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她必须要承认,自己是他的女儿。(小说文学网)

    但是……这是伊百合最不希望的……

    她不想做他的女儿,乔东方也不配做她的父亲!

    那边的护士似乎已经从她的口吻里面发觉到了什么,试探地问:“伊小姐你有没有什么朋友可能知道乔先生的亲人联系方式的?”

    伊百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

    那边护士叹了一口气:“那就没办法了,谢谢你伊小姐,我们再看看情况吧。”

    “——他手术的成功率如何?”伊百合突然问。

    “啊?”护士正准备挂上电话,突然听见电话那头的女人这么一问,忍不住一愣,半晌才回答,“应该还算比较高,起码可以让他的心脏再维持三五年。”

    “这样。”伊百合的心情很混乱,但是一个念头猛地拽住了她的心!

    她不能看着他死!

    她没有再想更多,突然下意识地说出一句话,“那我现在就过来签字。”

    “啊?”那边的护士小姐一愣,解释道,“伊小姐你只不过是乔先生的朋友,这个手术同意书必须是亲属才可以签,你过来也没用……”

    “我现在就过来,到时候再说。”伊百合用力的挂上电话,霍然站了起来!

    言泽寺早就蹙起了眉,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伊百合的慌乱。

    她的心烦意乱,有什么事情攫取了她的理智……

    这种事情,以前曾经发生过一次,这一次又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

    她有什么瞒着他?

    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他难道不是她最爱的男人,这一生的依靠吗?

    为什么她的心里有秘密却瞒着他?

    伊百合挂上电话,勉强镇定了一点心绪。

    把原本准备拿出来的u盘放回包里。

    现在她真的没有什么心情给言泽寺看视频。

    乔东方也许就要死了,她还没有来得及看看他……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悲伤,无法自控,抓起包站起身来,潦草地对言泽道歉道:“对不起,寺,我有些事,先走了……”

    言泽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瞳孔缩小。

    他冷冷地伸出手,抓住伊百合的手腕:“什么事?”

    伊百合心头一片慌乱,她现在怎么可能有心思和言泽寺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她用力地摇头,努力地微笑,可是那笑容却是空洞无物的:“我……我回来跟你说……我真的有急事。”

    言泽寺的眉头用力蹙起来,表情好似努力克制,嗓音从喉咙深处一点一点地挤出来:“说,什么事。”

    “我回来再跟你说好吗?真的很急,我没时间了!”伊百合想要把手腕抽走,然而言泽寺用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只觉得好痛,一头冷汗。

    “你不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的。”言泽寺的声音很执着,却蕴藏着极度的痛苦,“你答应了我,今晚一晚陪我,哪也不许去。”

    “我——我把事情办完就回来陪你好吗?要不来不及了……”伊百合无奈地皱眉:“这是关乎人命的事情……”

    “谁的命?”言泽寺两眼灼灼地看着她,将她拖到自己身边,用手指扳住她的下颌,目光审视又冷酷,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你说清楚,今晚你答应了我陪我,现在你不是自由的,你懂吗?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开诚布公,我希望你把你的秘密告诉我,我早就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我已经忍耐很久了!”

    我早就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

    这句话,令伊百合一怔。

    其实她也不是存心想隐瞒他什么,只是她跟乔东方之间的纠葛,不方便跟其他人说的清楚。

    没想到就让言泽寺心里存了芥蒂。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如果他不高兴自己有事情瞒着他,可以直接问自己,开诚布公地问。

    可是这样算什么?

    一直在后面冷冷地观察,窥伺?

    伊百合的脸色白了,冷冷地道:“你早就知道是吗?”

    “是的,很久了,我还去查过。”

    伊百合的瞳孔缩小:“你去查?!你查到什么?你去查为什么不直接问我?你这样把我当做什么?防贼吗?”

    言泽寺看着她脸孔一阵红一阵白的模样,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怒火。

    ——到底是谁不对?

    是她自己有事情瞒着自己,自己并不想问她,他怕她难堪,也怕那是什么自己无法承受的事情……

    所以他给她机会,自己说出来,顺便自己去查了查。

    没想到今天随口一问,伊百合就是这样的反应。

    她有什么资格谴责他?!

    言泽寺霍然站了起来,冷冷地看着她的脸,掐住她的下巴,英俊的面孔,有着微微的扭曲和克制:“百合,你说话要凭良心。”

    “你不该去查我,是你不信任我。”伊百合狠狠咬牙!

    “你做了让我信任的事情吗?我早就说过爱人之间要开诚布公,不要保守秘密,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却为什么瞒着我?一次也就算了,还一瞒再瞒,你觉得这样的你,我可以信任吗?”

    伊百合的情绪起伏交织着,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用我的命来发誓。”

    “那你为什么不肯告诉我?”言泽寺看着她那倔强的模样,仿佛以前那个长满刺,玫瑰花一般的女子又回来了,叹了口气,可是手上不放松。

    半晌,言泽寺才开口:“你现在就告诉我,如果这件事值得去做,我可以批准你去做,那我现在就开车带你去,任何费用我负责。”

    伊百合听了这句话,嘴角微翘。

    言泽寺还以为她同意了:“怎样?”

    “哈哈哈哈。”伊百合发出一阵桀骜的笑,“寺少爷,你好振振有词,君临天下!你批准我去做,你是不是还要批准我呼吸,吃饭,喝水?不然我就应该被你装在玻璃盒子里面挂在墙上,任人观赏?!”

    言泽寺的脸色白了,用力将她拥入怀中:“百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

    “你不是担心我,你只不过是担心你有没有带绿帽子。”伊百合突然觉得很疲倦,寺曾经给她的感觉是温暖广袤的,她以为他会是她一生依靠的怀抱,突然变得那么多疑,那么不相信她,那么陌生。

    她为什么会以为他已经和她毫无芥蒂,两个灵魂完全合二为一了呢?

    明明,他们的差别那么大。

    就好似飞鸟和鱼,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水里游泳。看似在一起,却永远不可能站在一起。

    为什么她竟然对他毫无提防,为什么她竟然被爱情迷惑了心魂,以为一切都是必然的,以为他们之间以前那些尖锐的对立都不再存在?

    伊百合突然觉得心好冷。

    是啊,他很爱她,为了她可以付出一切,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可是,难道爱情,就是完全的占有,没有丝毫自己的空间吗?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言泽寺被她的话语震惊了。

    他低下头,看着伊百合的容颜。

    这张他无时无刻不想碰触,怜惜,疼爱,保护,给她这世上所有幸福,保护她不会有任何惆怅悲伤的容颜,这双他吻得好似要中了蛊,欲罢不能的唇,怎么可以吐出那么残忍的话语?

    这一刻,似乎是要把他和她的爱,狠狠地钉在十字架上!

    看着言泽寺失神的目光,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伊百合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寺,我说话太重了。”

    “你不用跟我道歉。”言泽寺闭上眼,心头有种难解的愤懑,却又有千帆过尽的平静落寞,“告诉我,这是不是你一直的想法?”

    “什么?”伊百合深深觉得自己刚才错了,寺的眼神,那种受伤的眼神,让她自己的心里,也是无比的痛苦。

    但是,也不能挽回了。

    言泽寺抬起她的脸,静静地凝视她的眼睛,半晌,才吐出一句:“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疼爱你,保护你,只是为了你的身体是吗?”

    “我没有这么说。”伊百合垂下眼,“刚才我是……我是太激动了,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一举一动,你知道,这是我的脾气。”

    “‘别人’?你觉得我还是‘别人’?”言泽寺的声音,有些暗哑,“原来,你还没有把我当做你一生的伴侣和依靠,可惜,我已经泥足深陷,这是不是有些不公平,百合?”

    “寺……”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没事,你不用怕我伤心。”言泽寺缓缓地放开了她,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纸币,放在她手里,又拿出一张卡,塞进她手心。

    “不……”伊百合拒绝接受,将手狠狠的攥起来。

    言泽寺淡淡的眯起眼,一根一根地搬开她的手指,把卡硬塞进她手里,不许她不要。

    “你去吧,我不阻拦你,既然在你的心里,我还不是你一生的伴侣和依靠,那么你就去吧,我没资格阻拦你去办你想办的事情,何况还关乎人命,这张卡给你,你想干什么都行。”

    伊百合愣住了,抬头看着他的表情。

    “去吧。”言泽寺的表情很受伤:“对不起,我不能送你了,我没心情。不要晚了,晚了就来不及了。”

    伊百合讷讷地看着他,看不出他的眼中究竟是什么表情,咬了咬牙:“那……你不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呢?我不过是很惭愧。”言泽寺的声音很暗哑,带着一种寂寥的失落,“百合,我以为用尽我的心来对你好,就能得到你全心全意的信赖……可惜,我错了,我愿赌服输,我不会怪你,从始至终,你一直都是这样,你没有变,你也没有骗我,是我自己太傻。”

    “寺,你别那么说……”伊百合看着他失落的眸子,心头如同针刺一般疼。

    “你走吧。”言泽寺不再说话,自己坐下去,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

    “寺,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伊百合握住他的手,“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好。”

    言泽寺没有看她,声音很木,似乎完全没有经过思考,只是信口答应而已。

    伊百合明白,他是真的伤心了。

    她从来没有看见他这样的表情,似乎灵魂和身体都分离了,似乎完全没有了思考的力气,似乎整个人只剩下一个躯壳。

    她觉得心酸又难过,就好似心尖,被千万根银针扎着,又酸又辣。

    伊百合知道自己伤了言泽寺的心了……

    他那么爱她,她却那么粗暴地伤害了他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亲爱的。

    她很抱歉。

    可是对于乔东方,就是伊百合心中的一个隐痛。

    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她对乔东方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又怎么能对言泽寺解释的清楚呢?

    甚至现在,伊百合都不想启齿谈乔东方这个人。

    她很矛盾……

    “你怎么还不走?”言泽寺看她愣在那里,冷冰冰地开口,挥了挥手道,“走吧,不然你的事情办不成,我不想承担这个责任。”

    伊百合狠狠的咬牙,就在此时,电话又响了。

    一看又是医院打过来的,她不能不接。

    “喂,伊小姐你什么时候能到,我们已经在准备手术了。”

    “我……我就到。”

    再也不能延误,她转过头,告诉自己回来再和他解释,伊百合咬着唇,留下一句:“寺,我先走了。”

    言泽寺没回答,继续喝他的酒。

    伊百合也不能再看他,转过身,倔强地离开……

    到马路上,叫了辆车,幸好很顺利。

    只是伊百合的心有些沉重。

    为什么?

    是她错了吗?

    也许,真的是她错了。

    可是,她不过是想要去救自己的父亲,只是想尽到自己的责任。

    虽然,自己早就决定和乔东方恩断义绝,但是,她之前已经逼得乔东方跟凌波丽离婚,现在她是这世上唯一能够救他的人了。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也许,她早就应该跟言泽寺坦诚,坦诚地告诉他,其实她还放不下自己的过去,在她内心深处还是把他当成自己的父亲的,至少她见不得他死!

    可是……

    心里清楚是一回事,说出来坦然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但若是不说,她跟言泽寺两个人之间的心结,就无从打开了……

    她是爱他的,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但是,她不愿意让他们之间,越来越复杂,什么人都参在里面……

    更何况,里面还有她亲生父亲的一条命。

    可是,她已经无从选择。

    带着这种纠结痛苦的心情,伊百合缓缓地走进医院。

    手上,还紧紧地握着那只u盘。

    对不起,寺……

    辛辛苦苦为你准备的惊喜,却没有能够拿给你看一眼。

    对不起,是我太倔强。

    你对我的爱,你对我的好,我要怎样才能报答呢?

    对不起,爱上我,只会让你伤心……

    以后,我不会再瞒着你了。

    我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伊百合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进医院办公室。

    护士看了看她,拿出一叠各种意见书,淡淡地道:“是伊小姐吗?这是乔先生手术的各种通知书,但是……”

    她看了看伊百合,眼中精明的眼光一转:“但是伊小姐,你是乔先生的亲人吗?只有亲人才可以签署手术同意书的,不然你来一趟也没用。”

    伊百合深呼吸一口气,在她来的路上,一切已经想好了:“是的,我是他女儿。”

    说出这句话,她以为会很难。

    但是,真的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其实没那么难。

    不过就是一句话,轻轻地说了出来,突然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血缘关系,到底是无法割断。

    那护士精明地凝视了她半天,似乎在要她脸上找到和乔东方相似的痕迹,半晌才道:“可是伊小姐,你不姓乔……”

    “我和我母亲姓。”伊百合打断了护士的八卦,急切地抓起笔,“我要签字,快,你们赶紧给他做手术!”

    很快,手术同意书刷刷刷,全部都签好了。

    伊百合有种虚脱的感觉,她不知道,当乔东方醒来的时候,看见这些由她签署的同意书,会说些什么?

    她真的想默默地走开,只要乔东方能够度过这一次的危险,她真的不想和他直接对话。

    因为他们父女,每一次见面,几乎都是以争吵终结。

    他们从来没有好好聊过。

    在伊百合的记忆里,好像自从母亲去世,父亲另娶之后,他们的父女关系就连普通人都不如,变得十分紧张。

    何况她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这么多年。

    时间的光景,长久的恨意,已经将曾经的父女情分,全都磨平了。

    ——可以原谅吗?

    她不知道。

    曾经她觉得绝对不可以,但是现在,她迷茫了。

    算了……别管那么多了。

    先等他醒过来,再说吧。

    伊百合虚脱地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看着手术室的门缓缓关闭,看着那个躺在担架上的人,被手术室所吞噬。

    她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去看一看那个人。

    远远地,她只是看见他的身躯覆盖在被单下,看起来很瘦削,很苍老。

    她记忆里的乔东方,不是那个样子的。

    曾经的乔东方,高大强壮,有种中年男人的潇洒和风度翩翩,少女伊百合的同学们很羡慕地对她说:“伊百合你好幸福哦,你爸爸好帅,好有风度好潇洒。”

    是啊,她曾经也那么自豪于自己的爸爸那么帅,那么潇洒,是她的偶像。

    可是……最后,却是那么残酷的结局。

    伊百合叹了一口气,问另一位护士:“手术要做多久?”

    护士答:“大约三到四小时。”

    伊百合咬了咬唇:“手术成功率如何?”

    护士冷冷地,职业化地答道:“自然是有风险的,但是我们会尽力。”

    伊百合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祈祷,乔东方能够平安无事。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并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信息。

    言泽寺,并没有找她。

    也许他是要给她留一点空间,也有可能是他真的对她完全失望了。

    伊百合将手机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心情很复杂。

    仿佛,那不是手机,而是言泽寺的手。

    她在犹豫,要不要主动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同时也告诉他,自己可能要回来晚点,今晚估计是不能陪他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她没有勇气打这个电话。

    伊百合看着手术中的灯光,心情很忐忑,她现在不能走,至少要等到乔东方把手术做完。

    他至少给了她生命,在他的生死关头,她不能走,这是起码的人性。

    可是言泽寺那边,她又担心她不能及时安慰,他会胡思乱想。

    伊百合心中牵挂着他,思念着他。

    想到把他一个人留在那种地方,他在露台上默默地喝着酒,会喝醉吗?会有别的女人来找他吗?他会不会不要她了?他会不会永远原谅不了她?

    这一刻,她心中的慌乱,不亚于乔东方可能会永远离开这世界……

    寺,你不要不理我,不要离开我。

    你等我一次,就那么一次,等乔东方平安度过危险期,我就回来陪你,把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从此,我们再也没有任何秘密……

    伊百合只觉得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半晌,终于拿起手机,给言泽寺发了一个短信:“对不起,我在等手术结束,还要几个小时,你先回家吧,我晚点回来……”

    她等了似乎很久,终于有一条短信回了过来:“没事,你慢慢忙,门直接叫小妮开就行。”

    伊百合看着这行字,心中有些苦涩。

    犹豫了一会儿,才又发了一句:“你回家了吗?别喝太多酒,要注意身体啊……”

    半晌,回了信息。

    只有一个字:“嗯。”

    伊百合呆呆地看着这条信息,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感觉涩涩的……

    ……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她要怎么才能挽回?

    这一刻伊百合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渺小无力。

    以为自己可以做很多事,最后才发现自己一直不过躲在他们的羽翼之下,有三大恶魔为她遮风挡雨,她才能够自由飞翔……

    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是两个人相互的磨合,不能随心所欲,只顾自己的感受。

    他们两个人好不容易走到一起,不想为了误会而分开……

    伊百合狠狠的咬下唇,决定给言泽寺打了个电话。

    以她的性格,一定要跟他说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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