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银禧用手在子都面前晃了晃,“快回神,你在想什么啊?”

    子都的眼神终于不再放空,胸前的刺痛感使得她把注意力放到了怀中吃得正欢的小家伙儿身上。

    大概是察觉到了母亲的目光,小家伙的大眼睛也看过来,水汪汪的满是依赖,小尾巴甩了下卷起来蜷缩到了腰部。

    银禧见子都又发愣了,无奈地催促,“喂,你快摸摸它啊,它在向你撒娇呢。”

    子都犹豫地把手放到了小家伙身上,摸了摸它缎子般厚实柔滑的头发。它立刻惬意地眯起眼睛,砸吧砸吧地吃得特别香。

    子都轻轻地摸了摸它光溜溜的小胳膊,肉肉的身子,又很轻很轻地碰了下它蜷成一小团的鱼尾巴。小家伙的鱼尾巴立刻展开了。它整个人平展在子都胸前,尾巴尖还左右摇摆了下。

    银禧在一旁看得心痒难耐,摩拳擦掌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冲那自在得意的小家伙伸出一根手指,“乖乖,让叔叔来摸一下,就一下哦。”

    子都望着银禧那根缓慢靠近的手指头,问道,“所有的鲛人都是蓝头发,对吗?”

    银禧全神贯注地盯着小家伙那条可爱的小尾巴,随口应道:“当然不是。”

    子都突然抓住了银禧的手,“是这样吗?”

    “哎呀,”银禧懊恼地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差一点就碰到了。”

    就在这一瞬间,吃饱了的小家伙从子都怀里滚下去,扎到她衣服里藏了起来,还特意把头露出来冲银禧吐舌头。

    银禧向往地看着它,“真是太可爱了……”

    子都怕自己忍不住去抱银禧,忙松开他的手,追问道:“不是什么?鲛人不都是蓝头发的吗?”

    银禧怀疑地看着她,“你到底是不是我们闽中山出来的?”说着他倾过身嗅她身上的味道,可一靠近她,他就热血上涌。他忙直起身子退后了两步,背着手很威武地站着,昂首道:“最纯种的鲛人从头发到眼睛,还有**的鱼尾巴血液啊都是纯蓝色的。但纯种的鲛人现在几乎都没有了,大部分都是混血哦。像我就是,爹爹是纯种皇家血统,娘亲是银龙,所以我的尾巴就是银色的……”

    说到这里,银禧的脸爆红。怎么办?他又口无遮拦了,对着一位夫人讲她尾巴的颜色!

    (此处请自由替换成人类男子对着女子说他的jj颜色如何……)

    银禧清了清嗓子,努力保持镇定,“当然,原本是外族的鲛人是很多的。也有少数的其他颜色的头发啦,眼睛啦。……啊,像你的小孩是黑色头发,大概就是因为他的爹爹是凡人。虽然我们鲛人的同化能力很强,不过混血的多少在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上显现出外族的特色。比如我的尾巴颜色就……”

    他用力地绷住了嘴。讨厌,他再一次提到了尾巴,真的是太猥琐了!

    子都被他解释的心里更乱了,“那,那怎么能断定,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银禧还想说点什么别的来弥补,听到她的话,顿时眼睛瞪得快掉出来了,“你说什么?”

    子都双手捂着脸,哽咽道:“求求你,告诉我。”

    银禧惊骇地盯着她,有细小的珍珠从她指缝间漏了出来。他心里突然间很难受,不由伸出手去拍拍她的肩膀,“哎,你不要哭了。老是哭对身体很不好的。鲛人的眼睛可是很珍贵的,哭坏了就得不偿失了。”

    子都抬起头来,“我想抱抱你。”

    “嗯,……啊?”银禧吓了一跳。这,他的心扑通扑通的跳得厉害。这可不行……抱一下也没什么吧。她看起来很不开心。有那么漂亮的珠宝也从不多看一眼。

    银禧慢慢地坐在了子都身边,“那,那就抱一下好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子都胡乱地点了下头,他刚挨过来她就紧紧地抱住了他。藏在她衣服里的小家伙坐滑梯一样被漏到了被窝里。

    “银禧,银禧……”她更紧更紧地抱住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离开。她恨不得把自己嵌在他的身体里。

    银禧僵硬地挺着身子。哎呀,这样可真不好。抢别人的伴侣是不道德的,还会害死别人。她以前是不是认识过他啊,怎么这么激动?他突然感觉到脖子上被烫了一下,有点像被海蜇的触手碰到。哎也不对,烫得他身子好热。又一下!

    银禧机械地转动了下脖子,低头看怀里的女人。却发现没有什么在烫他,她在亲他!

    子都在问他的锁骨,脖颈,又热又软的吻,绵绵密密地落在他露出的肌肤上。她闭着眼睛,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上的每一丝气息。他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不见面,不就好了吗……

    银禧慌手慌脚地推开她。

    子都伏在枕头上失声痛哭。这样的她,还怎么去靠近银禧?

    “那个,”银禧背对着她小声道,“你不要再哭了,眼睛真的会哭坏的。你,你要真搞不清楚谁,嗯,谁是孩子的爹爹,让它自己认就好了。鲛人宝宝们天生就知道父母是谁。……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哈。”

    屋里一片寂静,只有子都的抽泣声。她哭够了,抬起头来擦眼睛,却发现银禧还站在床边。

    他尴尬地笑了下,“真好,不要再哭了。我真的走了……”

    子都哑着嗓子对他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就算过来,也不要让我看到你。看到你我就会想起不开心的往事,这让我……很不好受。”

    良久,银禧低低地“哦”了一声,“那,你保重。还有那个谁,宝宝要多泡水,越干净的水越好。”

    子都把被冷落许久的孩子抱到怀里,低着头不看他。

    银禧叹了口气,慢慢地隐去了身形。

    子都捧着娇嫩可爱的小家伙,低声道:“好宝贝,告诉娘亲,爹爹是谁?”

    在小家伙清澈无邪的目光下,子都简直无地自容。

    小家伙对能重新得到娘亲的关爱感到很开心,它抬起尾巴,用小小的尾巴尖擦过娘亲湿润的眼睛,颤巍巍地托举着几粒小小的珍珠。

    子都帮它把小珍珠们都拿下去,免得压坏了它。小家伙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口齿清晰地说道:“爹爹是银禧。”

    子都一下就笑开了,“是,是吗?”

    “爹爹!”小家伙扭头去找银禧。可是,银禧已经不见了。

    从那天开始,银禧一直没有再出现在子都的面前。

    确认了孩子身份的子都,现在却有了新的担忧。她怕仲墨会伤害它。

    出乎意料的,从她生下孩子后一直黑着脸的仲墨,真见到了小家伙,却真心地喜欢上了它。而小家伙也和他亲近,经常邀请他一起去玩水、泡澡。

    有了小孩子,宫里就热闹了很多。尤其是小家伙是个爱笑爱玩的小活泼,宫里一天到晚到处都是它的笑声。等它化出了双腿,更是四处跑着玩疯了。

    这天傍晚,仲墨早早批完了折子,路过御花园时就看到一丛藤蔓下不停地颤抖,还有小孩子强忍却没忍住的笑声。

    这小家伙还没有正式的名字,子都平时就叫他的乳名“眠眠”。因为他刚出生时特别能睡觉。仲墨也一直跟着这么叫他。

    “眠眠,我看到你了。”仲墨喊道。

    那团藤蔓立刻不动了。

    仲墨觉得好笑,他的一截衣角还露在外面呢。他走到它身边,猛地弯腰抱住了那团藤蔓。

    眠眠立刻“咯咯”地大笑起来,“哈哈,你太坏了,又抓住我了!”

    仲墨把它从一团藤条里扒出来,让它骑到他肩膀上架着去了子都那里。

    子都看到脏成泥猴的孩子,哭笑不得。仲墨没有让她接过来孩子,直接带着它进了浴室。

    眠眠一到水池里就变出了鱼尾巴,欢快地在里面游来游去。

    子都给他送换洗的衣服,顺便把他拉过来擦洗身子。小家伙的头发还是这么的漂亮。宫里都把它当小皇子看,只有子都知道,她的孩子以后有可能也是位漂亮的小公主。

    在水池另一边的仲墨站起来朝他们走去。子都为眠眠擦洗的力道不由大了些,他“嗷”了声喊痛。

    仲墨对子都说道,“我为他想好了名字,叫眠山怎么样?”

    子都还没说话,眠眠已经拍手叫好,“好啊好啊,我喜欢,是闽中山的山吗?我以后就叫银眠山了,我喜欢这个名字!”

    子都要捂它的嘴巴已经来不及了,她把孩子抱出浴池,匆匆地离开了这里。

    夜里,被子都哄睡了的眠眠让夏夏抱到了别的屋里。

    子都看着进来的仲墨,不由一步步地往后退,“别碰我!”

    仲墨慢条斯理地脱掉外衣,解开腰带,“我早就知道他不是。没关系,”他把子都拉过来抱住,“再给我生一个,不,生很多个。”

    他去扯她的腰带,子都踢打着他,“放开我!你让我恶心!”

    仲墨将她压到床上,随手拿过一旁的腰带把她的手缠到了床头上,分开她的腿,将它们折成一个中间分得很开的m型。他慢慢地进入她的身体,“子都,你听话一点,眠山就会平安无事。”

    一句话就打消了子都所有反抗的念头。

    仲墨亲吻着她的脸颊、嘴唇,渐渐加快了抽^送的动作。

    ……

    子都很快就被太医把出了喜脉。

    时隔五年,皇后再次有孕。文国举国上下都欢腾了。要知道,万岁可是出了名的痴情种子,偌大的后宫里只有皇后一人。不仅仅是这样,万岁从未寻过野味。后宫那么多妙龄的宫女们,万岁可是一眼都不多看的。

    这么多年来,整个国家里只有一个小皇子,实在是太单薄了呀。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仲墨,他不仅大赦天下,还让人在全国各地开放粮仓,舍米舍粥。

    皇宫里,子都摸着毫无起伏的肚子,将仲墨恨到了骨子里。从得知她有孕的那一刻,眠山就被他带走藏了起来。他给她下了死命令,孩子平安地生下来,眠山就会回到她身边。她若是做出什么故意伤害孩子的举动,眠山的小命就玩完。

    子都没有故意去伤害自己。可是,她的身体真的不算好。或许是长期的抑郁导致的,她高烧了一场,肚里的孩子险些就没有留住。病好后,她的眼睛开始看不清楚,到后来,就成了完全的失明。

    仲墨为了她的眼睛都快疯了,四处求医问药。甚至给闽中山的胭月送了信。胭月回信将他大骂了一顿,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鲛人的眼睛坏了就坏了,没有修复的可能!顺便告诉他眠山在闽中山过得很好,不要再想着要回去虐待他了。

    相较与仲墨,子都倒是比较平静。有没有眼睛,对她来说有什么用呢?她的身体被他玷污,心里也是千疮百孔,除了挂念不在身边的眠山,她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最近仲墨去了边远地区的一家寺院,据说那里有位高僧大德,也是杏坛高手,他特意去为她求医问药去了。

    他不在宫里,子都觉得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现在天气越发热了,她让夏夏帮她开了半扇窗户,坐在窗边吹吹风。

    她现在感受不到光线的变化,不过听夏夏她们的动作,也知道外面已经全暗了下来,灯也全掌起来了。

    “嗨,你现在,看不到了。那我再来,就不算在你面前了吧?”有个很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五年多了,他从来没有回来过。

    子都点点头,“是的。”

    银禧放心地显出了身体,难过地望着她毫无神彩的眼睛,“我告诉你了啊,不要老是哭,鲛人的眼睛很容易哭坏的。”

    子都微微地笑,“没关系。这样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银禧握住了子都的手,小心道:“我问你个问题,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啦。”

    “你问吧。”

    “是不是,嗯,就是,”银禧犹豫着,“你是跟别的鲛人成过亲吧?我,我看你现在的夫君还是人类,根本没有变身。你以前的夫君,去世了吗?”

    子都沉默了许久,“是的,他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银禧用力地握住了子都的手,“你喜欢你现在的夫君吗?我带你回闽中山吧!你会很开心的,在那里……”

    子都把手抽了回来,放在了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我不会回去了。而且,我又有了孩子。”

    银禧望着她圆圆的肚子,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她不让他来,他就只好隐身在一边看着她。渐渐的,他就发现了她与皇帝之间的症结。他们虽然是夫妻,可子都好像一点都不愿意亲近他。有时候那个皇帝还会强迫她。

    边缘小镇——晓风镇的宝华寺中,仲墨正在恳求大师为子都治疗眼睛。大师摆摆手,“万岁请回吧,令姐的眼睛无事,自然有人会帮助她。”

    大师开口就道出了子都和仲墨的关系,这让仲墨的眼神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大师已年近耄耋,老态龙钟,却面容慈祥,声音浑厚有力,“小皇帝,万事都不可做绝。这么多年来,你看似得到了想要的,却丢失了最珍贵的一些东西。万物有得就有失,不失就不得。你要想清楚了。”

    仲墨板着脸站起来甩手要走,却又被大师叫住了。

    “小皇帝,老衲提醒你一两句,你阳寿不多了,可要提前安排好后事。”

    “大胆,经过诅咒万岁!”侍立一旁的大总管立刻喝斥大师。

    仲墨做过什么他自己最清楚,屏退其他人后,他诚心地询问大师:“师傅,我的阳寿还剩多少?”

    “还好。”大师摸着胡子,“不多不少,十五年。”

    仲墨松了口气,十五年,已经够了。他会把子都为他生的孩子养育成人,给他最好的一切。

    仲墨没有多停留,当夜就带着人打道回府。

    偌大的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仲墨想着子都在宫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她的身子越来越重。可是,一晃而过的,都是子都含泪的双眼,或者愤怒,甚至带着仇恨的眼神……

    他抬手盖住了眼睛。他的子都,明明不是这样的。她是那么的疼爱他,那么坚强乐观的一个小姑娘。

    在闽中山……闽中山……他用数十年的阳寿为代价,从闽中山那里换来了一把斩断银禧姻缘线的匕首,和一条绑住子都的红绳。

    之后的一切,都那么的顺利。他竟然提前回到了文国,成了一手遮天的皇帝,子都,孩子,什么都是他的了,唯独,他没有要到她的心。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

    银禧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循着记忆来到了程尚书的府邸。果然,程尚书家的神仙儿子霜华带着他的七宝狐狸仙正翻墙出来。

    七宝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银禧,“霜华,那个鲛人又来了。”

    霜华从墙头跳下来,冲银禧打招呼,“嗨,还记得我吗?我叫霜华,当然,你要是忘了我就当重新认识了。”

    银禧颓丧地说道:“我当然记得你。你很厉害是吧,是天上的神君,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听完银禧的要求后,霜华与七宝都沉默了。他们俩扭过头叽叽咕咕地商量了一阵子。

    “他要换眼睛,那他会瞎掉的。”霜华道。

    七宝抽抽鼻子,“好令人感动的真爱。”

    霜华拽了把七宝的毛,“他是真爱了,可他的真爱是别人的妻子,是皇后呢!他还不让我们告诉皇后,这样也太……太虐了吧。”

    七宝甩甩大尾巴,泪汪汪地看着霜华:“是啊,太虐了!”

    霜华:==

    仲墨回到皇宫后,第一个见到的不是子都,而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面对的人——银禧。还有他告老还乡的一个臣子家的儿子并一只狐狸。

    银禧对着仲墨再三发誓:“我绝对对她没有非分之想的,你放心好了。眼睛换好后,你还是要好好爱她啊!”

    霜华腹诽:此地无银三百两。

    七宝:我见到了比爹爹娘亲还要伟大的爱情!

    而子都,只是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等她醒过来,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明了。

    仲墨就在床边,他试探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子都,你看得到吗?”

    “看到了。”子都淡淡地说道,注意到仲墨的疲惫,她轻松说了句,“谢谢你。”

    “没事。”仲墨立刻就笑了。可很快,他的笑容就不见了。他想到了银禧,失去了眼睛也失去了法力,身体变小的银禧……

    可看到子都硕大的肚子,仲墨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子都的精神一天天好起来。总觉得,视力恢复之后,再看周围的人和物,能够比以前更容易开心一点。

    还有一件让她高兴的事,在她分娩之前,眠山就被送到了她的身边。许久不见的眠山个子长高了许多,说话也似模似样了。而且,眠山一次玩的兴奋说漏了嘴,让子都知道了他没有被关起来,而是被仲墨送到了闽中山。

    子都想到仲墨的心思,又是恨又是无奈。

    一个月后,子都顺利地为仲墨产下了一名男婴。男婴健康活泼,聪明可爱。仲墨乐坏了,每天抱着他亲啊爱啊的都不够。他当天就为男婴取了名字,叫文谦。

    子都对这个孩子的感情非常复杂,她没有像对眠山那样,能够全身心地疼爱他。而文谦,他的个性似乎更像昭文帝,沉静不太爱说话,与话痨的眠山在一起,他反而更像个哥哥。

    子都又在皇宫里住了十四年,在这期间,她又为仲墨6续生下了两男两女。仲墨一直把文谦作为未来的皇帝培养,其余的孩子则采取放养的态度。

    前年,他正式将文谦封为太子。

    今夜,是仲墨的寿辰,他拒绝了孩子们大办的要求,把他们都赶得远远的,自己去找子都。

    时间过去了这么多年,子都依旧年轻美丽,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等着她换衣服的时候,仲墨弯腰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好像都有些白头发了?

    仲墨与子都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饭。

    “我准备明年让文谦登基。”仲墨说道。

    “好。”子都和他没什么好聊的。虽然孩子都生了五个,可她始终没办法原谅他。

    “你准备一下,先走吧。”仲墨推给她一小包药,“我知道你一直想走。这个,暂时能昏睡几天,跟去世了没什么两样。你想去哪里,我送你走。……对文谦他们来说,一个生病去世的娘亲,比一个抛弃他们的娘亲,更让他们怀念。”

    子都盯着那一包药,都不敢伸手去拿。她的手抖得太厉害了。她本以为,她要在这宫里耗一辈子了。

    仲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舌尖久久不去,“听人说,他在晓风镇的湖里住着,有时会帮喜欢的人做首饰。你可以去看看……”

    “为什么?”子都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仲墨把茶杯放下,看着她那双蓝色的眼睛,“知道你的眼睛是怎么治好的吗?有没有发现它们有什么不同?”

    子都:……

    仲墨笑了笑,“是他给你的。他明明已经忘了你,还肯做这么大的牺牲。我是不行了,非得要占着你,到最后一刻,才肯放手。”

    ******

    “后来,我就按照他的吩咐,吃了那包药,从皇宫里离开了。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三年之后,文谦守孝期满,来这里巡视,我才知道,仲墨早就离开了人世。”子都慢慢说道。

    她回忆了自己的一生,讲了很久很久。期间因为情绪激动,晕厥过去了两次。

    聆听的人,除了许轩,都感动的泪流满面,同时也唏嘘不已。

    已经是高龄祖母的子都停顿了下,语气明显的轻快了不少,“后来眠山找到了我,我们就在湖边住了下来。这么多年来,晓风镇也发展的很快,从一个边境的小乡村发展成了繁华的城镇。只是……我只听过他的消息,还从来没有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我都已经这么老了……”

    提起银禧,年迈的子都眼神还如春心萌动的少女一般,闪烁着光彩。

    “思诺是个孩子,听他爹爹说起过我的事情,就一直留心打听着。”子都摸摸心爱的孙子的。

    “祖母……”银思诺也是满眼泪花。

    “噢,奶奶好,”酥酥插嘴道,“我们都见过银禧,我还见过它的大尾巴,可真漂亮,跟我们银龙一族有的比呢!”

    焦凤哼道,“无耻,几百岁了管别人叫奶奶。”

    酥酥:“焦凤哥哥……”

    在子都讲述的期间,筱白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她膝盖上坐着一脸严肃的许轩。

    “或许我可以去叫一下他。”许轩征求子都的意见,“但是,你要告诉他真相吗?”

    子都摇了摇头,“我只是想见见他。”

    筱白眼泪汪汪,“相公,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们在一起?”

    许轩低着头沉思起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是夜,明月当空。

    许轩由谭筱白带着来到了湖边,“银禧,银禧出来,有事情找你!”

    银思诺用轮椅推着子都到了筱白身边,他伸长了脖子往湖里瞧,“祖父真的会出现吗?”

    许轩也不确定,“鲛人一向爱美,他没了眼睛,肯定避着不大愿意见人。”

    湖边的风有些大,子都被思诺用斗篷包裹的很严实。她把兜帽摘下来,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面。

    月光下墨蓝色的湖水中间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然后,一个身穿蓝色袍子的男子出现在了湖水中间。他定定地望着子都,缓步,踏水而来。

    子都不由坐直了身子,痴痴地望着这个她日思夜想的男子。他还是老样子,只是,眼睛上束着一条银白色的鲛纱。是的,没有了眼睛的鲛人,眼窝非常的脆弱,最好一直避光。

    “好久不见啦。”银禧先开口道。

    子都举起手握住了他的,“银禧,我……爱你。”

    束着鲛纱的银禧低头望着子都的方向,他虽然看不到,可其他的感觉都异常的灵敏。子都的手有些凉,不再像当初见她时那么的白嫩。可是,他还是好喜欢好喜欢她……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以为他早就放下了。可是,住在湖里的这么多年,能够每天夜里从水里走到她的身边,就算看不到,听着她沉稳的呼吸,也觉得很幸福。

    银禧俯□,亲吻了下子都的额头,“我也是。我也很爱你,子都。”

    子都满足地闭上了双眼,握住他的双手也无力地垂了下来。

    “鲛人潜织水底居,侧身上下随游鱼。

    轻绡文彩不可识,夜夜澄波连月色。

    有时寄宿来城市,海岛青冥无极已。

    泣珠报恩君莫辞,今年相见明年期。

    始知万族无不有,百尺深泉架户牖。

    鸟没空山谁复望,一望云涛堪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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