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辉就不言语,只是闷闷地坐在那里。

    大姑就继续说:“徐绍业连个电话都不给我留,找都找不着他。你那个妈就是个混不论,母老虎,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简直就是个泼妇!大姑要不是怕影响你找媳妇,非天天堵到你们家门上,把你爸你妈这些臭毛病给治过来不可!”

    转回头来又对徐洁和刘万程说:“这回你们来了,咱一起去找徐绍业,也让你们看明白,这人算不算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就逼徐辉说:“给你爸打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快打!自己侄女二十多年不见,人家来看他,连面都不露,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徐辉说:“二姐和二姐夫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给我爸打电话了,他没在本地,出去做生意去了。”

    “狗屁!”大姑立刻就反驳说,“他那点道道我还不知道?还做生意,他拿什么做生意?把自己卖了吗?就他那好吃懒做的样子,他倒贴钱都没人要他!他就在这城里四处躲着人家债主要账,以为我不知道?”

    徐洁实在看不过去了,就劝大姑说:“大姑,您也知道二叔现在困难,就别难为他了。”

    大姑立刻就说:“他困难他怨谁?他自己作的!你爷爷那么大的家业他都给造进去,害的我们姊妹受一辈子穷,他总得给个说法吧?再说了,这铺面按理说也有你爸的一份,你倒替他说话。”

    徐洁说:“我们不要,只要你们过好了,我们才能放心。”

    大姑说:“徐家出这么个败家子,我们能过好吗?我这是靠你姑父在机关工作,有工资,日子才能过下去。你还没见你二姑呢,那才叫一个可怜!”

    这时候,刘万程就劝徐辉说:“还是给你爸打电话吧?二叔和大姑是亲姐弟,闹到这个地步,人家也笑话。倒不如正好我们在这里,把话说开,以后也好相处不是吗?”

    大姑就把话接过来说:“你二姐夫说的对,他这么整天的躲着有意思吗?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去。他把你爷爷的遗产独吞了,想这么着算完,门也没有!就是现在没钱,也得给我们打欠条,你们家还有房子呢!现在老城要搞旅游开发,你知道那铺面现在值多少钱吗?翻三番都没有问题,你爸这个败家子!”

    徐辉还是不打电话。刘万程就再劝他:“你放心,有我们在这里,不会打起来的,我给你保证。”

    大姑说:“你打,接通了我和他说。”

    在刘万程和大姑的逼迫下,徐辉还是给他爸打了电话。不过,电话通了,刘万程没让大姑接,而是自己接了过来。他哄人的本事一流,很快就哄的徐绍业过来了。

    徐绍业过来,就知道上当了,他姐姐嘴跟炒豆子一般,骂了他个狗血淋头,最后,还是要他把卖铺面的钱吐出来,没钱就把房子转给她抵债。

    徐绍业也急了,特别是守着大哥的孩子,让他姐一说,他直接就变混蛋无赖了。

    他就急赤白咧地分辩说:“咱爹死了,大哥不在,这个家我不当谁当?我不经营那个铺面,让你去经营?你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你根本就不算我们老徐家的人了,你凭什么来问我要铺面,你要的着吗?”

    大姑那张嘴也不饶人,争辩说:“咱爸的遗产,法律上我就有继承权,大哥、三妹也有份,你有什么权利独吞?咱爸死的时候也明确表态了,谁养娘谁继承铺面,你养咱娘了没有?”

    徐绍业也蛮有理:“我怎么没养?我整天在外面跑生意,看铺面,我总不能把娘系在裤腰带上吧?咱娘和徐辉他妈不对付,偶尔吵个架不正常吗?咱娘跑你那里去诉苦,你就趁机往里掺和,你打的什么小算盘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巴不得找个理由掺和进来,图这个铺面!徐二坏,为啥我们从小都叫你二坏?你坏死了!我好好的一个家,就让你给掺和完了!”

    大姑当然不服:“你自己霸占了爹的财产,遭了报应,做生意赔了个底掉,你还好意思赖别人?徐绍业,你是真不要脸呀你!”

    徐绍业越说越气,反驳说:“你不天天堵在那里骂,搞的我没法做生意,我能把店铺卖了吗?我卖店铺,不也是想多弄点本钱,赚多一点,好给你些钱,省得你再天天追着我,问我要钱吗,你以为我愿意赔呀?生意有赚就有陪,我有什么办法?话说回来,都是你这个徐二坏搅和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大姑就急了:“徐绍业,你挣钱没本事,耍无赖你一个顶俩,守着小辈你昧着良心说话,也不怕小辈笑话。”

    徐绍业一笑说:“你都不要脸,我要什么脸?”

    “你骂谁不要脸?”大姑站起来就要去撕二叔的嘴,这一家人眼看就得打起来。

    从两个人的争吵里,刘万程总算是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眼看两个人就要下手,他赶忙站起来,站在二人中间,把他们分开。

    待两个人都安静下来,他说:“我们是来看你们的,不是来给你们评理的。现在,你们的大哥没了,留下这个和你们从未谋面的闺女,为了完成她父亲的嘱托,三十年了,第一次回来认亲。你们能不能先把矛盾放放?咱们一家人团聚这一回,恐怕就没有第二回了,你们就非得让我们带着遗憾回去吗?”

    徐绍业听了,一言不发坐下了。

    大姑站在那里,犹豫半天,一咬牙说:“好,今天我就给俩孩子面子,不和你计较。不过徐绍业你给我听好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你想着把咱爹的财产独吞了,门儿也没有!大不了我就去法院告你!”

    徐绍业一脸不在乎:“告去。去法院告我的多着呢,你看我怕过谁?”

    眼看俩人又要开撕,刘万程急忙再劝,然后说:“我们不是还有奶奶和二姑吗?要不咱今天一起回乡下,我们见见奶奶和二姑,也算一家人团圆了。”

    大姑就说:“你们也算是见着我了,我就不回去了。”

    刘万程就劝她说:“别呀大姑。我们好不容易来一趟,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来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不行吗?”

    大姑就问他:“你看我们这个样子,这饭能吃到一块去吗?”

    徐绍业就笑话她说:“她名义上养你奶奶,把老娘送到乡下二姐那里,就再没回去过,她还好意思回去啊?”

    大姑就要急:“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去?”

    徐绍业寸步不让:“我经常回去,只要有钱就去接济老娘,光靠着二姐,老娘早饿死了。你回去不回去,有本事咱回去和二姐当面对质,你敢吗?”

    大姑就有些心虚,嘴上却不饶人:“回去就回去,谁怕谁呀?”

    刘万程就趁机接话说:“既然这样,咱们就都回去吧?”

    大姑说:“我晚上还得给你姑父做饭,哪儿有功夫回去?”

    徐绍业就只冷笑不说话。

    刘万程说:“我们也想见见大姑父,大姑父不能请个假吗?”

    大姑说:“请假要扣钱的。”

    刘万程说:“要不这样,扣多少钱,我替大姑父垫上,这样总行了吧?”

    大姑就一脸不高兴:“你趁几个钱呀?你大姑父挣一个月,够你挣半年的!”

    刘万程就笑:“原来大姑不缺钱。”

    徐绍业说:“她哪里是缺钱?她就是财迷,坏!不把我们整死,她心里不舒坦!”

    大姑就又冲着徐绍业去:“对了,我就是想弄死你,省得你活着给老徐家丢人!”

    两个人又要吵,刘万程只好再劝。

    大姑就对刘万程说:“不是我心狠,是我咽不下这口气!再说都是挣工资吃饭,谁家有富余?我们丫头将来不找婆家不结婚,不还得花钱呀?你看我们夫妻住的这么小的房子,有钱不早买大的了吗?”

    刘万程就胡乱应承着,哄着大姑给大姑父打电话,让他请假回来。那边,徐洁和徐辉也劝说着二叔,慢慢消了气,重新坐下来。

    在屋里坐着,等大姑父这会儿工夫,两个人似乎是吵累了,没有再吵。

    刘万程就趁机问些家里的家长里短,比如爷爷是怎么没的,是么时候没的?奶奶的身体怎么样了?二姑家有几个孩子一类的事情。

    这些事情不牵扯姐弟俩的切身利益,一家人也就能够说到一块去。大姑还回忆了徐洁父亲小时候在家里的一些事情,听着还挺温馨的。

    在大姑的讲述里,徐洁就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父亲。

    父亲小的时候,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很知道照顾弟弟妹妹,也很能吃苦。就是大一些来了城里,帮着爷爷经营店铺,也很少舍得花钱。

    那时候,父亲是不喝酒的,爷爷喝酒。父亲给爷爷打酒,每回只打二两,自己一点都不喝。碰上铺面挣的多,能做一身新衣裳,父亲都是让给弟弟妹妹,自己不要,常年穿爷爷穿旧了又改小的破衣裳。

    家里太穷了,一个小铺面养不起弟弟妹妹,父亲才会跟着招工的人走了,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工作挣钱。

    开始的时候,父亲每月都能给家里寄来十块钱。五十年代的十块钱,相当于现在几百块钱啊,那时候爷爷的铺面,每月也就能挣十几块钱。

    家里的日子,就因为父亲的工作,而得到了彻底的改观。弟弟妹妹都有了衣裳穿,连奶奶都舍得穿新衣裳了。

    徐洁听父亲说过,他刚进江山机器厂那会儿,每月只挣十二块钱。看来,父亲是把挣的工资,都邮给家里,自己只留一丁点的生活费。

    那时候,江山机器厂的工人吃食堂是不花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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