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拎出来的子都还一脸迷糊,怔怔地看着银禧把她放进了一个大水球里。

    子都摸了摸屁股下面,咦,好奇怪,明明摸到的是滑溜溜的水,怎么就一点也不潮湿呢?

    “唔,小子都都,”银禧用手弹了下飘在半空中的水球,“有没有感到害怕?想哭就哭吧!”

    那水球被他弄了个底朝天,里面的小子都也跟着翻了个跟头,宽松的小褂掀起来盖住了她的头,露出了她肥肥的小肚子。

    “哈哈哈,看你那样儿,可笑死我啦!”银禧捧腹大笑。

    子都挣扎了一会儿,重新坐稳,把衣服整了整,严肃地看看银禧,再看看躺在床上和仲墨抱一起睡的“自己”,小脸沉沉的,“你对我用了什么妖法?”

    “你猜啊哈哈哈……”银禧揉着笑痛了的肚子,抬脚把关着子都的水球踢出了窗外,“小心点哟,水球要是戳破了,妖怪们闻到新鲜死灵的味道,就会吃掉你!”

    银禧的臭脚,一下把球踢向了窗外那棵貌似的梧桐上,直直地朝一根戳在外面的纸条冲去。

    “唉,别—!”银禧笑到一半脸就僵住了,急吼吼地飞出去用身体扑住了那颗水球。

    他只是想吓唬下子都,可不想要她的命啊!

    银禧抱着球一头扎进了梧桐里,哼哼唧唧了老半天才顶着一头绿叶子爬起来。

    “喂,你没事吧?”银禧呸一口吐掉一片叶子,慌张地询问子都的情况,“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子都的大眼睛已经变成了蚊香,她摇摇晃晃了几下,以一个还算体面的姿势晕了过去。

    银禧紧张地不得了,抱着她晃了两下,“天,她可不要有事!”

    这时,他注意到明后和昭文帝正携手而来,为免他们发现子都的异样,他只好赶紧把她的魂魄送了回去。

    明后坐在床边,温柔地摸了摸儿女的脸颊。子都的体温有点低,明后仔细地看着她。

    “怎么了?”昭文帝问道。

    “她是不是着凉了,怎么手这么冷?”明后威严地扫了眼身后侍立的夏夏。

    夏夏立刻就跪下了。

    “朕看看。”昭文帝亲自过来把子都抱了起来。

    明后有点担心,也有些欣慰。子都出生时,是她和昭文帝关系最僵的时候。他们俩大吵一架后不欢而散,还连累了小子都。

    子都被吵醒了,不是很开心地揉揉眼睛,见到抱她的昭文帝,立刻打起了精神,“给父皇请安。”

    “真乖。”昭文帝忍不住亲了亲女儿的苹果脸。

    子都小小的错愕了下,立刻开心地笑起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明后看着亲亲热热的父女俩,低头悄悄地拭了拭眼睛。她真是懂事的太晚……进了这里,本就不该再奢求什么一心一意。

    睡饱了的仲墨也醒了过来,乌溜溜的眼珠望着被昭文帝抱住的子都,突然响亮地喊了声:“姐姐!”

    这一下大家都愣住了,明后甚至喜极而泣,“仲墨会说话了!”

    昭文帝则稀罕的不得了,腾出条胳膊把小仲墨也抱进怀里,“仲墨,叫一声父皇。”

    仲墨看着昭文帝,自信地喊道:“姐姐!”

    “弟弟好乖。”子都大人一样称赞他,摸摸他的脸。

    仲墨就咧着只长了两粒牙的嘴笑。

    昭文帝抱着他们姐弟俩,坐到明后身边,附在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再生一个。”

    “不正经。”明后满面飞红。

    悄悄隐起身的银禧看到这一幕,大大松了口气,幸好没事,呜呜,吓死人家了啦。

    这天,是子都记忆中最后一个温暖的日子。那天晚上,昭文帝不知因为何事闯进了明后那里,大声地斥责她,之后便让人封了明后的宫殿,谁求饶都不肯。子都和仲墨则被强行带去了柳贵妃那里。

    紧接着第二天,昭文帝赐死冯将军夫妇的圣旨便到了冯家。冯氏夫妇死后,所有家产全部充公,男女皆被送上一条出海的官船,流放海外。

    一夜之间,冯氏一族便从文国消失。

    转眼间过去了三年。

    夜幕笼罩着文国的皇城,曾经华丽热闹的皇后宫殿成了一座寂静的坟墓。

    宫殿围墙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正从被杂草掩盖的窟窿里钻出来。

    “慢点儿,小心别碰头。”高的那个轻声提醒矮的。

    这两个小孩不是别的,正是废皇后冯氏产下的一儿一女—仲墨和子都。

    子都这几年长高了不少,因为身子细长,显得脑袋有些大,像颗豆芽菜。仲墨却正圆胖可爱,只是身高只到姐姐的腰部。

    他笨拙地爬出来,和子都一起慌手慌脚地把窟窿掩盖住。这一年多来,他们都是靠这个洞钻进钻出去看望娘亲。

    “快走快走!”子都已经看到了巡逻侍卫的灯笼,她催促着仲墨,拉着他的小手飞奔起来。夏夏就在前方接应他们,拐个角就安全了。

    “啊!”仲墨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特别突兀。

    “谁在那里!?”侍卫们呵斥着,同时迅速地向这边聚拢。

    子都紧紧地抱住了仲墨,“不怕不怕,我们是这里的主人,他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

    虽然这样说,子都的心却沉了下去。父皇对他们的忍耐能到什么时候?柳氏的儿子三年前就莫名其妙的死了,紧接着父皇就性情大变……

    子都明明都看到了侍卫们的刀尖,可下一秒,她和仲墨却出现在了她自己的卧房里。不只有她,站在屋子中央的还有一脸迷惑的夏夏。

    废后宫中,**听着外面的喧闹,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被关在这里太久了,如果不是还牵挂着两个孩子,她早就不愿活在这世上了。她趴在门缝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那些侍卫们惊疑不定的声音,心中稍定,看来没有被抓住。

    她因为过于紧张而出了一身的汗,等到反应过来才觉得浑身冰凉,风吹过去就跟打霜一样的冷。

    **回到屋里,惊讶地发现妆奁前站着一个久违的人—银禧。

    他似乎长得更为高大了,还强壮了很多。**咳嗽了声,“你回来了?”

    “啊,对,我来看看红红怎么样了。”银禧一开口,声音还是那般的悦耳。可**立刻感觉到了不对,以前的银禧,声音是轻细柔软,音色明丽,比较中性。这次明显有了变化。

    “你变成男人了。”**肯定地说道。

    “是啊,”银禧回转过身,苦着一张脸,“我现在是不是很丑陋?”

    “还好。”**浑身无力,慢慢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主人,”原本安静地呆在镜子背面的一颗红宝石自动地跳下来,变成了一只闪着红光的大虾,蹦到了**的腿上,“你放心好了,小主人他们都没事的,这条蠢鱼已经及时把他们救走了。”

    是的,明艳却低调无比的红红,在**被打入冷宫后,很有爱地跳出来,陪她说话解闷,顺便开导一下她。

    **看向银禧,对方点了点头,她感激地说道:“真是谢谢你了。幸好,他们都没事。”

    银禧望着头发白了一半的**,皱着眉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苦笑道,“确切的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红红说,他被妖邪迷了心智,才会这样对我。……可是,除了我们家,别的人,整个文国,依然这么的正常。”

    红虾子努力跳得更高,“蠢鱼,你快说我说的对不对?你进来时也感觉到了吧。”

    银禧伸手捏住了红虾子,用力掰扯着它的钳子,“混蛋,不准这么叫我!我是感觉到了,那个贵妃宫里妖气弥漫。不过我打不过它,要不是看到那两个小的,还想来看看你,我想直接逃走的。”

    红虾子一副被侮辱了的语气,“什么?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你不要老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腾”地站了起来,“银禧,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说贵妃是妖?……这不可能啊,我和她从小也是认识的,她是人。”

    银禧哼了声,“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妖是天生的,有些是后来生出的。有人心生邪念,就容易被妖邪附体。”他说着,打了个哆嗦,“反正我是打不过它的,我要走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

    “等一下。”**拦住了银禧,“你能不能,把我的一双儿女带走?”

    “啊,什么,你在说什么啊。”银禧竟然满脸通红,语无伦次起来,“我来看红红,又不是她。带个人回去像什么话!”

    **看了眼在床沿上溜达的红虾子,和银禧商量道,“我把红红给你,你帮我把子都和仲墨带出宫。……随便哪里都好,做个自在的乡野农夫也比留在宫里安全。”

    银禧的脸皮涨成了绛紫色,“这怎么好意思呢。”

    红虾子怒视着他,“真搞不懂你在害羞个什么,你这条蠢鱼。”它是很不待见银禧的,没有谁会喜欢一出生就被人追着跑,还有被分割成十块八块串起来做首饰的危险。宝石一族的哀痛谁能懂?

    **的眼睛却出奇的明亮,她似乎是找到了新的希望。“求你了银禧,帮我保住子都他们的性命,他们就是我的一切。你还有什么想要的,我都给你!……冯家祖宅的地底下埋着一罐金银珠宝,你带着他们出去,那些都是你的。”**说着,在银禧面前跪了下来,“求求你,带他们走吧。”

    银禧背过身嘟嘟囔囔了一阵子,答应下来。“红红我先寄存在你这里,等那妖怪被收了,我带他们回来时再拿走。”

    “他会不会受到伤害?”**问道。

    银禧想了想,语气沉重地提醒她,“那东西我打不过它,但我有点预知能力,看得到它二十年后要消亡的命运。我能力有限,带着子都和仲墨走已经是很勉强了,没法再救你。我不确定你能否熬过这其中的日子。”

    “谢谢你。”**认真地给银禧磕了三个头,“孩子们就交给你了。至于他……若真熬不过,我也会在奈何桥上等他,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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