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乞丐们摇头晃脑唱着,唱完后笑吟吟地等着乞丐们回骂。可是乞丐们瞠目结舌,面面相觑,他们根本记不住我刚才唱的是什么。

    老乞丐老羞成怒,对着乞丐们训话。乞丐们羞愧交加,全都低下了头。我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哈哈大笑,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看来,知识还是很重要的。

    突然,我看到乞丐人群后闪出了黑乞丐,他一出手,就卡住了老乞丐的脖子。事出突然,乞丐们吓得全都向后退缩。

    我们一看到黑乞丐得手,就立即跑过去,那些乞丐看到我们跑来,吓得觳觫发抖,想撒腿逃跑,又担心以后会被白胡子老乞丐惩处;不跑吧,又担心被我们痛打。

    我跑到一名乞丐面前,扬起手臂,他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其余的乞丐一看,也赶紧跪在地上。我的手掌落在那名乞丐的脸上,和他脏兮兮的脸撞击出清脆的声响。打了他一通耳光后,我发觉手掌心不对,一看,上面沾满了他脸上的污垢和鼻涕。

    我恨恨地骂道:“把你妈日的,这么脏。”我把掌心的污垢和鼻涕都涂抹在他的衣服上。

    白胡子老乞丐也跪下了,他可怜巴巴地哀求道:“大爷们,不关我的事,是上一站让我们这样做的。”

    黑乞丐问:“上一站是谁?”

    白胡子老乞丐说:“上一站就是崇礼那边的帮主,他让我们跟在你们的后面,不能让你们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黑乞丐举起蒜钵大的拳头,对着白胡子乞丐比划:“你他妈的是听我们的,还是听崇礼帮主的?”

    白胡子老乞丐赶紧磕头,他的前额撞击得地面梆梆作响。磕完头后,他说:“当然是听爷爷您的。”

    黑乞丐说:“听爷爷的,就赶紧带着你这些死狗流氓滚蛋,别让爷爷再见到你。”

    白胡子老乞丐说:“当然,当然。我要是在跟着你们,我就是婊子养的野种。”

    黑乞丐放了手,踢了白胡子老乞丐一脚,他说:“滚吧。”

    白胡子老乞丐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样,铩羽而取,身后跟着那些歪歪斜斜的烂货。

    我们欢天喜地向前走,以为此后太平无事,没想到,走出了二三里地,我无意中一回头,又看到了那帮流氓。

    我们停住脚步,他们也停住脚步。我们望着他们,他们也望着我们。

    我对着白胡子老乞丐喊道:“你他妈的真不要脸,刚刚赌咒发誓,转过身又忘记了。”

    白胡子老乞丐仰天打了一个哈哈,他说:“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岂不闻兵不厌诈。”

    我们面面相觑,哭笑不得,这样一个下作的二货,居然还给我们讲起了兵法。豹子说:“罢了罢了,不要再招惹他们了,好在距离张家口很近了。”

    白乞丐说:“距离张家口越近,我们越应该甩掉他们,不能把麻烦带给了骆驼客的镖局。谁要是惹上了这伙流氓,谁就倒了八辈子血霉。”

    豹子问:“那怎么办?”

    白乞丐说:“唉,我也没有办法。”

    当天晚上,我们住在了张家口郊外的一间客栈里,那些乞丐住在距离客栈几百米的一间寺庙里。连续几天被丐帮骚扰,大家吃不好睡不好,就决定先在客栈里休息两天,想办法甩掉丐帮,然后进城见镖局里的骆驼客。

    白乞丐和豹子一间房,我和黑乞丐一间房。本来想着和前几天一样,这些烂货会在后半夜骚扰我们,我们决定抓紧前半夜这段时间,赶紧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丐帮这次把时间改为了前半夜。他们在客栈门前烧纸跳神,又哭又唱,吵得我们无法入睡。

    黑乞丐把棉被撕开,从里面掏出了一把棉花,团成球,堵住耳朵睡觉。可是,他一转身,棉球就滚落下来。他没办法,又用被子捂住头睡觉。

    我摇摇黑乞丐,黑乞丐把被子从头上掀开,问道:“干什么?”

    我说:“跟我出去走一趟。”

    黑乞丐说:“不去,我要睡觉,困死了。”

    我说:“我们去报仇,整整丐帮这些流氓。”

    黑乞丐呼地从床上爬起来,他兴高采烈地问:“怎么整?”

    我说:“你跟我走就行了。”

    黑乞丐指着隔壁问:“要不要给他们说说。”

    我说:“他们两个都是实诚人,要是告诉了他们,他们肯定不让我们去。丐帮对我们耍流氓,我们在流氓面前没有丝毫办法,你知道为什么?”

    黑乞丐问:“为什么?”

    我说:“丐帮不讲道理,而我们总是想和他们讲道理,所以,我们永远斗不过他们。但是,他们耍流氓,而我们要是比他们还流氓,那么求饶的就是他们了。”

    黑乞丐摇摇头说:“我听不懂。”

    我说:“对君子,就要用君子的方法,让他折服;对小人,就要用小人的方法,他才能屈服。这叫对症下药。”

    黑乞丐笑着说:“是呀,是呀。”

    我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去。”

    出了客栈,向西走三四里,是一座大村庄,村庄中间有一座村公所,村公所里放着村庄的公用财产,其中就包括锣鼓家伙。冀北人逢年过节,有耍社火的习俗,而耍社火,又离不开锣鼓家伙。

    村公所的门上挂着一把铁锁,这难不倒我,我三鼓捣两鼓捣,就打开了门锁,然后在里面拿了一副钹,一面锣,又锁好了房门。

    村头还有一家饭店,饭店门口飘着酒旗。我从门口走过,闻到了浓郁的酒香,禁不住停下了脚步。我攀上窗户,听听里面没有人声,就翻进去,偷了一坛子酒,还摸到了一整只烧鸡。

    现在,有耍的,有吃的,有喝的,我们兴高采烈,决定度过一个充实快乐的有意义的夜晚。

    我们走到了丐帮住宿的寺庙门前,看到寺庙房门紧闭,里面传来了高低起伏的鼾声,前半夜卖力哭喊的丐帮,此时正在酣睡。

    我们坐在庙门边的石鼓上,一边一个。我镗镗镗敲了一通烂锣,然后高声唱道:“里面的烂货甭睡啦,我是你的亲爸爸,老爸给你送酒肉,快点开门我的娃。”

    黑乞丐笑眯眯地听我唱完了,也哐哐哐撞响了钹儿,然后跟着唱道:“我们来到张家口,我娃跟在我后头。要问我是哪一个?我是你的老祖宗。”

    黑乞丐唱完后,得意地问道:“我唱的怎么样?”

    我大声喊道:“你占我的便宜,我是他爸爸,你怎么能说你是他祖宗?”

    黑乞丐笑道:“我失言了,好好好,自罚三杯。”黑乞丐端起酒坛子喝了三大口。

    我侧耳聆听,听到里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乞丐大概起床了,偷偷地爬在窗口看我们。

    我和黑乞丐都知道丐帮在看我们,就故意刺激他们,我们先碰杯喝酒,然后一问一答地唱起来,每唱一句,我们就镗敲一下锣,或者哐撞一下钹,唱腔曲折婉转,敲声震耳欲聋。

    我唱道:“有种人名字叫烂货,整个就是狗皮膏药。见谁就把谁来沾,越揭他却沾得越牢。这两天沾上了他爸爸,把爸爸惹得很烦躁。”然后敲一下锣。

    黑乞丐故意问:“世界上还有这种烂货?这种烂货在哪里?”然后撞击一下钹。

    我唱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狗日的躲在了庙里边。爸爸我来到了庙门前,乌龟王八不敢见面。”

    黑乞丐又故意问:“他们不出来,你有什么办法?”

    我继续大声唱道:“爸爸我手中有杆枪,腰间还别着一把刀。呆会儿等我喝醉酒,踢开房门往里跑。拎起一个一枪崩掉,再拎一个砍断腿脚。左边的全都挖掉双眼,右边的让他全部报销。”

    黑乞丐说:“你这个办法不好用,太麻烦,我刚才看到前面那户人家里有一桶菜油,干脆放一把火,把寺庙烧了,把狗日的全都烧成黑灰。贤弟意下如何?”

    我敲一下锣,高声喊道:“仁兄此法甚妙,走,提菜油去。”

    我们走了几十米,藏在了一处短墙的拐角处,留心察看寺庙那边的动静。

    寺庙的庙门很迟疑地打开了,伸出了两个脑袋,看到外面没有动静,就偷偷摸摸地走出来。走出了几米后,回头向寺庙里招手,寺庙里的乞丐像一群老鼠一样窜出来,准备开溜。

    我突然从断墙后闪出来,高声喊道:“老子有枪,谁他妈的敢跑,老子打断谁的腿。”

    乞丐们惊慌失措,又争先恐后地逃回了寺庙,关闭了庙门。

    我和黑乞丐相视而笑,我们是猫,这群骚扰我们的乞丐,是一群老鼠。

    我们又坐在了庙门口,又吃又喝,故意把嘴巴咂得巴巴响,庙里面一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些烂货惊惧交加,早就没有了睡意。

    我们吃饱喝足,打着饱嗝,黑乞丐借着酒意,也学我唱起来,他唱道:“里面的烂货不要脸,前世作孽后世应验。你妈生你没尊严,你老婆生娃没屁眼。”

    黑乞丐唱完后,笑着问我:“贤弟以为我这段如何?”

    我摇晃着脑袋说:“不好,不好。”

    黑乞丐问:“哪里不好?”

    我说:“这些烂货就没老婆,谁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没老婆,哪里有娃娃?”

    黑乞丐说:“贤弟言之有理,那我另唱--你妈生你没尊严,你姐你妹没屁眼。”

    我说:“这就对了,他姐他妹都嫁不出去,嫁不出去了,他们家全是光棍,男光棍,女光棍,到了晚上,你看我是光棍光,我看你是光棍长,他妈抓阄做配对,配好对的去圆房。”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黑乞丐也大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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