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固的海水平躺在眼前,几乎看不出动静。水下却有绝细绝细的千万道幽暗光点,簇拥挤压着涌向前方,数不清数量,看不到边缘。

    目力的尽头,海水中心平静的下塌,听不到半点水声,就是像钉在海面的一个孔眼。

    愈接近,光点就愈明亮,像一朵朵霍霍燃烧着的火焰,闪烁着,滚动着,消失了。而后面的一排,则又闪烁着,滚动着涌了过来。

    静止和流动,幽寂和光明,仿若此处亘古不变的主旋律。

    “爷爷曾经说过,海洋的尽头,世上万千水流的起始和终点处,是一个无底之眼。它是万水之源,这个世界上有形无形的水,最后都汇集到这原始而神秘的无底之洞里。冥河……也饱含在内……”夏琳美眸迷离,如若梦呓的追忆道。

    嗒!诡异的杂声划破了幽静。

    两人大梦初醒般猛地一个激灵,重新集中起精神。

    “什么东西!”骑士跑到左侧护栏边,往下看去,只见一颗两英尺左右,板凳大小的海螺,正紧紧吸附在船体侧面。

    “这边也有,看上去像是海螺!”少女的声音,从另一边传过来。

    “你读的书多,考考你。问,世上哪种海螺能长这么大,还喜欢往船上爬?”亚雷自嘲的问道。

    “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长这么大的海螺,一定不是海螺。”夏琳指尖一弹,阴影长鞭瞬间击出,将那“海螺”抽回了海中。

    骑士挥掌拍断桅杆,抓起末端全力向下一捅,正中目标,海螺外壳应声而碎,坠落海中。

    这一瞬间,他看的很清楚,甲壳内部,是一具下半身畸形萎缩的几乎消失,上身拉长至条状的“人类”躯体。不止是身体,就连五官也扭曲拉伸到极限,想然也没可能是活人,不知是被施加何等邪术的悲惨灵魂。

    那尸体没入海面,立刻融化成千万光点的一份子,一同流向海的尽头。

    “这真是……”亚雷情不自禁的呼出一口热气,他当然清楚,幽灵船上的麻烦如果开始,肯定不止这一点。

    嗒、嗒、嗒……甲壳碰擦船体,发出密集的脆响。一颗又一颗“海螺”,浮出沉重的海水,以幽灵船为中心聚集,占据了方圆数英里的海面。

    换做有密集物恐惧症之类心病的人,看到这个场景,大概会立刻哭出来。

    砰!亚雷轰出一击拳炮,目标处的海螺同时集体下沉,黑色的光球稍一接触海水,便消散无形。

    这里的海水还有这种魔力?看来大规模轰杀是没戏了,那么就省点体力吧。

    嗖!桅杆仿佛一头吐信的巨蟒,闪电般点向海面,咔嚓一声,一颗海螺外壳裂成两半,沉了下去。不带它化成光点,“巨蟒”又点向另一颗……

    夏琳比他更快,十道长鞭组成密不透风的网络,阴影一扫,便有大量海螺散成光点。

    他们消灭的很快,但海螺浮现的速度更快,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有大批爬上了船体。索幸也脱离了海水的保护,钢斗气一烧,几十上百枚光点就沉入了海水。

    但是,这样下去可不妙啊……

    幽灵船仍在徐徐前行,它的目标,好像也是大海尽头的孔眼,那里是直通冥河的绝死之地。即便是神话中的英雄,能够从冥河里趟个来回的人,也屈指可数。自己这边不过是两个低阶骑士,落下去妥妥死定了。

    在这之前!骑士猛地想起了那个木箱,闪身急退,一脚踏碎木箱,将那枚海螺壳踹入海中。

    海螺壳无声的沉了下去,一个游动的光点撞了过去,眨眼间被吸入内部。下一秒,海螺外壳充气般猛地膨胀,一直涨到与周围的大小无二。

    原来是这样形成的……倘若我们那时碰到了……想到那些奇形怪状的躯体,亚雷心中顿时半凉。

    不对!海水能消除我的斗气,那么法术呢!

    想到此处,骑士对着海水释放一记冷冻术,白色光球没入海中,没能掀起半点变化。

    果然也不行,面对能抹消斗气法力的海水,幽灵船又是怎么避开它的力量,制造这些怪物的呢?

    没错!海螺壳!

    “夏琳,我这边也暂时由你负责!”

    “你要干什么!?”夏琳退到甲板中心,摊开双手,食指灵动宛如跳舞,带状长鞭回旋切割,将左右冒头的海螺一一斩杀。

    亚雷抛开桅杆,向下挥拳,轰开甲板。不出他所料,船舱底部全是沉积的海螺壳。船底中心有一个窟窿,大量的海螺壳正通过漏洞沉入海中。

    给我消失!

    咆哮的黑炎压入舱底,席卷肆虐着内部的一切,出于对幽灵船恢复力的信任,他完全没有留手。

    轰隆隆!底舱的所有物品一瞬间被摧毁殆尽,此时的海面,也再没新的海螺生成。

    “你怎么做到的?”耳边传来少女惊疑的声音。

    不等他得意,夏琳疲惫中带着虚弱的道:“不过,我们也完蛋了。”

    亚雷转身一看,幽灵船已行至海孔边沿,璀璨的光华几乎灼伤了他的双眼。几十英尺远的下方,就是深不可测的万水源头,冥河的起点。

    海孔中,狂嗥的旋风贯穿天地,依稀可以嗅到,那来自死亡世界的气息。

    呼……真不甘心,直到最后,我也没能救任何人……梦想才实现了一点点……

    他颓然坐到了甲板上,发现女骑士已经仰面躺了下来,抱头流泪,口中喃喃自语:“居然和一个臭男人死在一起,唯独这种结局,我不要啊。”

    “恶劣的女人……胸部又小……”他声音放得很低。

    “你说什么!”夏琳怒目而视。

    亚雷默默看着漫天的光点,没有理她。

    恍惚间,又回到了那惊鸿一瞥的瞬间,丝滑柔顺的红色秀发……忍不住想用手拂动,真美啊……总是想逗她生气……

    生气的时候,开心的时候,害羞的时候,倔强的时候……

    红发少女俏丽的表情,如同一张张色彩鲜明油画,划过他的脑海。骑士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记忆的这么清晰。

    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相见,骑士心中痛如刀割。他猛地站了起来,冲那深邃无底的海孔吼道:“蕾娜!我爱你!!!”

    噗!海水中,突然钻出一个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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