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却露出久违一笑,“苏通,我想助云汉战胜这一劫,那个时候如果我还活着,我就可以真正放心地去找她,不管她要如何,余生都只守着她。”

    苏通心头发酸,“你不必如此,云家为云汉付出的够多了,就算你此刻离开,谁能说你自私?他们所谓的儿女私情天下大义,原本就各执一端,守护不分大小,不该对立,不应划界而定。”

    云初一震,苏通接着说,“云汉、皇家、云家、苏家还有誓死追随你的战将,还有络玉,其实你都想守护,就像你此刻人在此处心里牵挂着络玉一样,来日你与络玉在一起时也会牵挂我们大家,你这个人,最是重情重义……”

    苏通断了一下,叹息一声,“你这样,只怕下辈子才能如愿。”

    云初听得笑了,仔细地看过苏通平静的脸,心里几番感慨。

    真好啊,有这样一个知交,将他看得如此透彻。

    “若此生不得两全,那便来世吧。”云初望着落日晚霞说,“于我而言,两者皆不可有负,如果来世还不成,那便下下辈子。”

    闻言,苏通望着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骂他傻,他其实很聪明,说他对情义太贪,他其实从未要求回报……

    他总是最坚持的那一个,家国情义都想要完满,其实这一辈子一直都在失去,苏通觉得泪泛上眼来,“打赢楚国,我陪你去找络玉,必将她娶进云家来。”

    云初愣了一下,一时没说话,只见苏通往前走了一步,四下看了一眼,才轻声与他说,“我从兴桐回来时,见到兰儿了,她与楚文帝四子楚泓在一起,他们已经逃出兴桐,暂时没有危险。”

    云初惊震一刹,忧忡道,“你把他们救出来的?你们可有受伤?”

    云初担忧地目光上下打量了苏通一番,苏通忙摇头,将经过一字字说给云初,“我不知道这样做对还是错,希望你不要责怪兰儿。”

    云初深深看着苏通,仿佛间这个人已经成长得足够顶起一片天地了,“不管她身在何处,我们只希望她平安无事,余生快活。”

    苏通却沉默着没有立即应声,云初知晓他担心自己心有责备他擅作主张,也往前靠近一步,轻轻一拍苏通左肩,看进他眼里,“你并无做错什么,这段日子多亏有你,多谢你。”

    苏通愣了一下,脸上扯出有些生涩的笑,“怎么突然间说话这么煽情,我们是兄弟,无需言谢。”

    云初收回手,也笑了笑,但却不显轻松,“其实我之所以来,是因为王景来找过我,”只见苏通脸色一变,别开脸去,但却没有疾步离开,只是站在原处不动,云初才心有所感地接着说,“皇宫里的药都是最好的,他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担心你但是眼下不能离京,便来请我帮忙。”

    苏通拧着头,像是没听,但云初知道他在听,“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诚意,便答应了他。”

    苏通有些忐忑又疑惑的望着云初,云初一边走一边说,“他请我要多开导劝解你,别在战场上使气,他请我看着你,莫让你身陷险境,他让我把你完完整整的带回京城。”

    苏通瘪了瘪嘴,“可真会狮子大开口,什么要求都敢提,战场上的事千变万化,你还答应他?!”

    云初点点头,“他于我和晚晴有恩,他说得也对,我若护不了云汉,将来云汉倾塌,无论我们还是晚晴都将被波及,晚晴看似安全,但只要她在这世上,便不可能与世隔绝,谁能保证楚衍找不到那个地方。唯一之法,便是击退楚国,守住云汉。”

    对呀,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方法吗?苏通心里也默认了,云初又说,“作为报答,王景承诺我,他会倾尽全力守护云汉,找到君兰和阿坤,帮我退隐,助我与晚晴共结连理。”

    真是夸口!

    苏通瞪圆了双眼,“你信他?他办得到?”

    “他办不到?”云初却轻声反问。

    苏通不明白云初何来这般信任王景,但若问他王景办不办得到,竟一时望着云初出不了声,失了神。

    王景将以前的云初云汉的少将军唤醒了,自己一直愁眉不展几度劝解不开的结他解开了。

    原本云烟阁身份暴露定会被朝廷追绞,但他不知与帝王达成了什么协议,云烟阁解散了但他一跃成了新帝的近身侍卫,一等一的红人,他护下了云烟阁众人,保全了王家。

    王景这人不声不响的救过他多少次,明里暗里又帮了他们多少次,算不过来了……苏通一阵恍惚中,似听到一声太过温柔的浅唤声,“阿苏……”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守着你。”一双情意深眷的眼望着他,指尖拨开他额前碎发擦过他皮肤的温冷,伴着缱绻的轻语洒进了心尖上。

    那个时候他竟是听进了心里生根发芽了嘛!何来此时记得如此清楚,生出一股贴心的温暖满足?

    见苏通神思在外,云初没想到这个问题对他而言需要这般再三斟酌,原以为他对王景应有几分信任的,于是他改口道,“走吧,先去我军帐,吃点东西。”

    苏通勉强收拾了心神,可是啊,何时在他眼里王景如此好了,观云对他贺家的罪孽如何清算!

    若来日手刃仇人时,王景如何自处?

    他不曾当真那一句“用我的命换他一命”的话,就转身走了那两步,王景就那么狠的刺了一刀,还说什么替他赎罪的蠢话,他不知道那喷溅的血仿佛是从他心口上剜下的,痛得他快疯了,他却还气若游丝地说什么“代他跟你说对不起,求你饶他一命”,他真是恨极了,恨极了这个时候的王景。

    “他罪该万死,你替不了。我和他不是他死便是我亡,为此了断。”这是他说的,王景犹不甘心不撒手抓着他时,他掰开他的手说“如果你替他死,我便再记他一仇。”

    那个时候他知道他是为了保他外公的命,但也是为了保他一命,毕竟对上观云,死的那个更可能是自己。

    可是,观云,他也是想保的,也是他的至亲……

    来到军帐,坐下,再吃饭,云初将苏通的浑浑噩噩看在眼里,看着那脸色越来越不好,也知道他想起了很不好的事,至于念及王景那很不愉快的事,也就只有他离京之前王景御花园里自切腹谢罪那事儿了,虽然被封了风声,他却不是没听到的。

    王景此人有时行事过激,苏通也是个一点就燃的性子,闹些不愉快正常,但是动刀子见血这种,远不至于。不说王景,苏通其实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作势凶恶,但每每到头来伸出援手的还是他。

    “王景的伤好多了。”云初就开门见山了,兜兜转转浪费他们眼下时间更不好。

    苏通夹菜的筷子停了一瞬又恢复如常,望着他虚虚一笑,“好事,听来他过得不错。”

    云初望着他摇了摇头,苏通夹筷子的手边停了下来,神情自是有了两分紧张,“皇帝赏识他,难道他有什么过得不好的?”

    言语之中,自然关心无疑了,云初才缓缓道,“他的伤虽好了些,但是形容憔悴,带着伤四处奔波,对得起皇上提拔赏识,但再如此熬下去,就算他底子再好迟早也得病倒。”

    苏通的心揪了起来,“那也是他活该,不行就不行,逞什么能耐。”

    “路不行不至,你我何尝不是如此,我有时在想哪里是我坚持的极限,但我似乎看不到极限。”云初叹息着,“你我兄弟,我看得出他真心对你,你也关心他,那些误会可真的重要到撕破脸不闻不问的地步?”

    苏通沉默着,云初接着说,“光阴如水逝,错过了丢下了,不知那个时候才能重逢,重逢时又是哪般景致,或许好或许坏,但到底是失去了那么多交错的岁月,岂不也是遗憾。”

    这真是戳到苏通心口了,又让他想起了这没办法解开的情仇,他不知如何答,不杀观云他枉为人子,杀观云就不可能与王景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相处了。

    云初没有再出声多言,给他安静考量,苏通也是许久才沉沉道,“人这一生,哪能毫无遗憾,是我对不起他,就像你说的,下辈子吧,下辈子如果他还愿意,无论是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他去,不离不弃。”

    就这般决定了,一直困住他的迟疑忧忡,这一刻都尘埃落定了。

    到此处,已是无法再劝了,云初心里辗转几叹,苏通已恢复正常开始认真吃饭,速度很快,一会儿便吃完了,问他“方才你与傅将军说要让我明日去请谁?”

    云初叫人进来撤下饭菜,帐中只有他两人后,他才轻声说,“不是明日,咱们半个时辰后出发。”

    苏通疑惑地看着他,他便解释道,“你们来时被追杀之事,据傅元帅的调查,是楚国人无疑,而我们怀疑,军中或许在更早的时候已有楚国奸细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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