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贵妃画好眉毛,嗤嗤笑了两声,很满意自己的杰作,放下眉笔侧身挑着首饰。

    “高邑,你是如何向本宫保证的?”

    高邑始终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万贵妃旁边的宫女双手无故抖了两下。

    戴好精致耳环,万贵妃侧身坐着。宫女将手中托着的首饰都放到一旁,拿起放在铜镜旁的木梳,给娘娘梳着长直的黑发。

    高邑腰杆挺着,干涩的声音里能听出一股疲惫,“属下知错,请娘娘责罚。”

    万贵妃轻笑一声,“错?你错在哪?”

    高邑没出声了。

    室内气氛沉寂得吓人,宫女拿着发油的手好几次都给抹歪了,分布不均匀。

    万贵妃清冷的道,“两百人,一人没回。你倒是很会用人,本宫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士,一个都不剩。”

    明明是不温不火没有大怒的前兆,可宫女和高邑都将身子抖了下。

    将发鬓梳好后,万贵妃将宫女挥退出去了。宫女行了礼,转身,出门。动作要比平日里快上三分。

    万贵妃起身,一袭深紫色袄裙高贵,气势逼人。走到高邑的身前,附身两指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本光洁的下巴如今却长出了些许的胡渣。

    可想黑帽里头的样子多狼狈。

    “本宫是如何吩咐的?”

    高邑隐在黑帽中的双眼垂了下来,“萧锦天活不过明日的太阳。”

    嗤

    指甲嵌入下巴,血珠染红了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如月牙般的伤口在上面触目惊心。

    万贵妃的声音丝毫没有起伏,仿佛手中捏着弄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听话的宠物,“闲王回朝,皇上那头定然不会坐以待毙,让你去拦下他安置在背阳山外的几百精兵,本是挑拨离间,将萧锦天彻底送上断头台。高邑,你告诉本宫,现在是什么结果?”

    高邑不敢吭声,下颚处的血珠滴落到自己黑色长袍上,很快隐藏不见,只能闻到一丝的血腥味道。

    这点痛楚,对他而言,是完全忽略不计的。

    万贵妃附身,凑近,两人离得很近,呼吸相溶。却是一片刀光剑影,杀气腾腾。

    “你!该!死!”

    “娘娘,晚宴要开始了,皇上请您过去。”

    门口宫女的声音救了高邑一命,万贵妃扣住高邑咽喉的五指渐渐松开,面色也恢复如常,放开他,站定,转身。

    “自行去领罚,本宫不想在看到你。”

    “是。”

    咯吱,门口候着的宫女搀扶过万贵妃,出来千行宫。万贵妃道,“看着他,本宫没回来之前,不得离开千行宫。”

    “是。”守在万贵妃寝宫的两个宫女朝万贵妃行了礼,目送万贵妃出了千行宫门,这才转身进了寝宫。

    除夕皇家宴,太后,皇上,皇上后宫,子嗣。逐一坐在宴席上,由身份高低分次而坐。

    太后坐在皇上左侧,皇后娘娘的位置在右侧。下面有万贵妃为首,逐一做成了一个圈。

    万贵妃徐徐走来,众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后的,都是浅笑大度,高雅的。

    “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给太后请安,太后千岁。”

    皇上从座位上起身,将她扶起,领到座位上,“爱妃不必多礼。”

    太后道,“万贵妃可是身子不适?皇上该宣太医给贵妃瞧瞧身子,若是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在场的妃嫔,皇子公主皆保持沉默。太后这话的意思,是在指责万贵妃太放肆了,要众人等候她一人。谁也没有往枪口撞的道理,齐齐垂头看戏。

    皇后落落大方,笑得温和,脸上自有份担忧,“妹妹,若是宫里头的宫女照顾不周,姐姐这倒是有几个心灵手巧的,不妨给妹妹送去伺候着。”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谁听不出这话的意思。

    皇上扶着她坐好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万贵妃朝太后,皇后嫣然一笑。

    “让太后,姐姐为臣妾担忧,是臣妾的过错。早间太医给妹妹开了方子。身子已无大碍。”

    不咸不淡就将话给佛了过去。

    “无碍便好。”太后移开视线,看皇上,“皇上,开宴吧。”

    皇后自是接着太后的话下去,便朝身边的安公公道,“将饺子都端上来吧。”

    安公公答应一声,退下了。

    皇上这才大手一挥,开宴。早候着的太监宫女鱼贯而出,手中端着的皆是上乘的精美食物。

    众人起先端着一杯酒给皇上,太后贺词,在给皇后,贵妃贺词。

    太后,皇上,皇后等,都谢下了。

    萧锦天坐在萧锦承旁边,两人的身份要比其他皇子高贵些,离得其他的皇子,公子自然也远了几步。

    萧锦承偷偷问萧锦天,“皇叔公是怎么回事?”

    萧锦天也不隐瞒,将事情都给他说了一遍,三言两语,就盖过了。

    萧锦承没有惊讶,只是沉思片刻,“按着天儿的意思,父皇真的是要……”

    萧锦天点头,“万贵妃也不会坐以待毙,皇兄,臣弟手中已有万贵妃的罪证。只是,儿臣现在还不能动她。”

    萧锦承自然能想到这其中缘由,点头,“谨慎些是好事。万贵妃虽得父皇圣宠,可这些年来却没有子嗣,这本就是个疑惑的存在。”

    萧锦天看了眼一袭深紫色袄裙的万贵妃,头上的朱钗晃荡不安。“这些天,皇兄要小心为上。”

    有人走来了。萧锦承也轻声嗯了声,便结束了话题。端起手中的酒杯,朝太后,父皇,母后贺词问安。

    饺子上来了,皇后起身,亲自夹起两个在太后,皇上的金碗中。太后,皇上都笑了。

    这些年来,每年守岁夜皇后都会亲自到御膳房去包一阵饺子,给众人享用。

    不管是做戏的成分还是真心实意的,大家都受了皇后这份礼,皇后大度,贤惠,国母风范。

    这是公认的。

    萧锦天本想离席,却被萧锦承给拉住了,给他夹了两个饺子,“这可是母后亲自做的,尝尝在去。”

    萧锦天应承了了,只吃完后,趁着气氛正浓,便悄悄离开,萧锦承有意无意的帮着他挡着这空挡。

    飞身落到御花园,如鬼魅一般闪进亭子后的树荫中,那里早有一人在候着。

    “属下参见成王。”

    “起来吧。”

    来人是御林军的首领,杜威。安排皇上御林军的调配。杜威是皇后的人,但将他推到首领这位置上去的却是万贵妃。

    萧锦天接过他手中的一份册子,打开一看,真是自己要的名单。

    杜威道,“皇上便于明日会将闲王扣下天牢,镇国公府一派查封。万贵妃除了五个皇子。现在盯上的便是成王。”

    萧锦天将册子收入怀中,“万贵妃是何身份?”

    杜威犹疑了下,“属下并未确认,只,偶然一次,听到些风声,说万贵妃跟前朝有关。”

    萧锦天眯起双眼,一抹肃杀迸出,万贵妃是绝止宫大宫主这毋庸置疑,只是没想到还会跟前朝扯上关联。

    “那五个皇子有留下蛛丝马迹?”

    杜威长得魁梧,面色乌黑,道,“没有,做得很干净,属下曾暗夜里查探过数次,都没有收获。这五个皇子皆只有十来岁左右,尸体的症状全然看不出是何种死因,具是无故淬死的。给出的缘由,也是妖孽鬼神在作祟。”

    萧锦天点头,“你先下去。”

    杜威走了。对于去背阳山外拦截皇叔公的那群人,既然杜威没有提到御林军,那便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做的。

    这么一来,便好办多了。

    正要反身而走,却在假山处听到几声细微的嘀咕声。萧锦天顿了下,隐藏了身上的气息,悄悄朝这声音走去。

    正喝着高兴,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上来,看了眼太后皇后的脸色,凑到皇上耳边嘀咕了几句。

    皇上砰的一声将手中的酒杯掷到桌上,大喝一声,“放肆。”

    底下的人齐齐一惊。

    皇后下意识的看向太子的位置,没见成王在,心口一提。放在桌下的手,下意识的搅动了两分。

    皇上也正看着太子的位置,没见成王,整张脸都阴了下来。只有万贵妃露出也不知是不是做戏时的惊讶。

    太后放下酒杯,看向皇上,“皇上,何故如此盛怒?”视线却在他身边的那个小太监身上逗留了几秒。

    那小太监如站针毡。瑟瑟发抖也不为过。太后是什么人?那声音即便是温温和和的,也是能杀死人的。

    皇上哼了声站起来,侧头看向皇后,“你的好儿子。”

    皇后吓了脸色一白,但也没失了身份,紧跟着站起来,温和道,“皇上?”

    皇后是太后亲自挑选的,性子自然没话说,也都是一路护着过来的,起身道,“皇上,要怪罪你怪罪哀家便可,何故难为皇后。”

    皇上转身看太后,态度虽然不在强势,但脸色依然难看得紧,只道,“母后,锦天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却在御花园里公然玩—弄宫女,这还不是皇后教导出来的。”

    “皇上。”太后也冷下脸来,盯着睿昌帝,“皇上贵为天子,亦为人父,有些话,不该说的,万不可出口。你这般毁及锦天的声誉,这不是只打嘴巴吗?”

    说着侧头看那小太监,厉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小太监早就吓得跪了在地上,磕磕碰碰道,“回,回太后,刚刚奴才到御花园巡视,不想,不想就看到成王拉扯着一个宫女,进,进了假山之后……奴才该死,奴才定是眼花了,求皇上,太后开恩。”

    说着一巴掌就重重的摔在自己的脸庞上。

    皇后早就气得肝疼了,可她不敢有所其他的表示,脸上早无血色,却是睁大双眼,看着地上的小太监,正要出声。

    太子却早她一步,朝太后跪了下来,“太后,锦天方才也是多喝了两杯,说是去小解,身边有太监跟着,无需经过御花园的。”

    皇上拂袖,显然气焰难平。

    万贵妃突然道,“皇上,既然只是凭着这小太监的一方说词,自然不可全信。成王战功赫赫,又岂会和宫女搅在一起?不如前去看个究竟,也好还成王一个清白。”

    皇后没有阻扰,只暗自看了万贵妃一眼,将到嘴的话咽回了肚子。

    此刻,她说任何话都不对。

    太子镇定的和皇后对峙一眼,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走去。其中幸灾乐祸的大有人在。

    只是谁都没有在出声,这时候,他们本着看戏的心态。无论是皇后一方,还是万贵妃一方独胜。于他们都是有利无害的。

    太后自皇后掌管后宫后,便常年在佛堂里诵经祈福,十几年来,都未成在管过后宫之事。

    只今日,她是大怒的,直接道,“若是此事天儿是含冤的,她定要彻查还天儿一个清白。”

    御花园里头确实有着不堪入目的好戏,两凰一凤,席天而露。不过很可惜的是,主人公并不是成王。

    两男人是谁,现在不重要。

    重要的是太后非常生气,皇上也是脸色尴尬难堪的。

    皇后更是不必说,虽有国母风范,但一字一句都是犀利,步步紧逼的。

    跟着来的太监们将那三人给拉着出去就地砍头。

    太后阻止了,一句话,“彻查此事。”

    万贵妃脸色都没变过,看不出心虚。

    太子来之前还提着一颗心,这下也松了口气。

    闹剧很没趣的收场,此时的御花园亭子树荫下的角落里,刑公公单手搂进成王的腰身,点了他的哑穴,勉强支撑着他的身体。

    等所有人都退场后,刑公公这才抱着萧锦天,飞快的出了御花园,将成王送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

    反身折回的同时,招来自己的小徒弟,给太子递了话,成王醉了回了皇后娘娘寝宫。让他务担忧。

    太子松了口气,直接朝太后,母后说明了萧锦天的去处。

    皇后恨不得立马飞身回自己的寝宫,但眼下还要应付的是万贵妃。

    此事若是没有她的参与,怎么都说不过去。

    刑公公问道,“那两个侍卫如何了?”这问的是之前在御花园里头跟那宫女搅在一起的两个侍卫。是他临时给找来的,也只能说,是他们两个自己倒霉,碰上了这档子事了。

    去给太子报信的小公公回道,“被太后保下来了,师父,若是太后查到您头上,这可是无妄之灾?”

    他就不懂了,师父为什么要去帮成王。这要一个搞不好,不仅是得罪了万贵妃的事,就连皇上也一并得罪了。

    刑公公浅笑,“不该知道的,别知道。去做事吧。”

    那小公公虽然好奇,但也不敢有异议,离开了。

    刑公公拿着拂尘,慢悠悠的往御书房走去,今日寻着没在皇上身边伺候的功夫,可得将事情给尽早做完了。

    萧锦天醒来的时候,正躺在皇后的床上,屋子里没有伺候的人。萧锦天想起身,却发现浑身发软,全身无力。

    想到在御花园晕倒前,鼻息间一阵白粉清香的味道传来,冷冰冰的脸上更是肃杀。

    彭的一声,倒回了床上。

    皇后进来,忙疾走两步奔到床边,“天儿?可是哪里不舒服?”

    萧锦天侧头看皇后,“母后?”

    皇后整个人都柔软下来,将萧锦天扶起来靠在床头,“哪里不舒服,告诉母后?”

    萧锦天剑眉一皱,“软骨散。”

    皇后一愣,“什么?”

    “软骨散,我在晕倒前,闻到的是软骨散。”现在他全身软绵绵的就如海绵一样,可任人拿捏。

    皇后惊怒,“宫中怎么会有这东西——”

    “母后息怒。”

    “息怒,母后怎么息怒?今日看着万贵妃的脸色,母后只恨不得将她给拍死,若是,若是你真有个好歹,母后,母后……”

    萧锦天抓住她的手,想用力捏住,可发现手腕根本无力,额头上的冷汗直往下来滴落,转移话题道,“母后可知是谁救了儿臣?”

    皇后悲愤难怒,听到这话,果然将注意力都转了回来,“天儿不知是谁将你送回母后这的?”

    萧锦天摇头,“在晕倒的那刻,只看到个宫女。”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将手伸进怀中。随即轻呼出一口气。

    还好,这册子还在。

    皇后起身便将门口候着的翠绿给招了进来,翠绿也摇头,“娘娘,奴婢不曾看到是谁将成王送回来的,只听到一声脆响,待奴婢出去后,便看到成王躺在地上了。”

    皇后让她下去,既然翠绿都没看到,那定然是宫中其他宫女太监也没看到了。

    萧锦天道,“母后怎知儿臣在此?”

    皇后微愣,知道是个小公公告知太子的,当下心中就有数了,却也有些惊讶。

    萧锦天也讶异,“刑公公?”怎么会是他?刑公公跟在父皇身边这么多年,对父皇更是忠心耿耿。

    如今为何——?

    皇后也有些想不通了,刑公公对她一向亲疏有间,不过分的讨好,也算敬意。

    只,如今他帮着天儿,是受了皇上的旨意?还是就是他个人行为?这都有待探究。

    萧锦天到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只是从怀中将那册子掏出来放到皇后面前,“母后,这上面的人,都是跟前朝有莫大关系的。这五年来,儿臣追随镇国公在边关杀敌,前朝毒瘤也不在少数,只在战场宣告告捷后,有些毒瘤便消失无踪。儿臣想,定然是在盛都有接应的,这是杜威查到的。母后请看。”

    皇后心惊,看到上面的一些名字,只觉熟悉又陌生,“天儿?这确定吗?”

    萧锦天点头,“母后,这些相信父皇手中也有一份,只是没有我们这份这么详细。”说着又把杜威的话重复了一遍,“皇叔公不能有事。”

    皇后让他放心,这些她自会找人来处理,太后那头她也会让人去支会一声。

    皇上总是要顾忌着太后的。

    两人对御花园里头的荒唐事,在没有提及,因为没有提到的必要。那根本就不值得他们上心。无论这局是谁放的,万贵妃也好,皇上也好,他们的目的是什么现在都不正要了。

    重要的是,不仅萧锦天看清了局势,皇后也更加明白了某些事情。

    这样做起事来,便无需在束手束脚。

    有些人,总是要给些教训,她们才懂得学乖的。

    皇后连夜招来太子,和成王商量着对策。

    明日由太子出宫,先行将闲王拦在宫门外。而皇后便到慈宁宫,请太后出面,稳住皇上。

    可他们千防万防。

    万万没防到,皇上还有一手。

    睿昌十九年,正月初一

    镇国公府不说一片喜气洋洋,但好歹也摆脱了镇国公,刘振西下葬的悲运。

    二夫人,刘振北亲自下厨,做了一大锅的饺子,桌上围着一桌子的人,刘雨歆看着此时的二夫人,刘振北,心中是悸动的。

    而其他人都只负责吃。

    刘雨歆抱着刘雨绍,在一旁吃得乐呵呵的。刘雨浩也跟在刘振北身后,转悠着。从昨日这两人过了招后,刘雨浩对刘振北那是更加敬重了。

    目光中时刻都流露出着崇拜,看得刘雨歆一阵无语。

    刘振南本不让他来西院,可三夫人也说不必阻止了,既然刘振北都不介意,她自然乐得其成。

    只是刘振南还想嘟囔,就被三夫人恶令住,回房呆着,不许出来在捣乱。

    来宣旨的是个小太监,皇上下旨由闲往,闲王妃进宫面圣,刻不容缓。

    二夫人手中还抓着饺子馅皮,担忧的抓着刘振北的手,“振北。”

    刘振北拍拍她的手臂,“嫂子放心,没事的。”

    萧御庭也让她放心,有他在,北北不会有事。

    金阮,金福要跟着,可那小公公不让,理由很正当,“圣上说了,只许闲王,闲王妃进宫见架,你们两个哪来的待哪去。”

    气得金福想将他给丢出去。

    但也知道,若是自己跟着,也是进不去皇宫的。只能忍着这股怒气。

    萧御庭倒是没多大的反应,温和的笑着让他们留下。

    两人跟着小公公走了,刘雨歆朝金阮金福道,“你们悄悄跟着,大不了飞檐走壁,进皇宫就是了。”

    金阮,金福严肃点头,后脚就跟了出去。

    刘雨浩道,“三妹,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大年初一的,让姑姑姑丈进宫?这不合常理啊?”

    二夫人将手拍干净,“浩儿,你们先下去。我让嬷嬷去前面打听打听,这事指不定多严重。”

    刘雨浩忙跟着她一起出去,“二伯母,我跟你一起去。”

    刘雨绍在身后也小跑跟着,“娘,雨浩哥哥,绍儿也要去。”

    刘雨歆一把将他给捞回来,扣在自己怀里,朝门外的净梅道,“净梅,将小绍儿抱下去,我跟去看看。”

    净梅答应一声,安抚小绍儿。却让净竹跟着小姐一起出去,护着点小姐。

    净竹点头,追着刘雨歆身后小跑。桌上还有未包完的饺子皮。就连包好的也孤零零的躺在一旁,看着可怜。

    净梅叹息一声,抱着小绍儿出去了,招来几个小丫头,将这里给收拾干净。

    一刻钟后,二夫人,刘雨浩忧心忡忡的进来。看两人这样,也是没打听到什么的。

    外头每家每户都张灯结彩的,皇家事虽新鲜,但哪有人天天就盯着皇家八卦的?

    刘雨歆陪着二夫人坐在一起,时不时的还得逗她笑笑,别担心。

    午餐,几人也是勉强的吃了一丁点,众人看着就是没有胃口的。

    三夫人也来了西院,本想让刘雨浩回院子用膳的,可一来气氛不对头,也就随口问了两声。

    二夫人也没去跟三夫人计较一些,自从刘振北,萧御庭被宣进宫后,她这颗心就没安稳过,跳得跟要出胸膛似的。

    总觉得不妥。

    几人都在西院默默等着。

    只是,他们首先等来的不是刘振北,而是冷右。

    刘雨歆惊讶,起身就朝他走去,“你怎么来了?”

    冷右的脸色很不好看,根本顾不上主子有别,亦或是男女有别,扣住刘雨歆的手腕,冷声说道,“我长话短说,闲王,闲王妃被查证要夺权篡位,皇上大发雷霆,现在已将闲王,闲王妃扣押大牢,择日问斩。王爷让属下来带王妃等速速离开。镇国公府定要殃及池鱼。王妃,时间紧迫,皇上已经下令,由杜威率领御林军前来封府抓人。”

    “什么?”

    “你说什么?”

    一连串惊呼失措的声音叠加在一起,二夫人,三夫人,刘雨浩齐齐奔了过来。

    刘雨歆没有问这话的真实性,几乎冷静得不能在冷静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做?离开的路线?”

    冷右赞赏的看着王妃,对其他人直接无视,“分两路离开,一路北上,由傅左护航;另一路南下,由张远护航。一刻钟后,我会带你们去不同的据点。”

    二夫人,三夫人都不是弱女子,虽然这消息冲击性太大,但好歹也扛得住,失魂落魄多些。刘雨浩直接上前,脸色阴沉沉的问着冷右,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雨歆已经转身,脚底生风,朝净竹,净梅道,“快,跟着二夫人到银库里拿银票,能拿多少是多少,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带。”

    净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净梅虽然脸色慌张,却听着小姐的吩咐,侧身就朝二夫人看去。二夫人回过神来,领着净竹,净梅转身就走。

    刘雨绍站在一旁,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不理他了,可小孩子的心思是最敏感的,也知道是发生了不好的事了。

    就像刘雨真要抓着他当马骑一样,他不喜欢。

    当下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刘雨歆跑到一半,转身朝秦嬷嬷道,“看着小绍儿。”

    秦嬷嬷跑过去抱住小绍儿,紧紧的护在怀中,不撒手。

    三夫人哪还站得住,拉着刘雨浩就朝南院跑。如今转眼天就要塌下来了,他们不跑就等着陪连累砍头吧。

    冷右就如一尊雕塑一般,站在亭湖的位置上,面色冷冽。

    只是听着王妃的安排,他的脸色也缓和了下,这时候,能保持平静的心态应对事情,是难得的。

    刘雨歆踹开自己房间大门,不知道为什么,在冷右说要跑的那刻,她心里头,就只想着这根银鞭了。

    镇国公府,她能带走的东西没有,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东西,萧锦天送给她的唯一一个‘礼物’。

    从柜子里将银鞭紧紧抓在手中,反身就朝外跑去。

    二夫人,净梅,净竹也回来了,三人怀里都兜着一鼓鼓的。二夫人还打了个小包袱,里头沉甸甸的,一看就是装了好些银子。

    小绍儿一看到二夫人,和刘雨歆,就朝他们伸出手来要抱抱。

    冷右直接上前,将他抱在怀中,看了几个气喘吁吁的女人,眉头一皱。转身就走,“快走。”

    刘雨歆让二夫人,净梅,净竹,秦嬷嬷都跟上。

    二夫人拉着她的手,很用力,深怕她给丢了,“歆儿,你跟在娘身边。”

    刘雨歆凑上去,在她侧脸上亲了亲,来到这里后,她不是没对二夫人做过亲密的动作,只是这却是第一次亲她。

    扬起笑容,安慰道,“娘,你先跟上,我马上就来。”

    二夫人眼眶湿润,虽然被她亲了下有些愣住,但却没撒手,“不行,歆儿,你要去哪?”

    “娘,我没去哪,我就是让府中的丫鬟,家丁都散了,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追上你的。你相信我。”

    冷右来时计算过时间的,此时的杜威等人已经出了宫门,再有一刻钟,就该到府上了,冷声道。“时辰要来不及了,快走。”

    二夫人还不肯走,说什么都要刘雨歆跟着一起走,她才走。

    刘雨歆皱着眉头,朝秦嬷嬷道,“将二夫人拉走。”

    秦嬷嬷这时候也站在了小姐这边,和净梅一同上前,拉着二夫人一起走。

    净竹跑到刘雨歆身边,喘着气道,“小姐,奴婢跟着小姐。”

    “不用,你照顾小绍儿,快去。记住,一定要跟着冷右,他会护着你们的安全。”

    净竹还想说什么,被小姐骤然严厉的脸吓了一跳,也就反身跟了上去。

    在西院的奴婢下人都已经知道了这事,都开始跑着。刘雨歆转身就朝东院跑去。

    今日刘振东没在府上,冯马也没在。刘雨歆看到了葫芦,招手让她快离开府中。有多远跑多远。

    葫芦一看小姐的神色就知道此事不简单,也神色紧张的跟着三小姐一同喊。

    催姨娘,李姨娘,梅姨娘正在后头院子中说着话,远远的听到两声高声的喊叫声。

    让身边的丫鬟跟上去问问出了什么事,没想一会后,几个丫鬟脸色苍白的跑回来,将此事一说,三个姨娘哪还坐得住,什么都没管了。

    起身就朝后门跑。

    这时有三个家丁也急匆匆的跑了过来,看到三个姨娘,一人走到一个姨娘面前,二话不说,护着她们就出来后门。

    那走的速度当真无人能比。

    刘雨歆问着这府中老太君的住处,她虽然在镇国公府活动,可还是从来没到过西院中。

    葫芦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刘雨歆一起了,说什么也不先离开。刘雨歆也让她去了,反正这时候多一个人,或许就免了一个人的牢狱之灾。

    更或是杀身之祸。

    葫芦要比刘雨歆高大,抓着她的手就朝后院跑去。

    来到老太君的院子外,刘雨歆来不及体会自己此刻心中是何感觉的,曾经在大堂上,她公然对抗老太君。那是不孝行为。

    可不管老太君对她做了什么,她都是她的长辈。

    葫芦上前拍着老太君屋子里头的房门,大叫,“老太君,老太君,出事了,您快出来。”

    刘雨歆上前拉开她,直接一脚将房门给踹了。

    张嬷嬷手中正端着一碗苦药,黑不溜秋的,味道很难闻,正在床头伺候着老太君。

    老太君从床上挣扎着起来,看到闯进来的刘雨歆,和一个小丫头,老脸拉得老长。

    正要开口质问。

    突然门外传来一声声大叫声,“着火了,着火了,快跑啊。”

    刘雨歆一惊,转身朝外看去,从空中飞进来,如雷雨的火箭,落到房屋下,只顷刻,整个镇国公府便通天大火。

    看着瞠目惊骇。

    咻

    几只火箭落到门口的石阶下,葫芦抓过刘雨歆朝前扑去,避开火箭。

    咚咚咚

    无数的火箭落到桌上,屏风上,门框上,青瓦上……

    数不胜数!

    冬天干燥,房屋又是用木头搭建而成的,遇到火星很容易引燃。

    只一会,门旁就火焰急旺。

    在床上的老太君也早掀开了被子,下来了。颤着脚步走到刘雨歆身前,“怎,怎么回事?”

    刘雨歆看了眼张嬷嬷,道。“别管怎么回事了,逃出去要紧,快跟我走。”

    张凤仪和葫芦两人一人一边的扶着老太君,朝外跑去。

    一路上小心的躲过天上落下来的火箭雨,老太君跑得慢,身子骨不行了,便是有张凤仪和葫芦在身边扶着,她也跑不快。

    等出了后院,便在也走不动。

    一路上,能听到震天哭号的尖叫声,整个镇国公府如一片火场。

    “哎呦……”身后的老太君被绊倒,刘雨歆猛地停住脚步,转身,看到老太君扑倒在地,一旁的张嬷嬷和葫芦也都踉跄着身子,模样很狼狈。

    老太君抬头看了眼四周越来越大的火势。眼里具是绝望。

    在回头看面前的张凤仪,她也是站在一旁,看着她。

    脑海里的片段如走马观花,自己失意时,自己痛苦不堪时,后来得势时…

    一遍遍的回忆着,老太君老眼湿润,看着此刻不比她年轻的张凤仪,“你恨我吧?”

    是恨的吧,如果不是她,张凤仪如今过得日子岂会被当成下人来使。

    如果不是她,张凤仪现在已经儿孙满堂,镇国公府何必落到如此地步?

    周围无数火箭咻咻咻的飞落各处。

    张凤仪看着跌坐在地上,仰视她的老太君,面上没有情绪,嘶哑的声音同样难听,“走吧。”

    就算恨又怎么样?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也老了,还恨得起来吗?

    老太君低低的笑着,眼角却是泪,那是悔恨的泪也好,是作秀的泪也好。

    张凤仪都没有丝毫的情绪变动。

    老太君也没从地上挣扎着起来,“我知道你恨我,你也该恨我的。”

    刘雨歆冷着脸凑上前,一把扣着老太君那骨瘦如柴的手腕,就往上拖,“离开这里在说,起来。”

    葫芦也在一旁干着急,周围的树上都已经起了大火,在不走,惊天的嘶叫声,听得人胆战心惊。她只知道,在不离开,就真的来不及了。

    老太君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只看着刘雨歆,认真道,“我故意针对你,针对你娘,你不是应该恨不得我早点去死吗?有何故假惺惺的来救我?”

    刘雨歆望天翻了个白眼,“我是恨你,可那又怎么样?你是我的太奶奶,我能看着你去死吗?妈的,废话真多,赶紧起来。在不跑就来不及了。你想死,我还没活够。”

    老太君愣愣的看着她,似乎不太明白她的话,但这下却被她用力一拉就起来了。如一具破偶娃娃。

    “葫芦,在前头看路,我断后。”

    葫芦点头,快步朝前跑了出去。

    刘雨歆拉着老太君就走,老太君正要说话,徒然瞳孔一缩,用力甩开刘雨歆的手,就朝张凤仪扑去。

    唔——

    从张凤仪身后飞来的火箭,插在了老太君那瘦不拉几的后背上,火势立马吞噬了她的衣服。

    老太君将僵住的张凤仪用力推开,直接倒在一旁,双眼睁大…

    刘雨歆同样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老太君已经闭上了老眼,身上的大火将她的衣服烧得片甲不留…

    张凤仪死死的盯着她,布满伤痕的手,拽成了拳头。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她张凤仪不稀罕承她的情——

    是的,她恨她的,别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她的,别想——

    刘雨歆狠狠闭了闭双眼,顾不得心里头的感受,拉过张凤仪,几乎是拖着往前跑的。

    “走。”

    葫芦也被老太君给吓住了,淡薄的身子瑟瑟发抖,她不是没见过死亡,但在这刻。在这大火中,她觉得心凉…

    张凤仪被拉着,双眼依然死死的盯着被大火侵蚀的老太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脸上有了愤怒的情绪!

    以此同时,数十道穿着衣裙的女子,和火箭从天而降,纷纷落到镇国公府每个角落。

    手中持剑,飞走在每一个屋子,见人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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