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篮稳稳落下,耳旁水流声急促,带动了周身的冷气流一波又一波,元纪点燃火折子,三人观察了四周,脚下是河岸,河流沿着山壁急涌,前后不着边。

    “燕京城东南西紧邻着三县重地,北面靠山,只有凤栖山主脉附近才有一条河流,若没猜错这里离主脉可离着几百里,这河流是怎么来的?”元纪伸头看了看河水的走向。

    斥尘衣皱了皱眉,没说话,身旁沐悉哼了声,道:“你们家大殿下能造出这样一座处处机关的别苑,还能挖空凤栖山的余脉,多挖几百里引个河流算什么。”

    他语气不算好,元纪却没有计较,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地下河,不语。

    “只是……花这么大工程引一条河流到这里,别说他是吃太饱把脑袋给撑坏了吧。”沐悉咬着嘴巴自言自语。

    元纪以一种“敢情你吃进的饭是直接进脑袋里了,哦,原来如此……”的了悟表情同情的看着他,元纪现在终于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人可以把五个五十算成二百,看来他是不愿意面对二百五这个数字。

    沐悉噗之以鼻的白他一眼——哼,我最看不起的就是看不起别人的人了。

    “这河流原本就有。”斥尘衣蹲下身,手指摸着河岸边沿,扣出一块青苔,”青苔累积的有些厚度,证明河流的年头不短,而且河岸边沿被水流打磨的十分光滑,这可不是三年五载能形成的……”他起身道:“顺着水流走,可能会找到闸口。”

    元纪冷然道:“寻闸口我可没兴趣,我只知道萧静好还在里面,身前有虎后面还跟着一头狼。”

    他身后的沐悉呲牙——嘿,你说谁是狼咧?爷我现在要不是脚踩着你的地盘子,指定搥得你上下两个头换地儿长……

    “这似乎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斥尘衣淡淡一语气死人。

    元纪果然火大了,暴怒着上前一步喝问道:“元绍,我懒得和你这种成天只知道装清高的人耍嘴皮子,我只问你,你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一个闸口比她还要重要?”

    “孰轻孰重我自然有计较。”

    “这就是你的计较?”元纪冷笑,“好,好,你能时刻保持着你那见鬼的冷静,天塌下来也要先权衡利弊,但我告诉你,很多事不是自己用脑袋想,用理智分,用时间等,用心计算,你以为自己是圣人?你以为你指条路别人就该按那轨迹走?你以为刻意的隐瞒就是对别人的好?你以为你自己伟大到能拯救整个寰宇?我告诉你,没人需要,至少我就不需要,总有一天萧静好也会不再需要!”

    沐悉瞪着眼珠子两边扫——天雷撞地火?吵内行架?或是主子又多了一个抢桃花的?又或是……

    沐护卫挠头,实在是脑容量有限,分析不出这些话里囊括的各种关于这情那情,这秘密那秘密的各种信息。

    斥尘衣认真的看了元纪半晌,转开了脸,元纪这些看似不搭边的牢骚他都明白,无非是为了他母妃的死因不明而不甘心,其中缘由他不能告诉元纪,至少现在不能说,至于元纪要误会,他也只能选择缄默。

    沉吟片刻,他道:“若要出去,也需顺着水流走。”他看向元纪,“你若不愿,大可以反向行之!”

    元纪仰着头哼了一声,径直穿过了斥尘衣向前走去。

    跟在后面的斥尘衣嘴角勾了勾——激将法,屡试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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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

    前面带路的盛王回头,看沐沂邯正微笑着掏腰带,掏啊掏……他立即嗝了一张脸,讪笑道:“刚下肚的那颗还没消化,别再浪费了。”

    “莫要客气,这颗有助消化。”沐沂邯温柔的微笑,温柔的撬嘴,温柔的喂药,“还能止痛疗伤,生肌活血……”

    萧静好乐呵呵的呵呵:“呵呵,您尊屁上那个补丁也得先堵个漏不是?呵呵,客气也要看对什么人不是?呵呵,跟硬塞硬贴的人还讲啥客气不是?呵呵,您尽量吃,管饱!”

    “是啊,是啊……”盛王两眼发直,木木的点头。

    萧静好“咦”了一声,跳上前围着他左瞧瞧右瞧瞧,哈哈一笑,道:“刚还说你大方,这么好的药现在才拿出来。”她凑过去问沐沂邯,“还有吗?借我几颗玩玩。”

    “你以为这是糖豆,能有就有?再说这个药只能暂时控制他的思想,简单说几个字而已。”沐沂邯说完又开始笑,“不过,你若把硬贴给你的人收了,以后还不得从里到外全都是你的。”

    “拉倒。”萧静好立马跳离他身边几步,“人要脸树要皮,麻烦您能稍稍顾及一下您那仅剩的一点脸皮子的感受,行不?”

    “元儿,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沐沂邯一样的笑着,但眼神里多了些沉湛的光;“同样,爱一个人也不需要脸面。”

    萧静好怔了怔,垂下了眼睛,她一直相信自己的选择并坚守着,但这个男人突然出现,他温柔的笑,强势的夺,将真话混在假话里,将告白端在调戏里,她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这人就是一过路的,她的世界他带不走一丝风云留不下一粒尘埃,可是,他的每一句话,眼底的每一个意味都确确实实撞进了她的心里,让人好生烦躁……

    她怔了会,突然大笑着扯开话题:“哈哈,啊啊,我没说你不要脸,啊,我是说不要脸的都是你这样的,哈哈。”

    她不等沐沂邯说话,踢了踢盛王的腿,喝到:“带路!”

    “哪里?”盛王干巴巴的语调。

    “书房!”

    萧静好和沐沂邯异口同声。

    两人跟着盛王七拐八弯的过了地道,下了楼梯,出现一个门户,推开门,眼前陡然的敞亮开来,沐沂邯按住盛王的肩,先一步跨入,看了看四周,回头道:“这里是连着主楼的偏居,多数侍卫应该都调到了外面围堵我们,趁现在没人先进来再说。”

    萧静好推着盛王过去,原来这里是靠山壁的偏居,谁会想到盛王的书房会在偏居呢,那正庭楼阁里的盛王寝居只怕都是假象,用来掩人耳目罢了,这样看来这个书房里的秘密可不少。

    跨出门就是一条贴着地面的穿山游廊,天已经蒙蒙亮,穿过游廊就是一溜走廊一排廊房,再往前就是两截楼梯。一路上沐沂邯手指连弹,轻松放倒了四周岗哨。

    盛王在最靠里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沐沂邯在他腰间一勾,一串钥匙到手,递到他手上,盛王动作木讷的挑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房门,萧静好往他背心一推,把他推了进去。

    确定没有机关暗箭,两人才跟进去,沐沂邯随手关了门,将自己懒懒的往太师椅上一丢,腿一翘,点了点他修长的手指,遥控指挥:“暗格打开。”

    盛王走到拱门帷幕旁的多宝阁边,将第二排第一个格子里的西洋小座钟和第三排第二个格子的汉白玉鸳鸯玉尊对调,拧了拧旁边一个珐琅彩瓷瓶,一声轻微的声音响起。来自于墙面上的一副烟雨图的瓷板画,画框倒下,一个暗格露出来,画框自动平移没入暗格,一旁的萧静好啧啧称奇,这别苑的机关真是巧夺天工。

    “将盒子拿出来,打开!”沐沂邯继续指挥。

    盒子抱出来,放到书桌上,盛王敲开金锁扣将盒子打开,捧出了里面的账本和厚厚一摞书信。

    沐沂邯翻了翻账本,冷笑一声丢开,又将信大概翻了翻,拣出了一封没有署名的厚信札打开,大概有七八张纸,他一张张翻的很快,到最后露出一副尘埃落定的笑。

    萧静好好奇的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北渊矿脉不少,但盐铁司管理密控极严密,几乎没有私矿。”沐沂邯道:“你说,要打起仗来,除了兵和马,还有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粮食和兵器。”萧静好道:“北渊严管私矿,盛王地道下那么多兵器,难道是买的?”

    “南晏东南一带的安庆府,铁矿煤矿矿脉丰富,皖南南宫家是唯一一家官矿皇商世家,一家如何能只手遮天?户部由国丈掌管,在他手下,私矿自然是屡禁不绝,安庆府东域近海,北渊南晏开放商贸后两国海路对商船解禁,这条海路港口少,航线不长,沿海北上可直达盛王控制的北水岸……”沐沂邯淡淡的解释,突然指间一闪,“嘭”的一声,多宝格边的金丝帷幕里跌出来一个人。

    萧静好一看,那人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埋着头不敢起身。她提起那人背上衣襟将他拎起来,居然是个白白净净的书生。

    “你可真会藏。”萧静好伸手摸他的身子怕他带有武器,一只手及时的将她的爪子拍开。

    沐沂邯皱着眉,道:“姑娘家,怎可随便摸别的男人。”他手指一点将那人封了麻穴,丢上贵妃榻。

    “你为何在书房?”沐沂邯问。

    “区区是帮王爷整理文案的门客,昨夜就在这里,后来门突然被锁了,一直到两位进来。”

    两人一听,这人应该没有撒谎,昨夜这人在书房,后来盛王到地道里追杀他们,最重要的书房当然会派人锁起来,侍卫全部出动,这人只有在书房里被关上一晚上,方才他们进来,这人见盛王被挟持所以他自己便躲到了帷幕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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