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松开了她的手腕,然后慢慢地走进她。他的手掌往下滑,与她掌心相扣,十指交握,头微微底下,对上她的眼。

    他说,“或许我太过自信了,所以才会一直觉得,你不会离开我,会一直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我回头,就能看到你,只要我一伸手就能将你拥入怀里。”

    悲痛的声音里,满是自嘲,是对自己的讽刺。

    “可是,我依旧是错了,错在我不该这么高估自己,更不该有那样毫不实际的心理。一直以来,我也以为那样是对你好,是在保护你。但是,在得知你离开家里的时候,我心慌了,才惊慌的察觉到,这不是保护,而是一种伤害,是对你的,也是对我的。”

    “在听到你说那句话时,我整个人都懵了,可以说,那是我第一次那样失态,我的脑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似的,当时一片空白。当时唯一的感觉就是痛,痛的都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我不敢相信,一直跟在我身边的你,会有一天离开我,在我心底一直属于我的你,会被其他人…… ”

    他哽咽了下,斟酌了下说道:“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被其他男人 拥有。是那么的突然,另我措手不及。”

    是啊,一切都发生太突然了,不管是她离开宫家,还是和凌穆阳交往,所有的一切都太突然了。

    这一切,都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曾想,先顺着妈的意思,打消她心里的恨意,等适当的时候,他在表面自己的心意,再告诉妈,他想要和以沫在一起,请她成全。

    可是,这些都是在夏以沫还爱着他的前提下。

    所以,一开始,他才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妈的提议,与孟雪琴交往,都只是为了打消妈的念头,希望妈能谅解。

    然而,他最终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妈的恨意。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想到,在他回来的时候,会有凌穆阳这个男人以哪种强势的姿态闯入以沫的生活。

    所以,他败了。

    等真正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两人,都已经被逼入到了不得不的地步。

    他不得不同意与孟雪琴订婚,不得不接受夏以沫离开的事实,不得不接受她已经成了其他男人的女人。

    这,才是他最接受不了的。

    他守护了这么多年,隐忍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的女孩。竟,有了其他男人了。

    然而,当一切都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即便这样又如何。

    比起不能接受其他男人拥有她,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从此之后没有她的日子。

    这样的念头,只要想想,他就会痛的受不了,更加别说以后真的再也不能拥抱。

    夏以沫,这个女人,在他十几岁的时候,以那样的方式闯入到他的世界里时,他们之间,就已经是一体的了。

    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从他的身上割除到一部分,那会是什么样的绝望和痛苦。

    所以,既然这样,那么现在,他为何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如果有一天我的身体出现了残缺,或者是不适了,那么一定是因为你。所以,以沫,我不愿意我的身体有残缺,不希望我以后的人生里是空灵的,哪怕是死,我也不愿意让我的人生留下遗憾。”

    这,就是他的决定。

    泪水,不知在他说道那句话的时候流了下来。

    这,或许是从宫爸爸去世后她听过宫司宇说的最多的话吧。

    也是她听过最深情的一番话。亦是,她最想听到的。

    在经历了两次的绝望之后,再次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对她来说,仿佛是一种重生。

    原来,便不是她一个人的恋爱,便不是她独自的痛苦。

    才发现,原来这些天的不甘,这些天的不愉快,全都是因为没有等到那个想要的答案。

    “哥……”轻轻地一声呼唤,仿佛来自灵魂的深处。

    此刻的她,除了能叫出这个在心底叫了不下上百次千次的呼唤以外,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说出什么样的话。

    一声哥,她在心底叫了成千上百万次,特别是在空缺的那几年里,她唯有对着他的物件,在心里呐喊着他的名字,才能度过那段思念的日子。

    “以沫,我知道你在怪我,所以,我不敢乞求你这么快就原谅我,但是,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他上前一步,低着头,与她的额相抵。

    “你也是爱我的,为什么不肯给我们彼此一个几乎呢。”

    “我……”虽然就如他说的那样,她也是爱他的,可是,被宫司宇这样徒然的说出,夏以沫还是有些窘迫。

    她垂下眼,不敢去看他的眼。

    “以沫,回来好不好。”然而,他却不肯让她再逃避,强行的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黑暗中,如此相近的两双眼,彼此都能看清对方晶亮的瞳孔。第一次,他们的眼神如此相近的交汇着。同样的深情,同样的爱恋,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终于可以如此阐明的对视了。

    然而,却这时,口袋里的电话蓦地响起。

    夏以沫一个激灵,慌忙的避开,挣开他的手。拿出手机一看,是凌穆阳的短信,短信里,他问回去了没有,他那边也快要结束了,如果还没回去,就告诉他在哪里,等会他过来接她。

    两人原本离得就近,所以,宫司宇自然也是看到了这些内容。

    莫名的,宫司宇心里再次一慌。

    夏以沫犹豫了片刻,却也没有回复,最终,还是决定将手机关机了。

    再次抬头时,眼里已经恢复了一片清明。她看着他说:“哥, 晚了,我们回去吧 。”

    对于刚才的话,她避而不谈。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对现在的她来说,同样的也是太突然了。

    如果不是凌穆阳的这条短信,她想,差一点,只是差一点,她就会答应了吧。

    然而,却始终,还是清醒了过来。

    心里面,有一个声音很想很想就这样答应了。

    因为,同样的,她不可否认的还是爱着他的。

    清醒过后,她也同样意识到。他们现在不能这样做。

    对外,他和孟雪琴是有婚约的人了。

    而她,他们相互都知道,她已经不再干净,身边也有了另一个男人。

    他们两人,都另外有了牵绊。

    在一起,又岂是这么容易的事呢。

    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横在两人之间。

    苏美媛,是他们谁也无法无视的一个人。哥孝顺,即便现在说没事,会排除困难跟她在一起,可是,万一哪天她出什么事了,那么,自责的人,一定是他自己。

    而她,亦是不会让哥背负这样的责任。她同样是宫家的养女,所以,也不会让她为难的。

    “以沫,你回答我。”然而,宫司宇这次怎么可能会放她离开呢。

    刚刚,他分明感觉到了她感情,那是不比他少的爱,也分明感觉到她就要同意了。怎么可以因为凌穆阳的一条短信就让她退缩,让她再次放弃呢。

    这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特别是昨天的那条报道之后。如果说,那天夏以沫说的话让他难以接受, 那么,昨天的那篇报道更是在他的心里下了一剂猛药。因为,那是在他知道事情之后发生的,这更加让他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已经错过了两次了,所以这一次,绝对不会再错过了。”他用力的抓着她的胳膊,紧紧的,箍着她的手臂都是生痛生痛的。

    夏以沫吃痛的皱了皱眉,却没有出声,任由他发泄似的抓着自己。

    他的痛,她有何其不明白呢。一如当初,她也是如此痛过,当看到他和孟雪琴交往的时候,她亦是痛苦。

    她想,如果是换成那个时候两人表明心意,哪怕是冒着大不敬的罪名,她也会想要和他在一起吧。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

    当恋情发展到婚姻,到两个人的牵绊演变成五个人,两个大家族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且不说如果她真的就这样答应了哥,凌穆阳会有什么反应,当时宫家和孟家两个大集团,都会很难下台。

    不,两个集团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丑闻出现的。

    所以,很多事情,早在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

    他和她之间,已经注定了。

    “哥,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夏以沫笑了笑,一手抬起,放在他的手背上。

    “你知道吗,那天我是真的伤心了,后来我还哭了,哭的很伤心,因为我为你哭,所以凌穆阳生气了。可是,那个时候,我是真的很痛苦啊。”所以 ,即便凌穆阳一再警告,她还是没办法故作无事的放下。

    “不过,今天能听到你的答案,我还是会很开心,即便过去了几天,最起码我等到了。所以,我不会怪你,是真的心安了。”夏以沫几近贪婪的看着他。

    手,不知是受到了什么驱使,竟然抬了起来,缓缓地抚上他的脸颊。

    “你知道吗?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和哥在一起,最大的梦想就是哥也是喜欢我的。虽然以前也有失望过,失落过。但是今天能听到哥的这些话,我很满足了,我的梦想实现了,所以,我很开心,哪怕以后不能在一起,但是,有了哥的这番话,我也知足了。”

    她这个人,要的从来都不多。但是,这却是她唯一的,最想要的一个愿望。

    原以为,这个愿望会落空,但没想到今天还会听到哥的这一番对白,所以,她也无憾了。

    “哥,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所面对的,顾忌的,都已经很以前不一样了,更不能用小孩子的那种思维去考虑事情。你是宫家的独子,孟雪琴也是孟家的千金,你们现在已经订婚了。所以你现在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你一个人,而是两个家族,两个 集团。”

    她笑着说着,却不知何时,一滴泪水掉了下来,经过晚风的吹拂冰凉的很,“所以,把这一晚,当做我们彼此最美的回忆好吗?“

    对彼此来说,知道彼此的心意,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把这一晚,当做最深的回忆。最起码,彼此间已经没有遗憾了,当多年后想起时,最起码,也有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

    “不,不够。“宫司宇简直是要疯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这一刻,他都有种要杀了凌穆阳的冲动。如若不是他的那条短信,他就能听到以沫心里话,就能得到他想要回应了。

    “以沫,你放心,这些我都会处理好。妈那边我也会跟她沟通好。我现在想要的只有你一个人,我不能接受你说的那些。”

    他已经和孟雪琴谈好了,订婚的消息本就不是他传出的,但是,宫家也并不是没有责任。所以,他把所有的权利交给了孟雪琴。

    她可以对媒体说取消婚约,或者是其他的说法,其他的后果都由他来承担,这样,并不伤害孟家的利益。

    只要再过几天,等她宣布婚约取消,那么,一切事都结束了。

    “以沫,如果你还爱我,就不要这样残忍,婚约的事是妈私自传出的,我没办法及时阻止是我的错,但是,我也已经和阿雪商量好了,等过些天,她就会对外宣布说婚姻无效。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回到我身边,其他的一切,你都不用担心。”

    “不,哥,你不能这样做。”夏以沫一惊,慌忙阻止他。

    孟雪琴是爱他的,这样做无疑是伤害了又一个无辜的人。

    “哥,孟小姐是爱你的,你这样做对她很残忍。”

    宫司宇一怔,随即苦笑开,“以沫,你考虑过所有人的感受,你对所有人都是那么善良。可为什么却总是不给自己留余地,你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为什么你不就不觉得这样对我也很残忍吗?”

    夏以沫一滞,随即低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孟雪琴她很无辜,她只是爱你而已,所以没必要承担我们的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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