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何以见得?”李雷昆神色也紧张了起来,少了原本的鄙夷。()他有种预感,事情,似乎真的不像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其他人也都正色以闻。

    “岷城原本已经缺粮,应该是岷城的守将和百姓在乌军攻破城之前把粮食都秘藏起来。即便是后来被屠杀,也没有说出粮食的下落。”墨昀壑一顿,“派去岷城打探的人去过粮仓,发现了这个秘密。”

    “那岷城粮仓现在已经空虚了?”有人问。

    “不,查到粮仓的时候,那里还是满的。”

    “那为何……”

    墨昀壑淡淡一笑,阮国公今早也已知晓,此刻心下一定。

    “若是满仓堆垛了谷物,遇上天气炎热,必会温度升高。手触上去,也能感觉到明显的发热。但据查探的人交待,岷城的粮仓并无此特点,是以猜测,岷城的粮仓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多的存粮,所谓的粮仓充盈,不过是他们想办法伪装出来的而已。”

    “就算王爷所说属实,那撒伊度为什么迟迟不肯攻城,他们的粮食可都不多了呀。”

    “不错,正因为他们的粮食不多,所以他们在等,在等我们的粮食补给运到,到时候派兵给截过去,再出兵攻打,岂不是两全其美?”

    众人吸了口凉气。

    “乌托和霖国不同。他们发动战争的目的,本就是掠夺粮财。若是连这点好处也失去了,那就算给了他们再多的城池,又有什么用呢?”

    “那乌托为什么这时发起攻击。按照王爷所说,他们应该等到两天后补给到了,再下令出兵。”

    “因为……他们等不及了。”墨昀壑环视周围一眼,眼神认真坚定,让人莫名地感到信任,“本王派去的探子被撒伊度发现,以他的智谋,必会忖度到我们已经知晓岷城的秘密。这样,他再等下去对自己绝无好处,于是便主动出击。”

    “所以乌军才不要命地攻城?”

    “没错,与其到时被动出战,现在说不定还能占到先机。”

    阮国公看着部将们用若有所思又带着敬意的眼光注视着墨昀壑,嘴角不察地一勾,而后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乌托攻进平城。接下来,我们打的是场消耗战。都给我打起精神!”

    “是!”底下气势如虹。

    墨昀壑没有再看他们,他的眼睛穿过了帐子,穿出了平城,定在一群神情尖锐的士兵前。他们的眸子闪烁着对猎物一般志在必得的光芒,从随身带的干粮袋里拿出点东西塞进嘴里,而后把袋子狠狠摔在一旁。今晚之后,他们都坚信,不需要再这样过下去,最好最美味的东西,都会呈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唯一的选择唯一的出路,就是竭尽全力孤注一掷。

    真正的决战,并没有结束,反而即将开始。

    *

    史学家后来评说这一场战役时,用了三个词形容,持久,惨烈,还有……逆转。

    白天已经显得勇猛至极的乌托士兵,在夜色的笼罩下,竟似一匹匹狼一般,红着眼睛冲到了城门下。重重的山石箭矢,在他们面前,都像是不堪一击。很快,一个,两个,好多个乌兵已经一脚跨过城墙,拿出手里的弯刀开始拼杀起来。

    赵飞张堃带着人奋力抵挡,但双方身体条件的差距,加上敌人越来越多,他们应付地也越来越困难。

    最后,预料过,却不想看见的一幕最终还是发生了。

    随着一人的成功登入,后续愈来愈多的黑衣兵占据了高高的墙头,兴奋挥舞着手里鲜红的旗子。而那旗子正像是用血染红的一般,在空中飘浮过显得骇然之极。

    接下来,便是轰隆闷响,象征着最后一道防线的城门,也这样被缓缓打开。

    撒伊度被众人簇拥着进入平城时,眼里却没有往时的骄傲和喜悦。他警惕地看了看周围,有种诡异的安静。那份被窥探着的,被算计的感觉,在突然被引爆后,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主上。”逐戾看着他眉头不展,出声问道。

    撒伊度回头看了他一眼,“逐戾,你是否觉得,此次我们攻破平城太容易了些?”

    “确是比想象中容易。但请主上不必担忧,平城被灭,原本只是时间的问题。许是他们知道守不住,提早逃跑了而已。”逐戾沙哑的声音有些颤抖,眼里的精芒已经掩藏不住。这么多年,他终于回来了,回来这座当初带给他所有苦难的城池,加诸给他所有煎熬的城池。而今天踏平这里,只是个开始。早晚有一天,他颠覆的,将是整个国家。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报,说是平城南部的峭岩上,不知何时悬挂了大量的麻绳。据此探来,应该就是平城百姓和士兵撤退时用的绳子。

    这下大部分人已经相信,平城现在不过是座弃城。那满街的血水,残骸,尸体,在这个黑夜里用最直接鬼魅的方式,昭示了他们的胜利。

    许多人已经迫不及,闯入平城内的民房、仓库,去寻找他们狂热追求着的钱财、粮物,却也没有人去阻止他们,他们已经苦了太久。

    攻进岷城的那天,许多人以为是幸运的开始。谁知踏进去的那一刻才知道,想象中的那些美好都不存在!

    那些该死的岷城人,居然把钱粮都给藏了起来!好,既然这样,那就杀一些人,剩下的肯定会乖乖把东西拿出来。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是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想不通的事情。

    不管是砍头、断肢、喂毒,甚至是活活烧死,底下看着的人除了眼里的盛怒和仇恨愈演愈烈外,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出钱粮的下落。从日出到日落,血杀不断地延续着,沉默也从没有间断过。

    最后撒伊度看的也没兴趣了,挥挥手淡淡道:“都杀了吧。”

    反正一开始就没想过留下。

    血腥无两的场面,却因为受刑人的默然而显得悲凉无比。

    许多人在刀剑砍下的那一刻,眼泪才缓缓留了下来。

    不是他们不怕死,也不是为了什么情怀而高尚。他们每一个人,不过是这偌大天下的沧海一粟。国家离他们的距离太遥远,只有子女父母的安危才最让他们挂怀。在岷城被攻破的前夕,守将和城主派为数不少的士兵把城中的老人和孩子从密道里给转移了出去。

    剩下的留在城中的人而后都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如果被乌托人拿去了钱粮,等于是让他们吃着我们种出的粮食去攻打追杀我们的亲人,所以,城破之日,即便被杀被剐,也绝不能妥协。我们要保护的,不是任何人,是我们自己的骨肉至亲!

    这句话,让所有的人都为之坚守,为之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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