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上用完膳正好赶在宫门下钥前出了正德门,沐悉牵了马上来,瞅瞅自己主子,谄笑道:“主子,瞧你春风满面,可是又哄了皇上啥好东西?”

    沐沂邯瞧瞧四周确定无人,无奈的瞥了眼这傻护卫,如果不是太在意自己的形象,他真想立马给他一脚直接踹他回老家。

    蹬踏上马,一路缓行回到候府已近亥初,沐悉跟在他身后,就觉得主子今日很不正常,骑着马慢悠悠的在路上荡,回了府也是想走不走的慢慢荡,沐护卫觉得,这发了情的人和发了情的猫是一个道理一个状态,神经兮兮莫名其妙要死不活歇斯底里……

    在这种情况下,沐护卫觉得自己还是先闪为妙,因为这神经兮兮的人很可能会从要死不活瞬间变成歇斯底里,他可不给被感情冲昏脑袋的人当出气筒。

    于是乎,沐护卫立马闪了。

    沐沂邯不想理会他,由着他颠了,在这一年里因为府里多了小元儿,他的心里总有个牵绊,记挂着这个有了她在才越来越像家的地方。

    在这之前,不管是从宫里回府还是从北渊归来,他因为着这份牵挂向着这里的脚步就会止不住加快,如今不知为何,忍着放慢自己的脚步心却止不住的想快点回家……

    他很想让自己慢一点,再慢一点,给自己多点时间冷静过后也许就不是那么的想见到她了。

    他知道,一切都不受他掌握的回到了原点,但是不管怎样变化,他的心却没有变,不管怎么样克制,他的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带着他来到潇沅小筑的院子外面。

    院里亮着灯火,微微弱弱却透着温暖的光,他可以想象到,小元儿正在书案前翻着书,也许是无聊的杂记,也许是医书,读到不懂的地方她会皱起鼻子,咬着毛笔,也许还会不小心把墨汁弄到脸上……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

    这样也好,她总算是在自己身边,重来就重来,他不会再放她离开,永远不会……

    雅园内,萧静好提着食盒在木桥上来回踱着步,白天时沐沂邯为她消耗了不少气力,他当时的脸色很不好,她看得出来,所以在厨房找老王教她熬了鸡汤,她偷偷尝了点,味道还不错,可是在这里等了快一个时辰,他怎么还没回呢。

    想着他一定回得早,所以食盒里没有过木炭保温,现在汤肯定是冷透了,只有先拿去热一下再看看他回没回来。

    拎着食盒下桥,走到园子门口,冷不防被杵在门外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萧静好捂着小心脏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一身暗色朝服的沐沂邯。

    “人吓人吓死人,你不知道吭个声么?”萧静好瞪着眼睛责怪。

    沐沂邯不以为然的耸耸肩,迈步向园子里走:“这么晚等着本候,想干嘛?”

    跟在后面的萧静好听他不冷不热的问候,心里生气也只好先憋着,毕竟他是为她消耗了不少真气。

    他走的很快,萧静好小跑着跟着他穿过木桥一路进到花厅,在墙角的一株兰花架前,他停了下来,转身看着跟着他进来的人,面无表情的问道:“你跟来做什么?很晚了……”

    “我知道啊!”萧静好把食盒放倒八仙桌上,打开盖子端出瓦罐:“给你带了鸡汤,尝尝呗!”

    沐沂邯凤眼微转,看着桌子上的瓦罐,心里在笑脸上却不表露,转眼看她,淡然说道:“鸡汤?我不食荤!”

    萧静好翻翻眼睛,心里骂着这人不知好歹,不喝算了,她将瓦罐端入盒子内,拎起食盒翘起嘴巴就要走,还没行到门口就听到身后某人不耐烦的囔囔:“我说了让你走了吗?回来!”

    倒退几步回到桌子前,她抿着嘴斜眼瞄他,发现他已经坐到桌前抬头看着她,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手指叩叩桌面,也不说话。

    这男人爱耍小性子又不是一天两天,萧静好没心思跟他一针顶一线,再次捧出瓦罐,端到他面前。

    他拿起汤匙浅尝一口,看向身边人,问道:“你等了很久了?”

    “是啊,我熬好汤拿过来到现在等了一个时辰了!”

    “嗯……”他不再说话,一口一口的喝着汤,嘴角带着淡淡笑意。

    萧静好见他笑了,忙凑上前问:“还能入公子的口吧?我先尝过,味道好得很!”

    话音未落,她方才想起方才园子门口碰到他之前是想着要去将汤温热的,被他一吓居然忘了,瓦罐用手试不出冷热,居然就这样把冷汤给他喝了……

    “还行!”沐沂邯放下汤匙,萧静好凑近一瞧,无声的叹口气,这傻孩子把冷汤干掉了一大半。

    她还能说什么?呆呆的看着他用布巾擦嘴一副满足的样子,心想回头闹肚子苦的还是她……

    “北渊公主半月后抵京,你可想去?”沐沂邯起身边问边穿进书房,懒懒的靠上贵妃榻,单手撑头看着跟进来的萧静好。

    萧静好低着头心里嘀咕,这算是一碗冷汤的奖励么,不过他能带她去当然是最好的了,但是想到斥尘衣心里又酸酸的,他应该是不会来的吧。

    抬头看向榻上人,他正双目灼灼的盯着她,萧静好想了想,走上前去依榻席地而坐,调皮一笑:“谢公子,看来冷汤很受用!”

    沐沂邯不语,伸手轻敲她的额头,两人对视半晌,嫣然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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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年春来到了,南晏的气候渐渐回暖,潇沅小筑院子里的藤萝已经爬到了一人高,才一年时间而已。

    萧静好照着镜子,觉得一年来自己的变化真的很大,个子高了,头发长了,脸色变好了,往年早春必发的寒症也没发了。

    她曾趁沐沂邯不在时偷偷去东园看过哪些草药,奇奇怪怪的各种形态她也看不懂,但可以想象他在蒲间弯着腰浇水除草,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懒散的不得了的人却为了她亲自和这些泥土接触,萧静好心里会涌起很难言喻的感动。

    她的变化都来自于他,他将她保护的就像温室里的花,在过去的十二年里这些都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一年的朝夕相处,却在一个月前起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缠着她像以前一样死皮赖脸的取闹,也不再一回府就先来潇沅小筑看她,不再想方设法的留她在雅园就为抱着她睡一晚。

    这种变化萧静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觉得心里淡淡失落。

    在三月二十八这一天,北渊元琪公主的送嫁队伍到达了永安城关,沐沂邯在半月前接管了九门步军,城内外安防事务全由他安排。

    此时城内大街两旁聚满了围观的百姓,沐沂邯抽调的两千余名九门步兵沿街拉起长线,直至北门城头。

    萧静好化妆成小步兵混在迎接队伍里,由容颜带着一早等候在了城外十里官道边,守了近两个时辰,终于看见浩浩荡荡的北渊送嫁队伍出现在宽广的官道尽头。

    前面一队大约两百人的骑马护驾的队伍开路,紧接着就是一顶并排六匹马拉的豪华宽蓬玉顶车辇,后面是十几车嫁妆车驾和几百骑兵。

    萧静好踮起脚,等了一早上,终于迎来了送嫁队伍,当看到那个豪华的公主车辇时,心里禁不住的兴奋。

    兴奋之余也为元琪的妥协而难过,她那么要强真性情的一个人,最终还是为了自己的国家选择了背井离乡远嫁他国,就连自己的丈夫都没见过,此刻她的心里应该是很难过的吧。

    容颜带着队伍上前迎接,最前面的两位送嫁大使立即下马,和容颜相互揖手,双方寒暄了几句,就见一位大使行至元琪公主的车辇前低声禀告了几句,接着就有公主陪嫁的宫女下马车,行到萧静好身边,细细看了她半晌才低声说道:“等下车驾开动了你便趁机从后面上车,到城外队伍会停一会,到时候姑娘再下去!”

    萧静好点点头,也只有这个办法能和她见一面了,送嫁队伍是不能在城外久停的。

    两位大使上了马,一声令下大队缓缓而动,萧静好随着容颜的队伍移至公主车辇的侧边,瞅准了机会在队伍的掩护下从后面登上了马车。

    元琪早守在了后门口,将她一把拉了进去,大半月未见,两人对视半晌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真漂亮!”萧静好看着她一身火红的九鵉盘凤嫁衣,流光溢彩的纯金花冠,精致的妆容,心里虽感慨万千,但也只能赞她漂亮。

    她本不该是这样安静的关在这笼子一样的华辇里屈服命运的女子,半月前她还是个任性兀傲的姑娘,眉眼是那样的飞扬桀骜,短短时间却不得不从最受宠的天之娇女变成困入深宫内院陷入饕餮无尽的境地。

    元琪淡淡一笑,光亮的眼睛里再不现以前的神采,她拉这萧静好一起坐上软榻,轻快的吁了口气揉揉肩膀,转转眼睛笑道:“谢谢你来送我走这剩下的十里路,这一路过来没人说话真憋死我了!”

    元琪揉了半会肩,见萧静好只是憨笑也不说话,她偏头探近她的脸,眯着眼睛调侃:“这十里路可不长哦,眨个眼睛便到了,你没话要问我?”

    萧静好斜眼瞄她,心里想知道那个人的消息,但又总觉得难以启齿。

    “好了!”元琪耸耸肩不再揶揄她,正色说道:“三哥他很好,回了北渊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本来不想和你提起他,但是想着你可能担心他的身体。”

    她说完拉起萧静好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直率的说道:“既然在甘単你们都有了自己的选择,就不要再纠结过去的事了,只当是有缘无分,现在你是你他是他,永远不可能再有交集,你是聪明人也该知道珍惜眼前人才是对的!”

    萧静好没想到元琪能反过来安慰自己,看着她感激的笑了笑,说道:“你说得对,要向前看,你大婚当日我可能不能参加了,先祝你和太子百年好合琴瑟和鸣!”

    元琪噗之以鼻,不屑的啧啧:“谁不知道他是个软脚虾,本公主配他有多的,真便宜了那小子!”

    萧静好瞧着她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嚣张跋扈的北渊公主的形象,她一番打趣的话也让两人不由得噗呲笑出声来。

    伤感渐褪,两个姑娘一路说说笑笑,十里路竟变的如此的短。

    车辇外渐生喧哗,两人相对一视,分别的时间在即,一时间觉得有好多话还没说,仔细想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透光的纱帘可以看到离城门不远了,这时车驾缓缓停了下来,随之就有人轻敲车厢,萧静好不敢耽误,忙弯腰起身到车辇后门,回头看看元琪,她也正目送着她,两人相对一笑,算作告别。

    跳下马车,容颜正在下面等着她,见她下来忙带她进入队伍,就这样一路随着送嫁队伍混进了城。

    城内两旁街道上人山人海,都想争相一睹北渊公主的风采,萧静好跟在队伍里东瞧瞧西瞧瞧觉得有意思的很,踮脚望去,人潮绵延无止境,只怕是直通正阳门。

    今日公主入宫,在大宴后由钦天监选取最近的黄道吉日举行成婚大典,大典过后太子妃才正式入主东宫。

    萧静好边跟着队伍走边回想着那个见过一面的太子,如果他没有个那么惹人厌的老娘,或许元琪嫁给他应该还是不错的,至少那个憨厚的太子没有元琪凶。

    想到这样脾气不同的两个人结合,会不会闹出很多有趣的事,萧静好边走边笑,正自娱自乐笑的高兴,忽觉手臂一紧,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人拉出了队伍,被他带着穿过拥挤的人群,停下来时已经在邀斟楼的二楼木雕栏杆处。

    萧静好皱着眉整整歪掉的帽子,斜眼看向身旁把她扯上来的人,顿时被眼前人的装束吸引,痴痴看了半晌竟忘了眨眼。

    他身着靛蓝色劲装武官服,剪裁得体,腰间一条宽边镶金皮腰带收紧完美的腰线,下着腰带同色的鹿皮长靴,衬得两腿修长紧致,头发高高束起罩着白鹿皮弁,完全不像平日飘逸长袍慵懒随意之态,整个人显得冷峻骁武,精练飒飒。

    呆看了半晌后萧静好做贼心虚的抹抹嘴角不存在的口水,又整整头上歪掉的帽子,眼睛不自然的扫向楼下街面上的人群。

    沐沂邯环着臂让她肆无忌惮的瞅了半天,现在倒是他看她一身极不合称的步兵服很不顺眼了,一把扯掉她头上那碍眼的帽子,觉得顺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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