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们离开慈恩寺的时候已近日暮时分,途中发生了一两回的小骚动,倒也无甚要紧。

    那之后云砚又搜索了几天,董思阮也不大清楚。准确的说,自她入了门以后她才发现云砚其实很忙。不怎么外出,但往往在书房一呆就可能是一天。虽然已是夫妻,可他们见面的机会并不比成亲之前要多多少,很多的时候吃饭她都是一个人。呆在一起的时候,云砚也不怎么会说起自己在做的事情,她也不问。

    他只要她安心养病,她也不想干涉他的事业活动。

    只有一回,她是太闲,又好奇,便叫月挽在他书房外不远的空屋子里拾掇出来了一个,在里头呆了整整一天。就想瞧瞧他这一天能接触、接待些什么人。

    进进出出的人其实不多,但是进去一个总会留上好一阵。每次送走一个人,他会跟着出来在门口晒会儿太阳。小小的活动活动筋骨。之前曾护送她进宫那个苏幺,会凑到他跟前交代些什么。中间间隔的时间若是稍长些,云砚会叫到一个下人,这时月挽便神情复杂的告诉她这是他又问到了她的身体状况。

    她这一日的行动知情人不多,对云砚那头是又保密的,加上她还是个极有分寸的人,选得地方离书房尚有些距离,远在警戒范围之外,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更不曾惊动云砚跟前的那些的人。

    月挽只得自己过去,替她包慌。

    云砚跟前伺候的人不多,男人居多。只有一个端茶送点心的姑娘,也是个眼熟的。董思阮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就记着上一回自己晕倒呆在这里的时候,她对自己的态度可不大好。别人都没办法近身伺候,可见这位也算得上是他的亲信了。

    “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呆在云砚身边多久了?”

    月挽回复:“她叫琳琅,是跟我一起入府的。”

    董思阮浅笑:“相处了不少日子,我总觉得你的才学见识并不似寻常人家出来的。你又是什么时候入府的呢?”

    月挽垂眸浅吟。然后道:“小姐所说不错,那几年与我跟琳琅入府的还有几个,年龄大半在八、九岁之间。我们之中,出身最差的也是书香门第,家中都曾有为官者在朝。但是无一例外的,我们进府的时候都是奴籍。”

    “奴籍?”董思阮微微诧异。

    “是!我们的家人皆在朝中因为犯事儿,或被贬谪流放,或被处死。”月挽道,“殿下收我们入府后。叫我们分习自己喜欢的东西,然后各尽其用,分司其职。有几个是常年在外的,我们也不大能见到。”

    “你会武,又饱读诗书,最投我意,所以云砚才叫你来了我的身边是吗?”

    月挽默然。

    知人善任,云砚做的真是不错。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开始瞅着培养属于自己的人手跟势力,野心跟耐心可见一斑。

    “这个琳琅怕是对你家殿下有些想法呢吧?”董思阮不由酸兮兮的想起她们之间并不愉快的第一次相处。

    月挽神色忙的一肃,言道:“琳琅她只可能是下人的!小姐不必担心。”

    董思阮轻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她在那里又呆了一阵子,也不见再有什么她特别在意的人跟事情,身子又有些乏便起身回了自己院子。

    走在路上,好巧不巧的,在进入后林的园子里就遇到了秋氏。

    秋氏一派意外模样的迎上她,一口一个王妃,礼仪丝毫不差,满脸的堆笑。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董思阮纵是无心应付她,可人家那般热情,凡是又都是周周道道的,她实在没办法跟人家甩脸。

    “王妃这是打哪儿来?”

    董思阮看她一眼,问:“你很关心吗?”

    秋氏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顺嘴一问罢了,您可别多心。”

    董思阮已经不大擅长从好的方面去想所有人,看到这位等在这里,心想着她必然是有目的的,或者她就是知道她来的方向是云砚的书房。

    秋氏,不是皇帝那边的人吗?她想接近书房只怕是不能的。但是她这样的身份能在王府呆上这许多年,足见手段。

    她此刻阻截自己,目的会不会要试探她能不能进得云砚书房呢?

    董思阮笑了笑,然后说:“我去云砚书房了!”

    “殿下的,书房?”秋氏满眼疑惑,“他从不让后院的人接近那里!”

    “我跟你们又哪里一样呢?”话罢,董思阮不无嘲讽的就跟她说了拜拜。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恶趣味的说这样的话,也或许她只是真的想要跟她们有所区别而已。

    回去自己房里,董思阮简单的吃了一点儿东西,痛苦的喝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吃药。过来伺候的是顾妈妈,自她进府以来,话非常之少,除了送药送饭,她几乎不会露面,露了面只要董思阮不问她也是无话。俨然是恢复了自己当初乍见她时候的一张扑克脸。宏名扔圾。

    董思阮心里清楚她大半是不能原谅自己嫁给了云砚这件事。有时候她真想跟她诉个苦什么的,叫她不要恼自己,可是想一想又觉得的颇为麻烦,几次的作罢,后来倒也习惯了,没了那番心思。左右云砚也不会留她的太久,而且自己那回跟姬无双闹得那般僵,为得便是跟姬府脱净干系,如今已不适合再做出任何藕断丝连的事情来。

    在九王府的这些日子,她精神好的时候会看些医学类的书,不太好的时候,倒是爱上了一本云砚以前外出游历时写得游学札记。上面的记载的山山水水,人情风貌颇有意趣。以前的她也是一个十分热爱旅行的女子,她的交通工具除了火车,很多时候就是自己的两条腿,她徒步行走过许多的地方,有著名的景点,也有街道,废弃的巷子,跟叫不起名字的小山村。说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方,遭遇打劫,九死一生,进而穿越到这个鬼地方来。

    每每想起那些,她总是禁不住要怀念自己以前那个健康的不能更加健康,素质棒棒的身体。那个时候,她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需要用药物来吊着小命儿。好在现在她是能正常的行走了,不然她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云砚进门的时候,月挽局促的跟在后头一副心虚的样子,显然是跟她这儿做了叛徒。

    董思阮倒也不怕云砚生气,直接道:“我就想远远的瞧瞧你,没想影响你就没通报你知道!”

    “中午空暇的那个档儿,我也想瞧瞧你来着,偏生月挽说是你在睡午觉。”

    “是我叫她说的!”

    云砚看着她,不由轻叹了一声,道:“我在的所有地方,对你都是没有禁忌的。你什么时候想见我只管过来便是!我们是夫妻,哪有同在一个屋檐,你还只能那么远的看我的道理?”

    意思书房那个地方你想来就来,没必要躲躲闪闪的。

    董思阮笑笑道:“也就这么一次,突然来的兴头,就想在你不知道的地方看看你。以后不会了!”

    “阿阮”云砚如是轻唤一声,情绪里说不出的无奈之意。俯身便将她从卧椅上抱了起来,人们齐齐埋首退出了屋子。

    两人在一起之后,董思阮在云砚面前完完全全的是化身了猫咪,总是十分温顺样子,少了许多尖锐的东西。云砚也总是对她怜爱有佳,可心头总有种说不出的无奈跟莫名的很不踏实的感觉。

    偶尔的腻腻歪歪,接着平淡的过了几日,夏至便到了。

    “东西”自然没找到,董思阮提出要再去慈恩寺理佛的要求时,云砚不得空却没有反对,只说那里很安全叫她自己放心去。说明那里还有他的人在,虽然已经找了有十多天,但是他仍然没有一点儿放弃的意思,就这份耐心着实又刷新了她对他的认知。

    因为有了上回一天一个回来的疲累教训,董思阮便叫月挽提前做好了安排,早一天下午从家中出了发。

    慈恩寺很安全,她在那里过了一夜,确实没受到过任何的惊扰。第二天一早,她便支开了月挽,由花沫陪着在“自己”以前经常会走动的地方转悠了起来。心下不觉有些忐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到那么一个人,遇到了那个人会不会认出容貌已然大改的她,那个东西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状态在自己眼前出现?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遇到别人,倒是先遇到了姬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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