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正霆中校说话时,仿佛有一股带着冰碴的寒风吹过。

    测试场内外,一片死寂。

    “原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过对鼠族赶尽杀绝的计划!”

    楚歌恍然大悟,“这款‘地下终结者’,绝不是三五天之内可以赶工出来的,从发现鼠族的那一瞬间开始,你们就准备好要杀死最后一名鼠族了!”

    “当然。”

    乌正霆中校并不否认,“军队是人类文明的最后一道防线,凡事我们都必须往最恶劣的方向去想,并以最强硬的手段来应对,才能带给全人类最大的安全感。

    “我们不是没给过鼠族机会,过去数月的合作,输送给鼠族大量资源,容许他们继续在灵山市地底栖身,已经彰显了人类的宽宏大量。

    “然而,释放如此之大的善意,换来的结局,却是爆炸、混乱和杀戮,倘若我们还要傻乎乎再给鼠族第二次机会,岂非太妇人之仁,对自己的同胞不负责任了么?”

    “可是,可是……”

    楚歌的头脑一片混乱,“我们仍旧没搞清楚这次爆炸的罪魁祸首是谁,你们最后得到的情报不也说,这是蛇魔、病毒博士、天人组织的陷阱么,岂可将一切罪责都推卸到鼠族头上,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杀一气?要知道,‘蛇虫鼠蚁’,并不是一伙的啊!”

    “或许‘蛇虫鼠蚁’的确不是一伙的,但我们的神经毒剂却没这么智能,能分辨老鼠和虫豸的不同。”

    乌正霆中校冷冷道,“想要彻底消灭地底世界的变异虫豸,就必须大规模喷洒神经毒剂和细胞分解剂,无论我们再怎么微调配方,势必会对鼠族造成一定的附带伤害。

    “鼠族原本就被人类欺骗,此刻极有可能发现真相,正处于怒不可遏的状态,倘若再造成一定的附带伤害,你觉得,鼠族和人类之间的仇怨,还能够化解么?

    “既然仇怨永远不可能化解,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杜绝后患了,这又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

    楚歌绝不同意乌正霆中校的逻辑,“在没有搞清楚鼠族究竟是好是坏,是盟友还是敌人之前,就把他们和虫豸一起杀死,岂不是黑白不分,亲痛仇快,甚至忘恩负义?要知道,过去一个月,鼠族可是一直忠心耿耿,抛头颅洒热血,在帮助我们构筑地底防线,抵御虫潮泛滥啊!”

    “亲痛仇快?”

    乌正霆中校冷笑道,“怎么你认为,鼠族和人类有某种亲缘关系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千万站稳自己的立场啊!”

    “我的立场,永远站在地球人类一边。”

    楚歌毫不犹豫地反驳,“但我们都不得不承认,在灵气复苏、异界发现、万族林立的今天,地球人类远远没有强大到能够在诸天万界都称王称霸的程度,无论我们愿不愿意,在不久的将来,都会有千千万万的智慧生命甚至异种文明,降临到我们的世界,和我们展开密切的交流和接触。

    “到时候,倘若这些生命形态和我们迥然不同的文明发现,我们地球人竟然是这样一种自私自利,忘恩负义,根本不把其他智慧生命当‘人’来看待,而是可以随意欺骗,奴役甚至杀戮的卑劣种族,试问,这些极有可能比我们更加强大的异种文明,究竟会如何对待我们呢?

    “将心比心,乌中校,请你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楚歌的声音斩钉截铁,振聋发聩,令测试室的强化玻璃窗都“哗哗”作响。

    “哼……”

    乌正霆中校眯起眼睛,眼底放出两道凶芒,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正因为灵气复苏,万族林立,未来宇宙必然是弱肉强食的血腥战场,我们地球人才应该第一时间就彰显出最强硬的姿态,让异种文明都生出敬畏之心。

    “物竞天择,成王败寇,这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根本法则。

    “你以为,我们一味彰显自己的仁慈,善良和所谓闪闪发亮的人道主义精神,那些异族就会被我们深深感动了么?简直是幼儿园里的童话!

    “告诉你吧,无论地球、修仙界、幻魔界还是别的什么世界,能够生存数万年以上,进化出高等文明的种族,哪个不是心狠手辣,诡谲狡诈,双手欠下累累血战?

    “他们就像是潜伏在黑暗中,最高明的猎手,正在屏息观察着彼此,只要发现一丝一毫的弱点,立刻会毫不犹豫扑上来,从弱点下手,咬断猎物的喉咙!

    “倘若我们地球人在处理鼠族的问题上,还是这样拖泥带水,优柔寡断的话,他们就会认为地球人软弱可欺,没有拼死血战的勇气,到时候,才是真的大难临头!

    “鼠族虽小,但用来杀鸡儆猴,倒也勉强足够,只有彰显哪怕将地球化作焦土,地球人都绝不屈服的勇气,才能杜绝从鼠族到各种异界智慧生命,对地球的觊觎之心,这一点,你究竟明不明白?”

    乌正霆中校和楚歌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彼此都瞪圆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对方。

    “你不会成功的。”

    楚歌坚持道,“你不可能消灭所有蛇虫鼠蚁——从人类文明诞生到现在,还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消灭所有的蛇虫鼠蚁,这些貌似卑微、肮脏和低贱的物种,其历史和生命力,比人类文明更加绵长。”

    “那是因为过去的人类文明,从未研发出如此高效的神经毒剂、细胞分解剂和永不疲倦的杀戮机器。”

    乌正霆中校傲然道,“我是一名军人,军人的字典里,永远没有‘不可能’三个字。”

    “长矛越锋利,盾牌就越坚固,生命总会找到出路,特别是在灵气复苏,一切都超速进化的今天。”

    楚歌固执道,“鼠族的潜能和进化速度实在太恐怖,你怎么知道你的‘地下终结者’一定能彻底消灭鼠族,而不是用死亡威胁刺激他们展开新一轮的进化?

    “或许,有一部分鼠族能够在天地灵气的滋润下,侥幸扛过神经毒剂和细胞分解剂的侵蚀,成功进化出更强的耐药性,甚至基因变异出更加危险、强大、独特的性状呢?人类对抗细菌和病毒的战争中,不是就有无数细菌和病毒,成功进化出了耐药性和无数变种吗?

    “或许,这些鼠族能成功捕获几台‘地下终结者’,并借助这种恐怖的杀戮机器,取得机械科技上的突破,进入某种……我们无法想象的机械时代呢?

    “或许,这些鼠族会带着对人类刻骨铭心的仇恨,暂时逃离城市,退却到一望无垠的山地和雨林里去,在蛮荒丛林中忍辱负重,卧薪尝胆地发展数百年,再以无比恐怖的姿态,出现在我们的后代面前!”

    “因为害怕敌人在未来会变得更加强大,所以现在就选择妥协甚至投降吗?”

    乌正霆中校对楚歌的观点嗤之以鼻,“倘若鼠族真的对神经毒剂和细胞分解剂产生耐药性,那我们就研发更加致命的新一代神经毒剂和细胞分解剂;倘若鼠族进化出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基因突变体,甚至掌握了部分机械科技,那我们就研发更强大的杀戮机器,更超卓的机械科技;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人类永远是站在进化巅峰的王者,倘若连这点儿必胜信念都没有,我们还凭什么和诸天万界的智慧种族去争锋?”

    “问题是,鼠族不是敌人,甚至绝大部分的虫豸也不是,他们是生态循环和食物链的重要一环,他们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楚歌提高了声音道,“你们真应该去找环境学家和生物学家论证一下,用神经毒剂和杀戮机器将所有蛇虫鼠蚁都一扫而空,会对大自然,甚至对人类本身产生何等灾难性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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