都好好的等着‘享受’……

    清玉舒口气,伸个懒腰,准备去贵妃榻上歇一会儿。

    “段姐姐来了。”小豆子来报。

    清玉随即看见带着一脸灿烂笑容的段兴才家的。她丈夫是荣府的大总管,而她则体面地跟着王氏做后宅的女总管,但凡府内的银钱拨付都是要经她这一关的,确实个办事极其麻利妥帖的人,连主子们都尚对她敬三分。

    清玉笑着相迎,拉段兴才家的坐下,眼见着她手里捧着个盒子,清玉猜测是大老爷迟迟不来的上元节奖赏。

    “四姑娘等急了吧,这会子才送来。我家那口子说,老爷故意拖延时候,逗姑娘呢。”

    “不急,有,就好!”清玉甜甜的一笑,接过木匣子,沉甸甸的。清玉打开,看见匣子里装着满满当当的现银。

    “东西是大老爷交给我家那口子的,我负责转送,说是有一百两现银,剩下的是银票压在底下,四姑娘数数?”段兴才家的扬眉看她。

    清玉心中暗自赞了一下大老爷的贴心,现银和银票混着来,正合她意。

    清玉笑着摇头对段兴才家的道:“段姐姐办事我还不放心,不用数了。”清玉叫暮雪收了东西,请段兴才家的喝茶,另将那包上等的攒林茶包给段兴才家的。“我听说段管事好品茶,请他替我尝一尝这个好不好。”

    “哎呦,四姑娘送的自然是好东西,哪还用品。”段兴才家的乐得喜气,欢快的行礼,带着东西走了。

    清玉方重新打开那匣子,倒腾出大小不一的银子,然后是四百两银票,银票下面还有两张纸。清玉颇为意外的扬了扬眉,立即打发走外人,细读上头的文字。

    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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