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满宝元脱口而出,倒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文学网<a href="/cdn-cgi/l/email-protection" class="__cf_email__" data-cfemail="710606065f08041f1d101816145f121e1c31">[emailprotected]</a>眼见得任声状若疯魔,满宝元自知难以抵挡,便自动自觉和愈彦采取了统一战线。也不是说满宝元就那么害怕任声,主要还是个老上下级关系在作怪,满宝元一时没办法把自己放在和任声对等的位置上去。

    愈彦就不存在这个问题。

    任书记这种人,要想让愈秘书去敬畏他,实在是千难万难。

    任声又差点当场石化。

    愈彦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冷淡地说道:“任书记,我们到你办公室已经十分钟了,如果你再不商谈工作,那我们就要走了。等任书记什么时候想要谈工作了,咱们再来!”

    “你们走!”

    任声想都不想,就大吼了一声。

    愈彦嘴角又掠过一丝讥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这一回,满宝元倒是配合默契,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就转过身,跟在愈彦后面,向门口走去!

    任声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的背影,呼哧呼哧喘粗气,整张脸都涨得通红,眼里如欲喷出火来。恨不得这就冲上前去,将这两个家伙碎尸万段。

    临出门的时候,愈彦出了一声轻笑。

    这一下笑声很轻微,却清晰可闻,很明显地夹杂着强烈的轻蔑之意。

    “当啷”一声,任声将茶杯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满宝元身子又是轻轻一抖,脚下略略有点犹疑。他很清楚,这一走出去,就等于和任声结下了死仇。当然,任声最恨的,肯定是愈彦。但愈彦光棍一条,在桃城县是单身赴任,又是张思文的亲信,或许任声一时之间,拿愈彦无可奈何,说不定就会转而对付他满宝元。他眼下是在北栾,任声再强横,也不能去北栾和他为难,但他不可能一辈子呆在北栾不出门,这桃城县城,总还得来的。尤其要紧的是,刘艳芳如今可是在县委办上班,就在任声的眼皮子下面,任声这混蛋,会不会去找刘艳芳的麻烦?

    一想到老婆,满宝元便有些气短。

    刘艳芳可是他的心头肉。

    但满宝元的犹疑,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男子汉的血性顷刻间占了上风,脚步随即加快了。

    至于愈书记,不要说脚下犹疑,连脸色都没半点变化,任声的怒火,在他耳中,屁都不算,不惊起丝毫波澜,脚步沉稳得很。

    缓步来到楼梯口,满宝元终于停住了脚步,脸上浮现起一丝担忧的神情,压低声音问道:“愈书记,现在怎么办?”

    愈彦微微一笑,十分平淡地说道:“这要看任声什么时候恢复理智了。他要是继续这么犯傻,咱们还是那句话,不理他。反正这事也是他急,我们不急。”

    满宝元想想也是,尤其是听愈彦说任声犯傻,不由有些好笑。

    细细论来,可不就是这样吗?

    任声气势汹汹地叫他们到县里来,满以为会将他俩吓住,不料事到临头,竟然是这么个结果。白白将自己气了个半死,愈彦理都不理他。

    任声在桃城县横行一世,怕是从未吃过这样的瘪!

    但此事却又如同愈彦说的那样,他们不急,急的是任声。北栾区一天不种苹果树,任声的面子就被录下一层。时间拖得越长,任声越有可能成为一个笑柄。

    “不过,他要走向县里主要领导告状,那怎么办?”

    满宝元这话,说得比较隐晦。任声本就是县里主要领导之一,所谓告状,就是担心他在常委会或者书记办公会议上出幺蛾子,提出给愈彦和满宝元处分。虽然夏利肯定向着愈彦,毕竟初来乍到,威望未著。万一任声拉拢其他常委,甚至是拉拢马河,坚持要处分他们,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那也没关系,县里的领导,总也不会个个都像他那样胡搅蛮缠。总得依照事实来办事。”

    愈彦毫不在意,淡然说道,神情笃定异常。

    。。。

    这一日愈彦和满宝元都没有回区里去。

    满宝元自然要和刘艳芳团聚,共享天伦之乐。愈秘书便习惯性地去夏利家里坐了一会。

    下午愈彦在任声办公室公然顶撞任副书记的事情,早已经像风一样传开了,整个县委大院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时之间,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部分机关干部的情绪,都是厕所里扔炸弹震粪不已!任声在县委大院跋扈了多年,很多人都看他不惯。只是碍于人家的势力,敢怒不敢言罢了。如今终于出来一个强项人物,面对面将任声顶得下不来台,自然要大大兴奋一把。

    其实任副书记办公室内发生的真实情形,大家都不得而知,但这并不妨碍大伙将此事传得惟妙惟肖,仿佛愈彦顶撞任声的时候,办公室的大门就是敞开着的,谁都看得一清二楚。

    据说,竟有人为了此事专门请客,约了三五好友小酌一杯。席间,说起愈书记的英雄了得。不免逸兴纷飞,纷纷竖起大拇指,赞一声“了不起”。

    牛人啊!

    不过夏利的水平,自不是县委机关普通年轻干部可比的,双眉紧锁,深有忧色。

    “愈彦啊,这样子不好啊……。”

    说着,夏利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

    夏利也看不惯任声的跋扈性格,五十大几的人了,还是这样一幅样子,哪里像个县委副书记了?但无论如何,愈彦是下级,种植苹果树,又是县里发了文件的,这一回任声占了理啊。

    愈彦稳稳地坐在那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然说道:“书记,这个事情,我早就向你汇报过的。我们桃城,不适合种苹果树。任声就是乱搞。你是搞农业出身的,苹果树合不合适在北栾种植难道还不清楚吗?这是典型的劳民伤财!”

    夏利的脸色就有点沉。

    愈彦这话,说得过于直白了,将夏利也扫了进去。毕竟大规模种植苹果树,是县里发了文件的,经过了县委县政府的集体讨论,他夏利点了头的。愈彦这等于是在当面批评他,不讲原则。

    换了任何一个下属,这样在县委书记面前说话,都是大犯忌讳。往轻里说会在领导心里种下一根刺,严重一点的话,说不定立时就会失势。

    但愈彦不在意。

    这其实就是身后背靠大山和普通人在仕途拼搏最大的不同之处。一般的事情,扳不例他们。愈彦相信,只要张思文在安泰一天,别人就动不了他。

    张思文曾经说过,一个不能坚持原则的人,注定难成大器。当然这句话不是专程对愈彦说的,而是聚会的时候无意提起的,愈彦凑巧听到了,便牢牢记在了心里。书记从政数十年,这样的人生体验,绝对不会有错。

    于阿姨本来很惬意地坐在旁边看电视。对于阿姨来说,现在的日子非常不错,吃得好住得好,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感觉不是一般的好。除了女儿的终身大事偶尔会让于阿姨操一下心,其余的,就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客厅里忽然沉默下来,于阿姨就有点奇怪,往常,这两人可是有说不完的话,夏利不时爽朗大笑,今儿这是怎么啦?于阿姨扭头一看,却见夏利和愈彦俱皆形容严肃,不由吃了一惊。

    出什么事了?

    于阿姨正纳闷,夏利沉默稍顷,又开口了:“愈彦,在县里工作,你是初来乍到,方方面面的关系都要顾及到,不能任性啊。”

    这句话,也不算是批评,更像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规劝,颇见拳拳之心。自然,夏利也有给自己辩解的意思我不是不认同你的意见,但有时候也得考虑一下平衡。

    愈彦略略有些感动。

    不过感动归感动,公事归公事,愈彦还是没打算放弃自己的原则,想了想,很诚恳地说道:“书记,如果是别的事情,我也就算了,不和任声一般见识。他真要摆架子批评几句,也无所谓。毕竟他是上级嘛。但这一回,是真的没办法让步。我算过了,五万株苹果树幼苗,加上运费,要三十几万。这对于北栾的群众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明知道会打水漂,还要搭上两三年的时间和劳力,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松口的。这会被人戳脊梁骨骂死的。对党委和政府的威信,也是一个极大的打击。书记,仅仅为了他任声一个人的面子,要我们的群众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让整个县委县政府为他背黑锅,合适吗?”

    夏利双眉再一次蹙紧,缓缓说道:“听说,这个,硕大一号,果树,是经过改良的,专门为北方地区培育的新品种,合适我们省份种植。”

    愈彦说道:“书记,科学是严谨的,来不得半点虚假。那个黄海人田老板,他说这果树是经过改良的,有什么科学依据?是否经过农科院的专家鉴定?如果没有,我肯定不会相信的。种植苹果树必须雨水班少,日照充足。这是农业科学的基本常识。一个商人,说他能够改良果树,我认为没有依据。就算他要试验,也不可能让我们桃城的数千群众为他埋单!”

    夏利又沉默起来。

    见气氛有点僵,于阿姨便连忙起身,拿过开水瓶,给他俩续满茶水,笑着打圆场:“老夏啊,愈彦从来不在你面前说假话的,他的意见,你要仔细考虑啊。”夏利点点头,说道:“愈彦,现在县里的文件已经发下去了,东坞和华西,都已经在行动,单单北栾区这样顶住,任声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那个人,你可能打交道不多,还不大熟悉他的脾气。那是个犟脾气,说不定就会在县委常委会上冒出来,拿这个说事。说你们北栾不尊重上级,拒不执行县委文件,也是个问题啊。”

    愈彦淡然说道:“不管他任书记的威风有多大,都不是他拿工作开玩笑的理由。这个事情,他就算愿意就此罢手,我还未必就同意。北栾区的群众不能受损失,东坞区和华西区的群众,也一样不应该受这种损失!他任声没这个权力!”

    夏利不由有些生气。

    这个愈彦,也太犟了,难道他认为自己当了区委书记,翅膀硬了?

    话不投机,愈彦没有在夏利家里多呆,很快就告辞出门,慢慢走向桃城宾馆。

    天气已经炎热起来,时间也不是很晚,街道上很热闹,人来人往的。很多群众带了小孩子出来压马路,欢声笑语的。

    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逐渐延伸,全国各地都在起着喜人的变化。

    愈秘书轻轻哼着歌,走进了桃城宾馆。

    进到房间里面,愈彦先冲了个凉,在床上躺下来,抬腕看了看手表,抓起床头的电话,给夏然的宿舍里拨了过去。愈秘书有晚上看书的习惯,不过这会子,却不大看得进去。黄桃花去安泰一段时间了,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心理创伤是不是有所好转,也是愈彦比较关心的。

    这个苦命的女孩子,如果能从深渊中走出来,重新开始生活,那是愈彦很乐意见到的结果。

    此时给夏然的宿舍打电话,根据愈彦的经验,几乎是一打一个准,夏然肯定在的。她没有什么户外的娱乐活动。

    果然,电话没响几下,那边就接了起来,传来夏然淡淡的声音:“你好。”

    “夏医生,是我。”

    愈彦也是标准化回答。

    “嗯。”

    夏然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自然是听不出多少情绪波动的,不过愈彦还是觉得,夏然的语气略略起了一点变化。

    “你是想问黄桃花的事情吧?”

    出乎愈彦的意料,这一回,夏然居然主动开口了。往常都是静静地等待愈彦开口,愈彦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偶尔会在回答的过程中有所延伸。

    愈秘书也给了个“嗯”字,淡淡的,不过嘴角却浮起一丝笑容,觉得这样子逗夏然一下,也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愈秘书很快就失望了,夏然压根就没对他的不佳态度有任何反应,径直说道:“她在安泰安顿下来了,劳动服务公司,她在小卖部做售货员。刚到那会,怕得厉害,像个小兔子似的,受不得半点惊吓,总是偷偷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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