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轻咳响起,很明显的透露出“该适可而止”的意思。

    萧静好和少年皇帝同时面容一肃,元纪瞟了眼咳嗽的人,然后自斟自饮不亦乐乎。

    “我说,皇……四弟呀,你该常常出来走走,这外面稀奇东西可多了!”元纪偏头凑近萧静好,轻声问道:“你说是吗?”

    萧静好往后仰了仰,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眼神告诉他“元纪,你就等着俺灌不死你捏死你吧!”

    “二哥似乎和萧姑娘很熟络?”少年皇帝挑着眉打量两人,似乎在分析两人的关系。

    “是啊!”元纪笑,“其实还想更熟一点,如果三弟不介意的话!”他挑眉看向斥尘衣,“三弟,如何?”

    “唰”眼风一转,全投向一直静坐不动如玉雕的斥尘衣,尤其萧静好的目光急切。

    “嘭”玉白长指间,酒杯轻落桌案,随后静止……

    萧静好的呼吸滞了滞,眼皮跳了跳,心肝颤了颤。

    良久,在所有人以为他不会回应时,他的声音响起,淡淡的凉凉的,“按长幼二哥为尊,元绍岂敢越矩二哥私事!”

    元纪面带讥诮的一声冷笑,不再言语。少年目光移向萧静好面带安慰,萧静好满面怆然饮尽杯中酒将酒杯一放,正待扶桌起身告辞,斥尘衣先站了起来。

    “但——二哥似乎该问一问你想进一步熟悉的人,愿意不愿意!”

    他淡淡的目光扫过萧静好,让她的呼吸又是一滞,那一扫而过的目光里她似乎看到了想不顾一切冲破束缚的欲望,些许犹豫些许叹息……些许坚定。

    “哈哈哈……三弟似乎对自己信心太过!”元纪没有笑意的哈哈大笑。

    “二哥似乎无甚信心?”斥尘衣背手而立,萧静好在他的脸上找到了淡淡的挑衅,这样的斥尘衣难得一见,她又在心里呵呵,不过自己这样看戏,真的好吗?

    “三弟没听说过后来者居上这句话?”元纪不遑多让。

    “二哥虽然勇气可嘉。”斥尘衣半阖眼眸淡淡一笑,萧静好看到了他隐藏极好的轻蔑之色,这色正点,居然能从他的表情里寻见。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却让人不由得去想下半句,少年皇帝先想到,低低一笑。

    萧静好看向元纪,他一定也想到了那下半句——可惜希望不大。她为元纪叹了口气,娃,你家三弟今日被我惹毛发飙了,你傻愣愣的找他挑衅注定吃鳖。

    “事在人为!”元纪不急不躁,他也在心里呐喊,你发飙呀,爷就等你发飙来着!

    “心不可违!”斥尘衣依旧淡然,一副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心愿亦可变!”元纪声线明显上调。

    “是极,百年也不过须臾间!”

    微微一笑间,风姿绝代,言下之意便是:二哥你安心等下辈子吧。

    两人含枪带棒的丢话,小皇帝瞧得乐呵呵,心里想着今日出来得真是明智,好戏连场哇,一向温润有礼的三哥竟然变毒舌,错过这次只怕要等下辈子了,要感谢萧姑娘才是,他端起酒杯,穿过席中暗箭如风眼风如刀,向萧静好遥遥一敬,萧静好吃了小菜举杯回敬,两人很不厚道的忙不失迭的接着看戏。

    错过了小半刻,那边已经演到了人品方面——

    “三弟还该历练,去滓方可成器。”元纪一副长兄模样,语重心长。

    “去心垢染,二哥也莫懈怠才是。”兄友弟恭,和和睦睦。

    “三弟心扑朝政只手不捻香全无自理能力如何怜香惜玉?”

    “惜玉怜香以心为之心手相连是以相互扶持之!”

    “一心两用如何平衡之?”

    “圣人纵不能操控平衡,事无绝对,心诚所至!”

    “执着如渊,是渐入死亡的沿线!”

    “执着如尘,是徒劳无功的轮回!”

    “嚓”——两人目光如电,在空中交接碰撞,战火即将点燃!

    “好啦!”

    萧静好跳了出来,越扯越离谱,虽然戏好看比她方才的高雅许多,再看下去就不厚道了,小吵小闹怡情,若吵急了动手就伤感情了。

    三个男人一愣!

    有一个坐在桌边端着下巴大眼睛扑闪扑闪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有一个抽抽嘴角瞪着扯架的她——下句正好轮到我,你扯嘛偏架?

    最后一个漠然瞟她一眼后拂了拂衣袍上根本就没有的褶皱,然后看向小皇帝,道:“回宫吧,皇上!”

    “哦!”小皇帝怏怏起身,几步跨到萧静好身边,笑道:“下次来宫里玩,让,让……”他看看两个哥哥,道:“让他们随便哪个带你进宫!”

    刚刚缓和的气氛因他的一句话再次陡然生变,萧静好扼腕……

    到底是单纯的还是狡猾的小皇帝?

    “民女谢皇上!”萧静好福了福,随着他们下了楼。

    到门口时马车已经停好,斥尘衣在后面挥退了准备送出来的侍者,亲自将小皇帝送上了马车,他看了看萧静好和元纪,道:“麻烦二哥送萧姑娘回去!”

    元纪正要乐呵呵的张口时,马车帘子被掀开,小皇帝伸出一张脸,笑眯眯道:“换二哥送我吧,三哥你的脸太难看!”说完还朝萧静好眨了个眼睛。

    萧静好偷偷笑了笑,对小皇帝的好意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骂他多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斥尘衣的冷脸还巴巴挂着在,和他一起走想必是要挨训。

    云纪黑着脸上了马车,马车带着一大队护卫启行,一会就消失在长街尽头,萧静好垂着头偷看那人青色衣角,他现在似乎很喜欢穿青色的衣袍,袍角用银线绣着青竹簇簇,雅致中透着冷清,就如他现在的脸。

    藏蓝色的登云履踏着白色的雪,如踩在云端,轻踏而至,声线也如飘雪浮动,扫过耳边“走吧!”

    萧静好跟上,自动保持着一个人宽度的距离,走了一小段,前面人顿住了脚步,她垂着头一个不留神撞了上去,立时一惊,“啊!撞到你的伤了?”

    眼眸一抬,撞上他如深潭般难以探究的眸子,萧静好心尖颤了颤,随后贼贼一笑,一把抱住他的腰把脸贴上胸膛,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糊弄道:“我家尘衣生谁的气呢?瞧这张冷脸都能滚出冰珠子了!”

    淡淡的暖香,一如既往的让人安心,止不住深深流连这不宽广但却宽怀的胸膛,她的手箍着他紧致的腰,更加紧……

    周围一阵轻呼,一阵哄笑,行人纷纷停下来看热闹,这大街上一男一女如此亲密,男子气质清雅高贵容貌绝尘,女子虽看不到脸,但一身红褂背影娇俏,这样一对本就吸引人眼球,更不谈这样大胆到让人看了就脸红的举止了。

    萧静好把脸埋在他怀里,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闹一哄,他的面子挂不住就会只顾着逃,什么训斥呀,教导呀全都抛到脑后,反正自己的脸一点没露,不怕羞,要羞也是他羞,她坏心眼的想。

    果然,他身子一僵,怔怔挺了会突然将她一抄,连掠带跃的穿离人群围观,一路并不停歇,没多时就到了小院后门。

    萧静好落地,不给人说话机会的快速道了谢,转身便忙不失迭的往后院门里钻,肩膀一紧,她只得灰溜溜转过身干笑。

    “我……你说吧!”她知道今天跑不掉,干脆不解释了,老实受教。

    他背着手,轻叹口气,这口气带着满满无奈和忧心,萧静好从他这一叹断定他的气消了,慢慢抬起眼,看着他的眼睛,等他说话。

    “元儿,迎头反击不为过,打架斗狠却取不得,你今日有点过了!”他长眉微蹙,接着道:“你想说她先挑衅与你,但你已经占了上风,况且我不认为你送给她的字眼很值得炫耀!”

    “我没炫耀!”萧静好立即义愤填膺的反嘴,嘴巴翘到了鼻子上,脑袋里又一转,觉得,似乎好像可能有炫耀过吧……

    斥尘衣伸指点点她的鼻子,微微一笑酒窝隐现,低声道:“息事宁人点到为止,这两条是在你还没有足够强大前需谨记的,没有知己知彼就永远不要去触碰那些不知道实力如何的敌人。”

    伸手轻抚她乌亮的发,眼带怜惜,“我也希望你不受任何委屈约束,也望你没心没肺的吃喝玩乐,我宁愿跟在你身后处理你打架伤了别人的乱摊子,却不愿在你身边处理你被别人打伤留下的伤口,但这些只是我个人的愿望,能不能实现却要看你,所以……请你为了自己,为了我,珍重万千,将我方才说的话务必记在心里!”

    此刻无风,雪花在这暗夜飘然而至,落到他的乌发,眉间,落到肤色雪白的脸瞬间隐没,柔和的眸若午夜里绽放的昙花带着氤氲雾气晶晶露珠,悄然吸引着毫不设防的心,愿意随之融化,消散在这茫茫雪海……

    没喝多少酒呀,怎么的就醉了?

    萧静好摸摸发热的脸,揉了揉被什么东西糊住的眼睛,潮潮的感觉,她习惯了他的淡淡疏离,远远的退避,默默将关心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可此时此刻,他这番出自肺腑的话,似乎是自己逼着他说出来的,却是实实在在将心底的心声吐露,没有情意绵绵,只有期愿但望,但望她为他而珍重。

    这算是情话吗?

    萧静好心里在笑,鼻腔却发酸,为了掩饰窘态她又一次恬不知耻的撞进了斥尘衣的怀里。

    手臂环绕他的腰,这一次,他也伸手抱紧了她……

    “你对我的愿望,我来实现……”她吸吸鼻子,小脸磨蹭着他胸前的狐毛大氅,“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我想这样平淡的日子才适合我,谢谢你的提醒。“

    “尘衣……你似乎就是上天派下来的使者,我的守护神……”

    “何其有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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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尘衣发飙鸟,呵呵,好可爱,偶不会告诉你偶写的时候在笑,笑死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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