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赃嫁祸。 ”华霜已经替他说了出来。

    墨昀壑心中也确是如此所想,于是心中的疚意又多了一分。

    他知道自己刚才不应该那么冲动。可是第一眼看到那个荷包,他就像是彻底乱了一般,心里说不可能是她,但是理智又告诉他,事情绝不会是这么偶然。

    但不管是看到方才她的气愤还是此刻的冷静,他最终发现,其实比起她是不是跟凶杀案有关的这件事,原来还有让自己更纠结更难受的。

    譬如,她已经复归平静但疏漠的神色。

    华霜没有看他,自然也不知道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是何,她的脑海里什么都不想,或是不愿想,只希望能尽快地查清楚这件案子,还给自己一个不是清白的清白。

    “既然已经猜出凶手可能的目的,我们便要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首先最重要的,是要确认死者的身份。”她凝眉道。

    墨昀壑点点头:“不错。但仵作已经查验过尸体,上面除了无数的刀伤和右臂脱臼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伤口。身上也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信息。”

    “仵作没有查验出来的,并不代表没有。你有没有现在接触到尸体的方法?”

    “你是想……”

    “我可以亲自再验一遍尸。”

    ——

    当两人站在黑黢黢的停尸房时,周围阴森暗寂的氛围却并未让两人生出惧意。

    刘大人有些忐忑地站在他们身后,身上还披着匆忙穿上的外袍,脚上的鞋子还未完全蹬上。

    墨昀壑扫了一眼四周,又看看身边淡然自若的女子,低声问道:“我让他们喊两个仵作来帮你。”

    他的称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本王变成了我,但华霜现在却没这个心情计较这个。她只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更轻:“不必,我自己可以。”

    当华霜换上衣服,手拿工具站在尸体面前时,眼瞳已变得墨黑,里面甚至还隐隐透出一分漠然。

    下刀的时候稳准狠,跟她治病救人的时候一模一样,她手上的动作很快,将尸体破开之后,又俯下身做进一步的解剖。

    接着微弱的烛光,墨昀壑没看尸体的进展,却将眼前的女子给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她真的很不同,也许是他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女子。

    以前她在他面前虽然也很独立,很聪明,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刻一般,她自己站在一个世界中,将自己固定在光圈之内,别人接近不了,也触碰不到。

    他走不到她的身边。

    解剖尸体的过程漫长又焦人。

    许久过去,到华霜终于将最后一把刀放下之后,她直起身体,眼睛里的凉意虽然还未完全散去,但是声音已经轻柔地响起:“此人的死因,确是因为过多的刀伤,其中致命伤是伤在颈项和胸口。从伤口的形状和深浅来看,凶手肯定是个高手,本来只需一两刀可以解决掉的事,却多此一举地将人砍成这般模样,看来我们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墨昀壑也赞同,但仍有些失望:“仅凭现在这些,我们根本抓不到凶手是谁。”

    华霜去洗了洗手,换回原来的衣服,然后走到他的身边,眼里像是映照着跳动烛光:“还没到灰心的时候。其实刚才的检验,也并不是一无所获。”

    墨昀壑看向她,一怔。

    “你还发现了什么?”他问。

    华霜轻轻一笑,重新走回尸体旁边,将尸体的手翻出来,并且将无名指与小指掰开,示意墨昀壑来看。

    墨昀壑走过去,在火光下看到了手指上暗藏的秘密。

    “蓝烽门?!”他有些诧异。

    华霜倒是一愣,她并不知道这个小小的蓝色火焰代表着什么,只是刚才在查探尸体的时候偶然发现,极其敏锐的她知道这可能是死者身份的重要证据,于是才上了心。现在按照墨昀壑的反应,看来此人的身份倒是不简单。

    “你说的蓝烽门具体的我不知,但是通过验尸,我发现,此人是经过相当严苛的训练的,这些从他的肌肉组织以及身体上的旧伤可以发现。另外,”她将死者的手放下,转到他的肩膀,“他的右臂确实受过重创,伤他的也一定是个高手。因为通常偷袭者都是从后出手才能将人制服,而将此身材高大又武功不凡的男子伤至脱臼,对方竟是,从前方出的手。没有绝顶的功夫和速度,寻常人根本做不到。”

    “而且死者手臂受伤的时间,要早于身上刀伤,据我推测,大概是两刻钟至三刻钟。这是因为骨骼在人死后也会停止活动和生长,所以死者的伤口还保持着当时的形状。”

    说了这么多,墨昀壑却没再出过声,华霜便停下,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谁知正回过头时,眼睛就对上他那双黑的发亮的眸子。

    两人的距离只有一两指。

    “你……看着我干什么?”她忙将脸挪得离他远些。

    墨昀壑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自若地转开头,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

    华霜整了整心神,将心中不可能的想法压下去,继续说道:“尸体的检查结果就是这些,而且以现有的线索来说,我们根本不能确定凶手的具体身份。从尸体的方向很难再推进,但是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或许凶手已经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墨昀壑神色一懔:“什么线索?”

    华霜从衣袖中拿出放在里面的,墨昀壑交给她的荷包。

    “它?”墨昀壑一怔。

    “不错,”华霜点点头,在屋中开始慢慢踱步,“王府中守卫森严,有陌生人走动都会引起注意,更何况是潜入到王爷王妃的住处偷走东西。而且其他的财物都未少,只有这只荷包丢失。从这个方面,王爷能想到什么?”

    墨昀壑脸色已经有些发暗:“王府中有内贼。”

    华霜不置可否:“起码是对王府的情况相当熟悉的人。更甚至是,你我身边的人。”

    墨昀壑这时却已不再多语,但从他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思并不轻松。

    华霜也停下话音,视线停留在那只蓝色的小小荷包上。

    此时它已不再是简单的或许称之为定情之物,它的身上承载了太多的秘密,让人心里不禁有些发寒。

    回去的路上,华霜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

    墨昀壑原本也在想着什么,但却很快发现了她的沉默。

    “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他问。

    华霜一怔,随即一笑:“没有。该说的我都已经告诉了你,没有保留。”

    墨昀壑却发现了她话里的一点小纰漏:“该说的?难道有些话还是你不该说的?”

    华霜直言:“若让我说实话,我会回答,有。”

    她活动了一下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微阖上眼睛:“现在的我面对你,其实无法做到真正坦然。因为不知道我的做法,到头来会不会又变成我自己的自说自话。你真的太聪明,也懂得欲擒故纵。就像刚才你问我的那些问题,或许你自己早已想到,但却依然向我问出口,要我来回答。我刚才在说的时候,甚至会想,这次你又想要干什么,是不是已经想到了抓住凶手的方法……凡此种种。我没有办法。”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对我已经没有了信任?”他的声音低沉的有些可怕。

    华霜再动了动自己的胳膊,“我一直坚信,信任是存在于双方之中的。这种珍贵,也绝不会是一朝一夕能被破坏掉的。”

    换句话说,他们之间造成的这种局面,是先由于他的怀疑。而这种怀疑,已经是日积月累无法消除。

    墨昀壑默然,无话可说。

    回到王府之后,华霜一个人先回了主院。墨昀壑走在后面,似乎还在为着什么暗自苦恼。

    华霜没问,也只说了一句:“王爷早些歇息。”

    她走后,墨昀壑停下脚步,停在了灯火处的入口。

    七叔自两人走后一直没合眼,这时候见着两人回来,忙走上前来问:“王爷,这都三更天了,老奴带爷回书房休息。”

    墨昀壑看了他一眼,七叔立马有些心虚低了低头。

    连管家都看出他被人扫地出房间了?

    心里虽然有些不爽,但在七叔面前,他还是表现地一切如常。

    “下去准备准备,本王稍后去上朝。”说罢他一步也没慢,直接去了书房。

    后面七叔立马惊觉说错了话,真恨不得打自己两个耳刮子。

    他家王爷向来好面子,被妻子挡在门外这种事,他们这些下装傻充愣就好了嘛,干嘛还委婉地提醒人家。让爷心里不痛快的结果就是,他一个年届六十的老人家,大晚上的,不睡觉,赶去马房牵马,还得守在门口,想想就觉得心酸。

    典型地压榨老人家。

    不过他有些艰难地仰起头,望着缀满星辰的夜空,长长叹了一声。

    祸从口出,怪不得人哪。

    一颗星星在夜空的正中,仿佛看到了地面上的事,调皮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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