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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河大长公主的府邸修得富丽堂皇,小小一个偏厅中也是雕梁画栋,摆设装饰样样美轮美奂。

    “太后殿下命奴婢转告公主:这孩儿公主愿生也就生了罢。但是公主不能再胡闹下去了,来年公主便将嫁阴二郎,洛阳阴氏不会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小郎君进家门。”

    “公主虽然生为天潢贵胄,但也没有任意妄为的道理,凡事不可太出格,否则,叫皇家的脸面望那里摆?”

    “阴家二郎芝兰玉树,年轻有为,为人坦荡,正是谦谦君子。如今方才二十五岁,便已是五品殿中丞,前途无量。又早对公主心仪有加,诚愿迎公主为妻,如此良配,公主怎能视而不见?”

    “太后殿下还说:若是公主不懂惜福,硬要惹母后伤怀、令皇家脸面尽失,莫怪母后也不再容情。”

    “公主殿下,奴婢言尽于此。”

    阴太后派来的老嬷嬷朝晏河福身行礼,一张皱纹纵横的老脸透着股子极有底气的傲气。

    晏河紧紧握住了扶手,面上渐渐浮出一丝讽刺的笑。她阴冷地盯着那老嬷嬷,慢慢道:“我就是要生我的孩儿,我就是要养它。我就是这么说了,我人就摆在这里了,母后想要如何对待我?将我的孩儿掐死?还是毒死?我就是不愿嫁,她要命人将我绑了嫁出去?母后这样做,还把我看作她的女儿吗?我的孩儿就是她的外孙,她是不是也不认?”

    老嬷嬷板着脸说:“还请公主慎言。太后殿下也是心疼赵驸马逝了以后,公主一人孤零零身在宫外,竟是无依无靠的,这才细心打算了,为公主挑选了阴二郎君,阴二郎君出身高贵,玉树临风,十全十美,又对公主衷情一片,家中又未有长子,便是公主再等上十年,也再寻不到第二个这般合适的郎君了。”

    晏河终于爆发了,拿起案几上装了满杯热茶的杯子,连带杯托和盖子狠狠掷到了老嬷嬷身上,老嬷嬷闪避不及,被刚烧开的热水连带茶渣淋了半身,惨叫了一声连连后退,哑声呼道:“公主殿下!奴婢乃是太后殿下的人,公主殿下怎么如此对奴婢!太后殿下定会心中不愉!”

    “滚!滚滚滚!!!”晏河狠狠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指着那老嬷嬷怒斥,“来人,给我将这老虔婆扔出去!再叫我听到她说一个字,我打死你们!滚!立刻给我滚!”

    “公主如此对待奴婢,可是对太后殿下的大不敬!公主你不肯听太后殿下的话,太后殿下——”老嬷嬷的话没有能再说下去,几名公主府的老仆妇从厅外冲进来,一脸凶神恶煞地将她堵了口,制住她的扑腾,带了出去。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公主可要念着腹中骨肉,怒则伤肝呀!公主!”孙公公弓着腰,唤来两名清秀侍婢给余怒未消的晏河长公主揉肩、捶腿、捏手臂,好声好气地劝解道:“公主殿下怎能因为一个无状老奴说的话发怒呢,公主身份贵重,如今小郡王将要出生,公主当前最必要的事,便是好好调理身子,心平气和迎接小郡王的到来!”

    晏河眼睛发红,手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扶手,厉声呵斥道:“如今我的孩儿还未生出来就快要死了,你叫我如何冷静!听听太后说什么?!那是我的亲妈吗!是仇人罢!别以为生了我就能主宰我的人生,敢给我颜色看,一回又一回地坑我,一回又一回地打着为我好的名号坑我,当真当我死了还是没脑子?!别以为我会乖乖跟着她的意思走,惹恼了我,我定要叫她后悔地死活不能!”

    这说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话了,孙公公惊惧不已,不敢接话,两名给晏河揉捏着浮肿的手臂和腿的侍婢更是深深地垂着头,不敢作出一点引公主注意的动作。随着长公主怀孕的月份越来越大,天气越来越热,长公主的脾气也是越发大了,这几个月里已经贬罚了十来个身边近侍,发现一点不满意的地方都要大发雷霆,罚得极重。

    当中有一名宫婢,原本是公主从宫中带出来、最得公主心意的宫婢,竟也被罚了,就因为在给公主梳妆的时候不注意,用了在以前的使用中沾染了些许头油的梳子给公主梳发。公主鼻子极敏感,当时嗅到了梳子上残留的淡淡花香头油味道就恶心欲吐,当即大怒,命人将那宫婢拖出去打了二十杖,人虽然没死但也奄奄一息,要躺上好几个月才能好起来了。

    如今满府仆婢个个侍候得心惊胆战,惴惴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厄运就要降临到自己身上,人人都在拼命努力,以求不必到公主跟前去侍候。

    虽然将太后派来传话的老嬷嬷扔了出去,但晏河的情绪完全无法平静下来。她狠狠地喘着气,越是回想太后那些话越是怒火狂升,狠狠砸了几下扶手,推开两个一脸惊怕,动作畏缩,一看就叫人无法不厌恶的侍婢站了起来,带怒呵斥:“给我滚!立刻给我滚!就这么一副鹌鹑样子,怎么敢来我面前碍眼,看了就叫人生气!”

    孙公公弓着腰,满面苦色地抹着额上的汗,说着些无意义的应和音节,绞尽脑汁想要打圆场。两个侍婢被盛怒的主人呵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立刻退了出去。

    其实孙公公上位成为晏河长公主的心腹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原本在公主身边服侍了十来年的钱卯公公,就是在前几个月里因为惹怒了公主,而被贬成了洒扫庭院的小寺人。对于能够上位,成为掌管整座公主府的第一寺人,孙公公起初心中是很有些窃喜的,但熬了这几个月,服侍一位喜怒无常的主人,日日心惊胆战下来,孙公公如今心中已经极是后悔了,富贵荣华是好,但也要有命可享啊!

    晏河含怒盯着孙公公看了一眼,心知这已经是身边最信得过的人,还是有些能力的,勉强制住了想要将其一同怒骂一顿的火气,伸出手道:“扶我起来!”

    孙公公赶紧伸出手来,扶着尊贵的公主站起身。

    晏河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过了九个月,天时又热,即使穿了最透气的纱衣,厅堂中也放了冰山,依然动不动就要出一身的汗。怀孕时也不好泡澡,感觉到中衣已经被渗汗黏糊成了一团,晏河的心情越发坏了,想要发脾气,在这时,腹下却有一股热流慢慢渗了出来,整个肚子隐隐作痛。

    “立刻将稳婆、医者都叫来!”晏河心中隐藏着的恐惧都浮了起来,孩子要出来了!

    ……

    公主府中,早已准备好的产房被封得严严实实,没有一点风能从缝隙透进去。两名稳婆、七八名侍婢进进出出,人人一脸紧张,公主生产并不顺利,自羊水破了以后,至今已大半日,公主腹中的孩儿却还未见头。不断宫缩的疼痛让公主嚎哭不断,已经将近崩溃,口中只是哭喊:“不生了!好疼啊!好疼啊!”

    两名稳婆都是晏河费了大心思寻来的经验丰富的稳婆,对晏河的情况都是有准备的。寻常民间女子生第一个孩儿的时候,多半都要折磨上一日时间,若是运道不好的,说不定要折磨了二三日才能将孩儿生下来。

    在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便是劝公主忍住眼泪,保存体力,最好还能趁着肚腹并不太疼痛的时候进点食物,但是公主情绪激动得很,稳婆们被请来在府中住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对公主喜怒无常的性情都多有耳闻,心里也不是不害怕的,她们虽然是经验丰富的稳婆,但说到底也只不过是平头百姓而已,若是在这时候因为语气太严厉、不顺从着公主,后来被公主翻起旧账来,却要如何是好?

    是以原本应该严厉起来,将产妇骂醒、阻止她毫无计划地消耗体力的时候,稳婆们却只是轻言细语地劝着公主镇静些,多深呼吸,多用力,这些柔软话儿在此时被害怕、悲伤、愤怒种种情绪淹没了的晏河耳边轻飘飘地滑过,压根儿没有形成半点有效的影响。

    终于,到了晏河已经筋疲力尽,气息奄奄,已经无法再承受更多痛楚的时候,孩儿的头出来了。

    “见着头了!公主!公主快快用力,快快用力!深吸气!呼气—用力!呼气—用力!公主千万莫在此时放弃,小郎君就要出来了,公主再用力一把!再用力一把就好了,小郎君立刻就要出来了!”

    两名稳婆大喜,一左一右使劲按着晏河的肚子往下推。

    昏沉之中,晏河只觉一股比往前都要更巨大的疼痛向她袭来,耳边隐隐约约是呼声:“小郎君……小郎君……”

    ——那是她的孩儿啊!

    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她大声嚎哭,握紧床边的握木,浑身力气都用到了下腹。

    小小的、浑身带着紫绀色的婴儿来到了世上。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是小郎君!”

    稳婆稳稳地将小婴儿接住,倒提起来,用力拍了拍它的屁股。

    婴儿声音微弱地哭了几声,听在晏河耳中犹如天籁。

    ……

    关于增加粮米种植的奏章一事处置好了以后,华苓才有时间关注起晏河来,此时已经是六月初,算算时间,晏河也快出月子了。金陵习俗,是小孩子出生之后满三日、满月、满百日、满周岁都要办宴,广邀亲朋好友到家里吃酒。

    华苓便让金瓶打点了第二份贺礼送过去,顺便问对方是不是办满月酒,若是要办,她作为一个家里暂时没有女性长辈的小娘子,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参加,也许只能在前后去探望。

    她现在要出外也方便得很,谢丞公答应了她的要求就是真的答应了,也给指定了一批侍卫,现在华苓只要告诉大掌事谢贵一声,有个正当的理由,带上人就可以去了。

    谢丞公也默许了其他娘子跟着华苓一道外出的事,但是也明确地告诉了她们,九娘可以自由出外是因为她立了功,得到了奖赏。她们想要跟着外出去玩,可以,但是依然不允许随意独自外出,若是贪玩荒废功课,定然也要罚。不过,芍园功课也多,大的几位娘子或是备嫁,或是学着管家,空余的时间其实也不多。

    四娘又开始看华苓不顺眼,一看到她就扔白眼。相比之下,八娘比她同胞姐姐厉害多了,整日缠着华苓问她:“九娘,九娘,你是怎么讨爹爹欢心的呀?爹爹竟这般高兴,允你自由出外去玩!还有啊,为什么弼公、相公、辅公都给你礼物啊,还给了那么多!九娘告诉我们嘛,告诉我们,我们也想试试啊,说不定爹爹也会赏我们好东西,告诉我们嘛,告诉我们嘛!”

    说话的时候正是绣课,八娘缠在华苓身边吱吱喳喳个不停,这几日里几家的礼物可是一车一车送进的竹园,八娘好奇得很了。

    娘子们都大了,如今绣艺也都慢慢有了样子,关绣娘便不再时时很严肃地抓着娘子们专心学绣了,见她们姐妹愿意在一处说话也不管。

    华苓绣了几针,瞥八娘一眼。八娘比四娘又要讨人喜欢些,就在于八娘特别懂得化忌妒为热情,缠着人问来问去,尺度又把握得非常好,等闲不会叫人厌烦。

    七娘蹙眉说:“小八莫要如此长舌。”

    八娘噘嘴,说:“七姐,难道你就不好奇嘛?我们是姐妹,九娘与我们说说又有什么打紧。顶多我们保证不与外人说嘛。”

    五娘和六娘其实心里也很好奇的,于是一同眼神熠熠地看华苓。

    华苓笑道:“其实就是看的书里面,提到了一些与江南大旱有关的记载,于是便与爹爹说了,碰巧派上了些用场,所以爹爹和相公几位才奖赏于我。若是你们也想给爹爹帮些忙,也时常去翻翻澜园那些文书啊,爹爹又不禁我们翻看。多看多想,有时候好想法就是这样出来的嘛。”

    娘子们一听就泄气了,澜园里的书她们也不是没有看过,但是那一架子、一架子的备案文书,好些角落里的都已经布满了灰尘,拿起来就满是陈腐味道,呛鼻得很不说,翻开了里面全是“某某年某某月某某日,某某做了某某事”这样枯燥无味的记录,谁看得下去。

    四娘瞪了华苓一眼,九娘又来炫耀了,真是厌烦得很,老是拿这些大家都不会去做的事来说。

    七娘蹙眉说:“我宁愿临几幅画。”

    华苓不由想,七娘这样不爱俗务,日后最好还是嫁到个人口少、成分简单的家庭吧,最好丈夫也是爱舞文弄墨的人物,这样也许,两夫妻也比较容易琴瑟和鸣?

    在对待七娘上,其实华苓心里也是很矛盾的。世人都是俗的,钱财、地位、子嗣、容颜、仪态种种,世人看得见的、会拿来评判一个人好坏高低的,通常就是这些容易看见的内容。

    但是很明显地,依七娘的性子,她关注的就不会是这些。还在家里时也好说,谁都会纵着她的,但若是嫁了,扑面而来的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那些小事,也许身边、家中所有的人都很难理解她的想法,只能是她去了解、去适应。这段过程,七娘一定会觉得不乐。

    所以如果是为七娘好,现在就应该多让她看清楚这个世界。

    要让她对以后可能过的日子觉得‘甘心’。

    但是这样一个才没了母亲和哥哥的女孩儿,好容易才高兴了起来,若是拿许多乌糟事去烦扰她,又是何苦来由?

    就好象一块光华璀璨的宝石,它生来就那么美,它的每一根线条都有它的骄傲,要如何狠心的人,才能拿一些不值钱、不起眼的沙砾去打磨它呢?

    “小九。”

    七娘走过来,顶了顶华苓的额角,不满道:“你又发呆。”

    八娘眼珠子一转,拉着华苓的手央求道:“九娘,九娘,你得了什么好东西呀,与我们看看,看看好不好?”

    华苓揉揉额头,点头笑道:“好,大家下了学就到我那里去看啊,有喜欢的就挑几样。”

    娘子们都很高兴,虽然不能像九娘那样讨爹爹欢心,但可以白得好东西,谁不情愿呀!

    于是下学后,娘子们一道到了竹园,将华苓新得的好东西都看了一转,然后一人挑走了几样东西。里面价值最高的是一整斛的黑色珍珠,珍珠之中颜色稀奇的原本价格就高,这一斛来自朱辅公的黑珍珠颗颗大小一致,估价怕是能到两千两,就被娘子们数数一人分了一匣,心疼得辛嬷嬷说不出话。

    相公送来的,一副尺宽的前朝草书大家的手迹给了七娘,其他娘子们也各自看着喜好选了喜欢的东西,三娘临近出嫁,华苓干脆又多给了她一份。

    将娘子们都送走,华苓看着辛嬷嬷笑,嬷嬷心疼得脸上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条。

    金瓶笑道:“嬷嬷看了我们娘子这许多年了,难道还不晓得我们娘子大方?也就是些好东西,也并没有好得天上地下就此一份呀。”

    华苓弯弯眼睛:“还是金瓶姐姐有气度。”

    辛嬷嬷搂着华苓叹气,心道这孩子还是这样大手大脚,以后可如何是好。

    ……

    第二日,晏河给华苓回了信来,只说孩子很健康,满月宴会在宫里办,就不请她了,往后再请她去看孩子。

    华苓便把这事暂时放到了一边。

    六月初原本正是江南梅雨之季,但今岁江南却近乎‘空梅’,江南大旱之地在整个六月几乎都没有下雨。今岁的第一造稻谷是无收了,第二造稻谷也普遍无法栽种。连就在江边的金陵,进了六月之后,也只下了一两场小雨,城内外大小河流的水位降得十分厉害,一些只有二三米、四五米宽的小河流陆续断流恶了。

    府中打有深井,用水倒是还并无大问题,但华苓早早就跟谢丞公提过用水需节约的事,是以丞公也早早就对府中上下用水作了限制。因为,虽然井水抽上来的是平常看不见的地下河的水,但地下河的水源也是有限的。后世好些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人口稠密,对于水的消耗极其惊人,地下水位沉降得厉害,偶尔就会发生整片的地面裂开、整栋楼歪倒下的事故,到那时再来考虑节约水源的问题就太晚了。

    大旱时常伴着蝗灾,袁州、吉州、虔州等地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蝗虫,这些黄色的小昆虫也不知从何而起,成群结队、铺天盖地,凡是它们所经之地,所有的植物都会被啃食殆尽。

    这几州百姓,今年内是无法耕种的了,朝廷只得尽量调运米粮支援,在丞公相公等人的提前准备和安置下,也并未出现大量流民离开当地的事。

    大郎也坐不住了,他负责着族中在江南一带的产业,身在金陵,毕竟无法得到第一手的信息,是以六月中就带着人往南去了。谢族本身经营得法,储粮充足,若是必要,也是愿意拿出大量米粮来赈灾的,其他几家也是如此,地位越高,责任越大,大家都明白这一点。

    丞公也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于是今岁的七夕,乞巧节,丞公府中过得特别冷清。

    出了七月,进了八月,江南道终于下了一场豪雨,肆虐的旱情渐渐消泯,百姓们喜极而泣。但是八月要栽种稻谷已经太迟,当地百姓只能遍栽甘薯、土芋等能一直长到初冬的作物,聊以来年充饥。

    八月初八,三娘出嫁。

    有爹爹疼爱,姐妹加持,三娘的嫁妆比二娘当时的还要厚几分。三娘绣艺绝佳,身上的翟衣、绣鞋、团扇等物都是自己精心绣制而成,一出现在客人们跟前,身姿秀雅婀娜、衣裙精致华美,就看得所有的女性忌妒不已。

    三娘的夫君武大郎面貌平凡,嘴唇略厚,看着就是个性情憨厚的,大喜日子来迎新娘子,武大郎表现得非常喜悦,一路都有人在前面引着,还是好几回走岔了路,催妆诗也念得结结巴巴,直叫人笑得打跌。

    谢丞公对小夫妻一番训话,大郎二郎拍着妹婿的肩膀说了一番狠话,姐妹们笑着将三姐姐送上迎亲马车,从此便归夫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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