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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令人驶来了一架马车接华苓回家,一路无言。

    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谢贵一脸严肃地在大门口迎接两兄妹,看见华苓全须全尾回来了,脸色轻了轻,然后又沉了沉,说:“九娘子这回竟是莽撞,丞公十分不喜。”

    总之这回是所有人都要骂她了。华苓扯出一个可怜巴巴的笑,朝谢贵鞠了半躬,央求道:“谢贵大掌事,我知错了,大掌事一定要帮我在爹爹面前美言几句啊。我都这么大了,若是挨廷杖的话,那可难看。”

    这小娘子,傲得很,又拗得很。不过丞公……谢贵回想了一下,知道华苓怒气冲冲跑出府之后,丞公面上其实并无多少生气的样子,估计也不会很罚她,毕竟还是心里最喜欢的一个女儿。

    不过心里想的和面上就完全不同了,面上谢贵是板着脸说:“那怎使得,丞公正是盛怒之时,若是我等轻言减刑,惹得丞公将我等一并罚了,如何担当得起。”

    华苓脸一垮,灰溜溜地进了府。

    两兄妹自然是要先去见丞公爹的,不过,在到澜园前,华苓喊住了大郎。

    入夜以后,府里常有人行走的回廊都点上了灯笼,大郎在灯笼微带晕黄的光芒下站住了,等着华苓说话。

    华苓仰起头,打量了一下大郎。距离她记忆里的,两兄妹第一回相见至今,已经是五六年时间了,大郎也从一个特别青涩的少年郎长成了如今高大强壮、沉稳可靠的模样。

    见小妹妹不说话,大郎扬了扬眉,道:“有话就说罢,难道大哥还会与你生气。”

    华苓搅了搅手指,斟酌了一下,才说:“大哥,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其实你对三郎是怎么看待的?是不是……是不是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那件事?”

    大郎愣了愣。他自然看得出来,华苓对这个问题是很看重的。从这个问题里,他也能知道,华苓至今都对三郎的事有些无法释怀。他站直了身,微笑了一下,看着华苓说:“大哥是在离家历练前才知道的。小九,人不能选择出身。”

    华苓低下头,轻声问:“其实三哥有没有可能活下来呢?错并不在他。”她说:“那时候我掌着府,三哥曾经来寻过我。他很聪明。……我那时候竟毫无所觉,若是我略经心些,也许……”

    大郎打断她的话,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小九,在爹爹知晓了这回事以后,就只能有一个结局。”他说:“三郎打小就很聪慧,只是生不逢时。”

    “他说过你很好的,大哥。”华苓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说,但最后只说出了这一句。

    “嗯。”大郎笑了笑,点头。“他是否嘱托你多多照顾七娘?”

    “是。”华苓抬起头,有点紧张、有点期冀地看大郎,问他道:“大哥,你也会照顾七娘的吧?”

    “当然,她也是我的妹妹。”大郎无奈地拍拍华苓的头,说:“你以为大哥是那等忘恩负义的小人。幼时蓉姐待大哥极好,大哥何曾忘记。至于七娘,该如何待她还是如何,大哥可以保证,不会差了一分。小九,爹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七娘以后不会差,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你看你这小脑袋瓜子,如何就装下了这许多事?”

    大郎的笑容淡淡,但里面满满的是真心实意。

    华苓忽然问:“今日是大哥叫卫羿来寻我的?”

    大郎挑了挑眉。当哥的心思其实也颇为细腻,小妹妹是因为跟他吵了架才跑出去,心里气性还在,这时候他就过去领人,效果并没有叫卫羿去的好。令妹婿去跑一趟,也省点力气劲儿,何乐而不为。

    华苓看明白了大郎的意思。然后她才回答大郎前面的问题:“因为我要装着我在乎的人啊,每一个都要装着,都要记着的。”她觉得心里又轻松了几分,连站也好像站得更直了,她笑得很灿烂,扑进大郎怀里蹭了蹭,然后往澜园里跑,扔下一句话:“最喜欢大哥咯!”

    大郎失笑,慢悠悠跟着华苓进了澜园。

    “这下是野完了,舍得回来了。”

    华苓跑进谢丞公的书房时,这位当朝丞公正在书案之后四平八稳地坐着,一如以往的许多日那般,在垂目看着下面送上来的报告。看见华苓笑嘻嘻地进来,谢丞公只是淡淡睥睨了一眼,面上看不出喜怒。

    “爹爹……”华苓小心翼翼地在书案前站定了,双手乖乖地背在身后,慢慢收了过于灿烂的笑容。

    自打七月之后,她就很少来澜园了,虽然心里知道爹爹并没有做错什么,但她心里始终是有了些隔阂。

    这世界就像个磨盘,它缓慢,然而坚决地将许多鲜活的生命磨去。不论曾经是拥有何等天资性情的人类,只要死去了,不需半月,这世界就再无他的痕迹。

    潮起潮落,花谢花开,世间有那么多的美事,只要死去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就是因此,华苓才对金瓯、三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的死不能释怀。

    如果说芸芸众生都处在磨盘之中,只能无助地任由磋磨,那么谢丞公这种等级、这种层次的存在,不论如何也算得上半个操盘手了,在今天以前,她一直想着,也许谢丞公换一个方式,换一条路走,他们不必要死。

    但是今天她明白了更多。

    即使换一个人在谢丞公的位置,在目前的条件下,也不会做得更好了,人能做什么样的事,在他自己的主观想法以外,更有整个世界在限制着他。

    即使谢丞公有心想要留下更多的性命,在并没有更好的监管条件的情况下,在经济产出并没有丰富到容许国家长期养着大量囚犯的情况下,对一群注定是死敌的人的处理,不是杀了,还能如何?

    养虎为患,并不只是一句笑话。

    因为同样的原因,这个时代依然会有一大批的人类地位很低,不同社会层次之间壁垒分明。这是一个非常依赖土地产出供养民众的时代,靠天吃饭,碰上各种天灾,粮米减产,大丹依然会有人饿死。

    从大面上来说,人命是因此才贱的。一闹灾荒,灾民为了求生存,便是卖儿鬻女也无可奈何,如果家家都能温饱,谁舍得卖儿卖女,都是自己血脉的延续。

    一直到后世,‘温饱’依然还是大问题呢,她实在不该,也没有必要对这个时代苛求什么的,现下大丹四境安定,一切都在慢慢发展,它已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时代了。

    虽然想了这许多东西,但华苓只是站了片刻。她揉了揉眼睛,说:“爹爹,这阵子是我心里想差了。其实这阵子,女儿心里有些恼你。”

    谢丞公差点被她气笑了,道:“你当爹爹是瞎子,不知你恼?”

    华苓展颜笑了起来,绕过去,亲昵地趴在谢丞公膝上,仰头朝他说道:“爹爹,是女儿错了。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爹爹,女儿知道你做这许多事,总有方方面面的考虑在内,你做的都是你该做的事。女儿只是站在自己的小角落里窥看着,女儿并没有想过好多,那时候才觉得爹爹不好。女儿特别短视,简直是鼠目寸光,对不住爹爹。”

    膝上沉沉的、温暖的,谢丞公面色淡淡,低头看着这一张鲜妍粉嫩的小脸蛋,没有说话。

    “现在女儿想明白啦,我们谢族、我们大丹在一个特别好的时候,爹爹、还有许多人的努力才使它有了这个样子。女儿只愿这中原盛世绵延不断,国泰民安。”华苓眨了眨眼,想了想又高高兴兴地补充:“还有,当然,女儿希望爹爹可以活许多许多岁,一直健健康康,无病无灾。”

    谢丞公眼神变得和软,轻轻捏了捏华苓的脸颊子。

    但是在华苓以为丞公爹就要开恩原谅她,不再计较她独自跑出府的事情的时候,谢丞公板着脸道:“莫要以为说这许多讨巧话儿,就能叫爹爹忘记你今日的事。”

    华苓撅了撅嘴,说:“女儿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爹爹可否罚得轻一点儿。”

    说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谢丞公,特别专注,特别期待。

    谢丞公的嘴角差点就往上提了起来。这两个月来,这个小女儿心里不高兴,不愿意对着爹的脸面,他并不是不知道。但是当爹的须有威严,断然没有专门追在女儿屁股后面解释自己的做法的,他也就是心里不高兴罢了。

    这下跑出去一回,回来就又变乖了,当爹的心里当然有点欣喜,再加上听了下面的报告,说这孩儿在外面被宵小割了袖子,偷去了荷包,想必受了一回惊吓,就有些心疼,这两边一冲,又如何舍得罚重了。

    只不过,谢丞公是断不可能轻轻巧巧就原谅华苓的。

    丞公他现在需要一个下台阶。

    于是在外面听了一阵子的大郎和谢贵先后进了来,大郎笑道:“爹,我看着小九往外跑了一回,却是越发无赖了,现下竟做得出这腻腻歪歪的举动来,没得叫人笑话。”

    华苓站起身,叉着腰道:“爹爹才不会笑话我呢,大掌事也不会,是吧?”

    谢贵笑呵呵地点头。

    大郎察言观色,又叹了口气道:“爹你不知道,小九她原是个窝里横。今日丢了荷包,一开始竟不敢说出来,后来又说,丢了便是丢了,也是她自个儿倒霉,也不必使人去寻了。我等令人去寻了回来,叫斩了那偷儿的手指,她又不肯。这却不是令外人心道,我谢族子弟原来是这般优柔寡断?真真是丢脸得很。”

    华苓鼓了鼓脸颊子,拿眼睛去看谢丞公,有点忐忑,拿不准谢丞公会如何处置她。

    谢丞公面色淡淡地听着,也没有说话。

    谢贵倒是给华苓说话道:“我倒是想着,九娘子这样并无不妥。宽泽仁厚,此乃大德。这世上心思聪慧者何其多,也极易因过多的枝节心绪导致眼界偏斜。我们九娘子是极好的。”

    “大掌事勿要这般称赞,我受不住。”华苓笑起来说。

    谢贵笑道:“丞公,我看着九娘子今日虽然莽撞,却也受了十分的惊吓,若论惩罚是足足的了。九娘子日后也定然不敢再如此了,是罢?”

    华苓猛点头,大郎在一旁微笑。

    谢丞公冷哼了一声,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爹爹也是看你诚心悔过,便罚你两月月银罢,十一月之前不许出府。”

    “多谢爹爹!”华苓很高兴,好歹逃过一罚,两月月银也不过十几两,无所谓了。

    回到竹园已经是二更天了,兄弟姐妹们都来看华苓,七娘就还在王家。四娘一听说爹爹没有打华苓廷杖便撇了嘴,道:“爹爹可真是手软。”规矩就是规矩,九娘就这么跑出府,便是打上个十廷杖也是应该的,偏偏爹爹就是特别疼她,特别讨厌。

    八娘一脸羡慕地说:“九娘,自个儿骑马到街面上可好玩了吧?你是不是在街上买了许多好东西?”

    八娘一问,不常出府的娘子们都有些羡慕,三娘也说:“说起来,我们也两月不曾离府了。”三娘的婚事要推到明年,已经许久没有机会见武家大郎,总是孝期,也不可能到别人家去玩的。

    二郎便说:“妹妹们要何物,叫我们去买便是了。是吧,大哥。”

    大郎笑着点头,指着华苓笑道:“别看她今日风光。在外面给小偷儿割了袖子,一个荷包都没有了,如何买东西。不过两手空空出去,两手空空回来,硬是可怜。”

    “……”兄弟姐妹们都是一阵发愣,然后一个个就都指着华苓笑得停不下来,这等只有在仆婢们闲谈里才听过的话,居然发生在九娘身上了?

    华苓无奈地叹气,抬起手摸摸右边袖子上的裂口:“得了,我今天丢的脸还不够多么,大概整个金陵城有一半的人都知道这回事了……你们还笑,我活不活了。”

    四郎一脸怜悯地跑过来说:“九姐有甚要的,不若我下学回来与你买罢,莫要往外去了,若是下回给人扯了腰带,如何是好。”

    扯了腰带,岂不是浑身衣裳大敞开……那画面简直美得不敢看,娘子们笑得花枝乱颤。

    这小胖子长大了些,倒不像小时候熊了,好歹也是在王家族学里读书,日夜熏陶,也没有被那红姨娘养成十分刻薄尖酸的模样。华苓深觉他有几分讨喜,捏住他全是肉的面颊用力往外扯,扯成了一张大肥脸,笑道:“九姐觉得四郎还是专心读书,多读些书罢,多耗耗脑子,多多习骑射,将你这身小肥肉耗下去才好。你可知太胖了长不高,若是以后你只得大哥、二哥肩膀高,那就惨了。”

    “当真?胖了长不高?”四郎半信半疑。

    这孩子现下八岁,还没有到特别在乎自己外貌的青春期,所以对长不高这一点并不是很在意。

    “是的,其实是这样的,”华苓认真地解释道:“你看,你的肉里面是骨头。肉就像缠在骨头上的布条,缠的越多,骨头就越闷,骨头闷了他就扯不长了。四郎,若是日后你取新妇,你还没有你的新妇高的话如何是好呢,九姐真为你忧愁噢。”

    旁边听的兄弟姐妹们一脸半信半疑,小九这说的很头头是道呀。但是他们很快想起了九娘即使在别人家吃宴,也能张嘴就来拿话哄骗公主呢,不也头头是道?

    男人如何能无有妻子高?!四郎一阵惊慌,猛地点头:“回头我就不吃那许多了!”

    听了华苓的话之后,四郎回头做了半个月的噩梦。

    郎君娘子们一直在竹园玩到近三更,才各自归园歇息。七月以后,很奇妙地,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却又好了些。

    ……

    九月初九又是丞公生辰,不过今年发生了许多事,丞公府主母之位空缺,并没有大办,丞公只是令厨下制了几桌好菜,与家里的孩儿们、族里赶来祝寿的子侄们一道吃一顿了事。

    说起族里的子侄,第二轮选来的华鼎是个心计叵测的,而另一人,华昆当初留下了一句‘外出办差’就消失了,后来才被人发现,他是被谢华鼎等人谋了命,尸身就沉在了丞公府偏僻处的一座水井之中。

    将其尸身打捞起来,送回江陵安葬,族里三房的亲人们自又是悲伤难言,殓葬不提。

    族里连选两回的丞公继承人都出了差错,这回谢族里便是长老们都有了倦怠了,也深觉晦气,一时竟是没有人重提遴选丞公继任人选的事,也许等到来年,道庆帝改元的元年,一切气象更新之后,谢族中才会重新再讨论此事了。

    ……

    被丞公爹禁足两个月,华苓便当真两个月不曾出府。直至进了十一月,王家传来消息,说王霏与诸清延的婚期会在来年的三月十六,婚礼会在金陵举行,婚后这年轻的两夫妻也是预备着常住金陵了。

    华苓这才惊觉,当年来到金陵就惊艳一城的,苏州诸氏的长子,当朝八品协律郎,出名的美男子诸清延,他是真的要娶王霏了——这可是当朝最美的女子之一。

    千金求娶,又是惊动一城的事。

    身为相公王氏嫡系之长女,王霏到时出嫁,定然又是十里红妆,美玉双璧,当真一时佳话。

    “这两个人就这么好看,要是生个小孩儿要多迷人那。”在澜园里,华苓如此对大郎说。“大哥,你将来取的新妇也要有这么好看才好,这样,将来我的侄子才会长得好看。”

    大郎好笑:“美颜竟能当饭吃。”

    “美颜当然不能当饭吃,但是看了心情多好啊。”华苓说着有些感慨:“也许你不晓得,晏河也特别喜欢诸大,这回肯定心塞得很。唉,她那人特别容易钻牛角尖,特别骄傲。”

    大郎面色有些古怪。半晌摇头道:“我看着阿延是心喜于霏娘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华苓又说:“你也就算了,现下快十八岁,便是晚一点点成婚也不是不可以。王二他不是比你大三岁?他都二十了,为甚还不成婚呢,难道他喜欢男人么?”

    大郎正在喝茶,这下被呛得岔了气,一阵猛咳,好容易喘顺了气,用力捏着华苓的面颊子斥道:“你看你这脑袋瓜子里每天都想的是什么?我看着王二正常得很,你这话若是叫相公听见了,还说不准会如何打发你。”

    华苓嘻嘻一笑,往后退一退抢回了脸颊,斜眼看着大郎道:“哼哼,我看你也有些嫌疑呢。”

    大郎无话可说。

    华苓在翻看昨日族里送来的产业报告,靠近年底,谢族设在各地的研究坊、各种铺面庄子等产业的负责人都开始送来全年经营报告了,华苓看到的就是大郎如今负责的江南道一带的报告记录。

    这些资料大郎并不瞒着华苓,谢丞公甚至允许华苓看下面人送上来的奏章,所以华苓如今对朝中官儿们都清楚得很,对谢族的部分产业也比较了解了。

    谢族族人众多,产业也众多,每年总收入,在明面上的便有二三百万两银。这些收入真正被换成白银存放起来的很少,大部分都会被重新投入到各地经营当中去,保持资产流动,让钱生钱,这是让华苓都不得不赞叹的经营理念。

    谢族的经营是很不错的,这是足足四百来年积累下来的优势,没有人能否定它。如果族里那些老得朽烂的框框规矩能略变更些,这个家族一定可以走得更远。不过这些都是急不来的事,大家都悠着点罢了,华苓心情很愉快地想着。

    大郎问:“小九,其实大哥一直没想明白,为何你与晏河关系这般好。她不是还曾欺负过你?”

    大郎对晏河趾高气扬的作派也是很清楚的。应该说,皇家子弟都有点这样的毛病。

    华苓笑眯眯地说:“也许是臭味相投罢。”

    大郎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交个公主当朋友也不是什么坏事,如今道庆帝登位,晏河大长公主身为皇帝亲姐,现在是越发可以在金陵横行无忌了。

    府前看门的兵丁来了人请华苓说:“九娘子,府门口有客人欲见你。她说她是鸢飞。”府里兵丁并不知道这是谁,完全是一头雾水地来禀告的。

    大郎扬了扬眉,示意华苓去见朋友。

    ……

    华苓走到门口,才发现晏河又装成个俊俏郎君来了,座驾马车外面一点都不起眼,里面倒是舒服得很,依然锦绣花团。

    华苓一进晏河的马车就觉得有些奇怪,顿了顿才发现是车里一点熏香的味道都没有了。车里一个小铜炉,上面熬煮着一小壶奶。

    晏河懒洋洋地靠坐在角落,身上簪环妆容皆无,倒是一如既往的清丽。华苓诧异道:“你转性子了?莫不是那位短命鬼驸马的离开让你伤心欲绝?”

    晏河说:“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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