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讶地呆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却是十分害怕。

    我听见周围的宫女都惊呼着避开,我看见阿继飞步向我跑了过来,我看见纪云琅的脸色惨白一片,眉心紧蹙,似乎心疼的毛病又发作了,不过他的手没有捂着心口,却是握着一件什么东西,低声对我喝道“不要动”,然后将手中的东西对着我掷了过来。

    一道银亮的光芒从眼角边划过,我听到了耳边“丝丝”的声响,纪云琅比阿继更早一步到了我身边,伸臂扶起了软垂在椅子把手上的我,大声喊道:“燕莺,燕莺,你怎么了。”

    我一瞥眼看见了地上被一只银簪子钉死的小青蛇,还看见无名拉着阿继的衣袖站在一边。

    纪云琅还在耳边喊道:“燕莺,你不要吓我,快点醒来啊。”

    我抬眼看着纪云琅,心里好生奇怪。什么快点醒来,我明明是睁着眼睛的。

    左边的外眼角有些凉凉的感觉,难道我被吓哭了吗?

    那只小蛇确实吓了我一跳,可是我没有那么害怕,因为自打我看见了纪云琅,听见他低声的说话,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救我的。所以,我没有被吓晕。

    可是我能感到纪云琅伸臂抱着我,轻轻晃了晃我,还不住地喊着我。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眼角渐渐地传出来了像是被割破一样的疼痛,我想提起手摸一摸,手却被按住了。

    人中被掐住是有些疼的,所以我很快便睁开了眼睛。眼前还是那许许多多人围绕着我。

    一个男子轻轻拍拍我的手,温声说道:“燕莺,你醒了。不要紧吧。”

    阿继也围在我的身边,垂首看着我,跟那个男子说着几乎相似的话:“燕莺,你醒了,没事吧?”

    还有宫女的声音尖叫道:“贵妃……你的眼角怎么……怎么流血了!”

    我的眼角,是流血了吗?

    我伸手在眼角擦了一把,白皙的手背上果然是一片模糊的鲜红,凑到鼻端,还有一些腥。

    我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样子,带着一道红,还是一片红。

    不知道是谁头上的银簪,划破了我的脸,又钉死了那条青蛇。

    我忽然笑了,我忽然哭了。

    我半躺着倚在一个男子的怀里,所以眼泪是往耳边流下的。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温热的眼泪蛰疼了眼角的伤口,我想,此刻我的泪,一定是血红色的。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抱着我的人,又看了看阿继,忙挣扎着推开了抱着我的那个男子的手站了起来,对阿继说道:“阿继,你怎么来了?”

    阿继微微一笑,说道:“你怎么忘了,我到郦国来了。”

    我用手背擦了擦顺着脸颊的边缘流下的眼泪,垂下手来,却是触目惊心。

    周围的烛台皆是鎏金九头,上面燃着的蜡烛皆是粗若儿臂,带着香味的烛火熊熊,一簇簇火苗将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昼。

    白皙的手背上是一些浅淡而模糊的红色,让我人忍不住想到了此刻自己的眼角,一定也是这般挂着带血的泪。

    我脑中忽然迸出了一个词,那个词我曾听眼前之人恍惚说过,可是再问他时他却不肯答应了。我记得那个词是,诛心血泪。

    我看了看四周,最终将目光定在那个男子身上,那个男子有些意外地盯着我,说道:“燕莺,过来,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我拉着阿继的衣袖说道:“阿继,这个人是谁?他怎么有些奇奇怪怪的。你看他……他居然认识我。”

    几乎所有的人都是一幅大出意料之外的神情,然而这其中最为惊讶的,却非那个男子莫属了。

    那个男子有些牵强地笑了一笑,说道:“莺儿,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我摇了摇头,正准备说话,无名已经过来,拉着我的手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我说:“无名,你识得这个人吗?”

    无名回头看了看那个男子,对我低声说道:“公主,你怎么了,这是皇上啊。”

    阿继也在一边说道:“燕莺,这是皇上,郦国的皇上。”

    我摇头道:“你们一定是弄错了。”我看了看那个男子,对无名和阿继说道:“郦国的皇上我见过,跟他似乎是有些像,但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阿继,你应该记得啊,郦国的皇上四五十岁的样子。你以前到过郦国,见过他们的皇上不是吗?”然后有些神秘地低声对阿继说道:“你可不要被人骗了。”

    那个男子终于忍耐不住,一把拉住我的手臂,说道:“你马上给我恢复正常,不许在我面前玩什么花样。”

    我心中大慌,忙叫了阿继和无名,无名有些手足无措,只是说道:“皇上,你不要惊吓了她。”阿继却走上前去,从那男子的手中拉出了我的手臂,将我护在双臂之间,对那男子说道:“皇上,你不要这样追问她,我看她是受惊吓了。”

    阿继说罢回过头来,看着双臂间的我温和说道:“燕莺,你别怕。”说罢一把撕下雪白的衣袖,轻轻给我擦去眼角的血和泪。我一抬眼看见了无名目不转瞬地凝视着阿继,忙点了点头,像是躲避一把站到了无名的身后。

    众人都团团围了上来,簇拥着一个中年美妇。

    我看到美妇,迟疑说道:“你……你是郦国的皇后娘娘。”

    美妇点了点头,说道:“莺儿,你怎么了?”

    我走到那美妇身边,指着那个男子低声说道:“皇后您看,他……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冒充皇上。”

    美妇的一双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我,片刻,方才对那男子说道:“先把莺儿送回延和殿,找御医诊视。”

    延和殿,几个年老的御医围着我悄声议论了片刻,方才恭恭敬敬地对那男子说道:“回皇上,贵妃失忆了。”

    那男子愤怒地叫道:“不可能,她怎么会失忆呢!”

    几个御医的头垂得更低:“回皇上,贵妃是受了惊吓了。年前贵妃一病就是几十天,如今病势刚好,身体虚亏,精神自然是不济的。再受到惊吓,失忆也就容易理解了。”

    那男子仍是不敢相信,怒道:“好,好,就算是失忆,为什么她人人都认识,唯独忘记了我!”

    一个御医上前一步说道:“回皇上,这在医学上叫做选择性失忆,有时候一个人失忆,并不是会忘记所有的东西,而是忘记了某一部分。往往被忘记的这一部分,恰恰是对病人来讲,最重要的部分,又或者是病人最希望忘记的部分。在他受到冲击震荡的时候,就将这些忘记了。”

    另一个眉眼精明些的御医看了看呆坐的我,又看了看那个男子,说道:“回皇上,常理上来讲是不错的,不过贵妃忘记了皇上,定然是将最重要的记忆漏去了,而不是说贵妃希望忘记这一些记忆。依微臣之见,肯定不是贵妃她想要忘记皇上的。”

    另一个御医又走了上来,打了一躬说道:“回皇上……”

    “出去!”那男子阴沉着声音对他们喝道。

    最后一个说话的御医忙倒退着走了出去,剩下的几个御医登时愣在了那里,一时不所措。

    “都出去!”那男子有沉声说道。

    看着众御医一齐面色惶恐地倒着退了出去,我也悄悄站起了身,掂着脚尖往外面走去。

    忽然我的手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拉住,然后我整个人都在这股力气之下,忽然转身向后转了过去,那男子的脸,已经近在咫尺了。

    那男子的双手分别握住了我的两个手腕,瞪着我说道:“须利燕莺,你马上给我回复正常。”

    我又惊又怕,使劲挣扎着:“你……你放开我!你怎么知道我以前的名字呢?”顿了一顿,我又说道:“我现在叫什么,你知道吗?”

    可是那男子的手捏的好生用力,我的挣扎,根本就没有丝毫挣脱,他只是含怒看着我沉声说道:“容方燕莺!你可以跟我开玩笑,但是不要过火。我能容忍你的限度,是非常低的。”

    我有些呜咽地说道:“你……你到底是谁啊,我真的不认得。”

    那男子脸色苍白,似乎体力不济的样子,但是他的力气一直用到了我的骨头里,直似要把我的腕骨也捏碎似的:“不许哭!你现在好好地跟我说,你还认识我。”

    我呜咽着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说,我认识你。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你欺辱我!”

    那男子的手却忽然松开了,他苍白着脸色微微喘息,过了许久,很是平静地对我说:“你有什么诡计,我都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亦平静下来,与那男子保持了一段距离,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那男子提高了声音说道:“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我伸手轻轻按着眼角的伤口,从眼角直到鬓发里,火辣辣的疼。伤口虽然是擦着皮肤划开,然而划破的这一片刚好都是皮与骨十分接近的地方,所以伤口不深,却也已经及骨。

    我忽然想到了那条蛇,感觉,它好像是我的替死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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